他話音剛落，夜風(fēng)中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 “嗷嗚——”帶著幾分控訴。

我循聲望去，只見一只紅狐貍從假山后慢悠悠地踱了出來，毛色火紅，尾巴蓬松，眼神卻委屈得像被全世界辜負(fù)了。

宋景回，眉頭一挑語氣不善。

：“你怎么把它帶來了？”

我：“……不是我?guī)淼??！?/p>

紅狐貍慢悠悠地走到我腳邊，尾巴一甩，繞著我轉(zhuǎn)了一圈，然后一屁股坐下，仰頭看著我，眼神哀怨得像是在說 ：你都不管我，我都瘦了。

我：“……”

宋景回：“它倒是會挑人。”

紅狐貍耳朵一動，轉(zhuǎn)頭看向他，眼神瞬間變得警惕，尾巴一炸，像是認(rèn)出了這位曾經(jīng)從山賊窩里把它“搶”出來的人。

宋景回瞇了瞇眼。

：“它是不是在瞪朕？”

我：“……它可能只是眼睛小?！?/p>

紅狐：你眼睛才??！

宋景回冷笑一聲，伸手把我往懷里一攬。

：“予兒，最近是不是太閑了？”

我：“……兒臣，近日確實沒什么事?！?/p>

他低頭看我，眼神幽幽。

：“那你來照顧它吧?！?/p>

我：“？”

他語氣認(rèn)真：“它畢竟是朕為你搶來的，你卻不聞不問，實在叫人心寒。”

我：“……照顧便是。”

他滿意地點頭，忽然又道。

：“不過，它性情孤僻，不喜見人，你照顧它時，最好不要讓旁人靠近。”

我：“……比如？”

皇帝一笑：“比如永安公主?！?/p>

我：“……”

先帝伸手摸了摸狐貍的腦袋，忽然又道。

：“對了，它最近食欲不振，你喂它的時候，記得親手喂?！?/p>

我：“……遵旨?！?/p>

他滿意地笑了，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。

他忽然伸手，把狐貍從我懷里拎出來，語氣不善。

：“它今晚去睡御書房?！?/p>

紅狐貍：？！你過河拆橋！

我：“……那我先回去了？”

先帝：“允兒自然是陪朕睡?！?/p>

我：“……”

夜風(fēng)微涼，月色如練。

我立在原地，懷中一空，心中亦是一空。

那紅狐貍被先帝拎在手中，四爪亂蹬，尾巴炸成一團(tuán)火球，嘴里發(fā)出低低的嗚咽聲，似在抗議，又似在控訴。

它瞪著皇帝。

宋景回卻毫不理會，只淡淡吩咐。

：“來人，把這狐貍送去御書房，喂些雞肉，別讓它亂叫?！?/p>

：“是?！?/p>

（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）內(nèi)侍上前，小心翼翼地將狐貍接過，被內(nèi)侍抱走后，尾巴一甩一甩，仿佛還在罵罵咧咧。

宋景回，轉(zhuǎn)身看我。

他盯著我看了片刻。

：“永安那丫頭，從小心思深沉，手段狠辣，若非她是朕的侄女，朕早將她遠(yuǎn)嫁邊疆，永絕后患?！?/p>

我低聲道：“……她畢竟是公主?！?/p>

他冷笑：“公主又如何？”

我抬眸看他。

他低頭，目光幽深如夜，語氣卻溫柔得近乎纏綿。

：“允兒，你是朕的?！?/p>

： “你的一切，都是朕的。”

： “你的人，你的心，你的夢，你的字，你的氣息……都只能屬于朕?！?/p>

我早已習(xí)慣的垂眸，輕聲應(yīng)道：“……是?！?/p>

他滿意地笑了，低頭在我額間輕輕一吻，語氣低啞。

：“乖。”

夜風(fēng)拂過，花枝輕顫。

他抱著我，走向?qū)媽m。

月光灑落，映得他側(cè)臉如玉，眉眼如畫。

一夜無夢。

次日清晨，我醒來時，天色微亮，窗外鳥鳴清脆。

枕邊已空，先帝早已起身去早朝。

我披衣起身，剛欲喚人，卻聽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。

： “阿朗，你醒了嗎？”

是梧曉的聲音。

我應(yīng)了一聲。

：“進(jìn)來?！?/p>

小傻子推門而入，捧著盒子，臉上還留著昨夜未干的淚痕。

他看我的眼神像只剛被雨淋濕的小狗，既委屈又小心。

：“阿朗，這是……一個宮女讓我送來的?！?/p>

我一愣，接過錦盒，打開是一串木質(zhì)手串。

下壓著一張素箋，上面只寫了一行現(xiàn)代字體：【昨夜之言，望君謹(jǐn)記?！?/p>

木手串躺在掌心，輕得像一聲嘆息。

沒有落款，但我知道是誰。

永安公主的筆跡和她的人一樣，清瘦，卻帶著不肯彎折的鋒棱。

我指尖輕撫過那行字，墨跡還未干透，帶著幾分倉促的意味。

梧曉站在一旁，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手中的錦盒，那雙素來澄澈癡傻的眸子里，此刻卻翻涌著暗色。

