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,像無數(shù)細小的指尖輕輕叩門。林小雨坐在畫室最角落的位置,手中的炭筆在素描本上劃出一道道深灰色的線條。畫室里只有她一個人,周五的下午,大多數(shù)同學(xué)都早早離開了校園。
"小雨,要一起去圖書館嗎?"門口傳來同學(xué)的聲音。
林小雨頭也沒抬,只是輕輕搖了搖頭,長發(fā)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頰。腳步聲漸漸遠去,她這才松了口氣,肩膀微微放松下來。
素描本上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,角落里蜷縮著一個模糊的人影。她總是畫這樣的場景——空曠、冷清、孤獨。美術(shù)老師曾說她有天賦,但作品"太過憂郁"。林小雨不在乎評價,畫畫對她而言只是情緒的出口,就像呼吸一樣自然。
她合上素描本,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。烏云壓得很低,看來要下大雨了。林小雨收拾好畫具,把幾幅剛完成的水彩畫小心地卷起來,用橡皮筋捆好。這些是她準備帶回家繼續(xù)完善的作業(yè)。
走出美術(shù)樓時,第一滴雨已經(jīng)落了下來。林小雨沒帶傘,但她并不著急。雨中的校園有種特別的寧靜,她喜歡這種被雨水隔絕的感覺,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。
她抱緊懷里的畫筒,沿著林蔭道慢慢走著。雨水打濕了她的劉海,順著臉頰滑落,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。林小雨從不哭,自從五年前那個夜晚后,她就告訴自己再也不哭了。
突然,一陣狂風(fēng)襲來,林小雨猝不及防,手中的畫筒被吹落在地,幾幅畫作散落出來,被風(fēng)吹得四處飄散。
"不!"她驚呼一聲,慌忙去追那些被雨水打濕的畫作。
就在這時,一個身影快步跑來,彎腰幫她撿起飄遠的畫紙。
"給,你的畫。"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遞過來幾張濕漉漉的畫紙。
林小雨抬頭,對上了一雙明亮的眼睛。是周陽,學(xué)校里出了名的優(yōu)等生,學(xué)生會副主席,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。他穿著整潔的校服,頭發(fā)被雨水打濕,卻依然保持著那種標志性的溫和笑容。
"謝謝。"林小雨低聲說,迅速接過畫紙,不敢與他對視。她注意到周陽的指尖沾上了她畫上的顏料,藍色的,像一小片憂郁的天空。
周陽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蹲下來幫她一起收集散落的畫作。雨水打濕了他的襯衫后背,但他似乎并不在意。
"這些畫..."他突然停住,手里拿著林小雨最新完成的那幅水彩,"很特別。"
林小雨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從來沒有人說她的畫"特別",通常只是"好看"或者"有天賦"這樣客套的評價。她鼓起勇氣看向周陽,發(fā)現(xiàn)他正專注地盯著那幅畫——一片灰藍色的海洋,遠處有一艘孤獨的小船。
"你...能看懂?"她問,聲音比想象中還要輕。
周陽抬起頭,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。那一刻,他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林小雨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表情——像是疲憊,又像是理解。
"它讓我想起..."周陽頓了頓,"有時候,即使周圍都是水,還是會感到口渴。"
林小雨愣住了。這句話莫名其妙,卻直擊她心底最深處。她的畫從來都是情緒的宣泄,從未想過會有人真正理解其中傳達的孤獨。
"我叫周陽。"他突然說,伸出手。
"林小雨。"她猶豫了一下,輕輕碰了碰他的指尖,立刻縮了回來。
雨越下越大,他們不得不躲進最近的走廊。林小雨小心地檢查著被雨水浸濕的畫作,心疼地看著顏料暈染開來。
"抱歉,把你的畫弄壞了。"周陽站在一步之外,保持著禮貌的距離。
"沒關(guān)系,"林小雨輕聲說,"反正都是些...沒什么價值的練習(xí)。"
周陽歪頭看她:"我覺得它們很有價值。畫里的情緒...很真實。"
林小雨不知道該說什么。她習(xí)慣了被忽視,被當成透明人,卻不習(xí)慣被人這樣認真地注視和理解。她低頭整理畫紙,借此避開周陽的目光。
"你經(jīng)常一個人畫畫嗎?"周陽問。
"嗯。"
"我也是,經(jīng)常一個人。"他笑了笑,但笑容沒有到達眼睛,"不過是在琴房。"
林小雨抬頭看他:"你彈鋼琴?"
"嗯,我爸媽覺得這對升學(xué)有幫助。"周陽的語氣突然變得平淡,"其實我更喜歡..."
他的話戛然而止,像是突然意識到說了太多。那種完美的優(yōu)等生表情又回到了他臉上。
"雨小了,"他看了看外面,"需要我送你回家嗎?"
"不用!"林小雨回答得太快,聲音有些尖銳,"我...我自己可以。"
周陽點點頭,沒有堅持:"那...周一見?"
林小雨含糊地應(yīng)了一聲,抱著畫快步離開。走到校門口時,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。周陽還站在走廊下,望著雨幕出神,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那種她看不懂的復(fù)雜。
回家的路上,林小雨的腦海里不斷回放剛才的對話。周陽看畫的眼神,他說的話,還有那一瞬間卸下偽裝的表情...都讓她感到一種奇怪的共鳴。
她想起自己畫中那艘孤獨的小船,突然意識到,也許周陽也是茫茫人海中一艘孤獨的船,只是他把自己偽裝成了燈塔。
雨停了,天邊出現(xiàn)了一道淡淡的彩虹。林小雨站在自家公寓樓下,抬頭望著那道色彩,第一次覺得,或許晴天真的會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