：“阿朗……”

他聲音有些啞，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。

：“你昨夜……同誰在一起？”

：“為什么沒有回來？”

：“你說過去去就回的?！?/p>

我抬眼看他，只見他緊緊攥著衣角，指節(jié)泛白，那布料幾乎要被他揉碎。

他的眼神飄忽，卻始終不離我手中的素箋，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。

：“不過是個朋友?！?/p>

我將錦盒合上，語氣平淡。

：“怎么了？”

梧曉的身子晃了晃，像是被抽去了力氣，他咬著下唇，幾乎要咬出血來。

：“你說過……你說過喜歡我的?！?/p>

我這才注意到，他的眼眶泛紅，像是被煙熏過一般，那里面蓄滿了淚水，卻倔強(qiáng)地不肯落下。

像是一株生長在陰暗角落里的苔蘚，潮濕而黏膩。

：“你騙我?！?/p>

他的聲音顫抖著，帶著哭腔。

：“你說過喜歡我的，可你昨夜卻同別人在一起，你還收別人的東西?！?/p>

：“你騙我.....”

：“你只能喜歡我”

我皺眉，剛想開口，卻見他忽然跪倒在地。

膝蓋砸在青磚上的聲音很悶，卻像敲在我骨頭上。

我下意識想后退，可腳踝被他抱住，像被藤蔓纏住的囚徒。

他的哭腔里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執(zhí)拗。

： “你只能喜歡我?！?/p>

那一瞬我竟生出荒誕的錯覺——

這傻子才是暴君，而我只是他掌心里逃不掉的玩具。

：“阿朗，你不要騙我，你不要同別人好。我……我只有你了。”

他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衣袍，滾燙而灼熱。

我低頭看他，只見他瘦弱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，像是風(fēng)中搖曳的枯葉。

：“你說過喜歡我的?！?/p>

：“你……只能喜歡我。”

他的話像是藤蔓一般緊緊纏繞著，讓我?guī)缀醮贿^氣來。

我嘆了口氣，彎腰將他扶起。

：“小曉誤會了?！?/p>

他抬起頭，淚眼朦朧地看著我，那眼神里滿是哀求與不安。

： “只是奉召入宮。”

： “在懷疑什么？”

：“回去晚了是我的不對。”

我拭去他臉上的淚水，淚落在我衣襟。

我忽然想起淑妃最后一次掐我脖子時，指甲也是這么燙——

原來疼痛和在乎用的是同一種溫度。

：“我心中只有你?！?/p>

他怔怔地看著我，像是不敢相信，又像是在確認(rèn)。良久，他才破涕為笑， 眼神里恢復(fù)幾分之前癡傻。

：“真的？”

他小心翼翼地問。

：“你....只同我好？”

我點頭，他這才放下心來，緊緊抱住我，像是要將我揉進(jìn)他的骨血里。

：“阿朗……”

他在我耳邊低語。

：“你不要騙我，你若是騙我，我……我會死的?！?/p>

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，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小獸

：“我怎會騙你呢？終有一天我要帶你離開這里?！?/p>

梧曉慢慢止住了哭泣，卻仍死死地抱著我不肯撒手，仿佛一松手我就會消失不見。

我嘆了口氣，彎腰拾起那手串，珠子觸手溫潤，帶著淡淡的木香。

我將它緩緩戴在手腕上。

：“你看，我戴上了?！?/p>

我伸出手腕給他看，聲音柔和。

：“這不過是個小物件，你若是介意，我扔掉也無妨，但我的心，始終在你這里?！?/p>

梧曉怔怔地看著我腕上的手串，眼神復(fù)雜，既有不甘，又有釋然。

我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個渣男。

他伸手輕輕觸碰那串珠子，指尖微微顫抖。

：“阿朗，你……真好看?！?/p>

我握住他的手，與他十指相扣：“你莫要再胡思亂想，我與其他人，真的沒什么?！?/p>

梧曉咬著唇，點了點頭，可眼神里仍帶著幾分忐忑，他在我唇上輕輕落下一吻，像是蓋章一般，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占有欲。

：“蓋了章，你就是我的了?！?/p>

我捏了捏他的鼻尖。

：“好，我是你的?！?/p>

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，依偎在我懷里，像一只溫順的小貓。

我輕撫著他的背。

窗外，天色已亮，早朝結(jié)束的鐘聲悠悠傳來，驚起了幾只飛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