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車的馬兒發(fā)出一聲嘶鳴，前蹄揚起，蓮花樓的車身猛地一頓，向驛路邊歪去！

巨大的慣性讓車廂內(nèi)的三人瞬間失衡！

“??！” 阿文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驚呼，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，撞在車廂壁上。狐貍精也被驚醒，“汪嗚”一聲跳了起來，警惕地豎起耳朵。

閉目調(diào)息的李蓮花更是猝不及防！身體被慣性狠狠甩向車窗方向，胸口本就脆弱的傷處猛地撞在窗框上！

“呃！” 一聲壓抑的痛哼從他緊咬的牙關(guān)中溢出！他瞬間從半昏沉的調(diào)息中被劇痛徹底驚醒！猛地睜開眼，眼前金星亂冒，胸肺間氣血翻騰，一股腥甜直沖喉頭！

“李蓮花！” 蘇荷的聲音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亂和急切，幾乎在同一時間撲了過來，一把扶住他劇烈顫抖、眼看就要栽倒的身體！

她的動作快如閃電，一只手緊緊攬住他的肩膀，另一只手精準(zhǔn)無比地扣住了他剛剛撞在窗框上的手腕！指尖蘊含著溫潤的內(nèi)息，瞬間渡入他體內(nèi)，強行壓下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逆血！

李蓮花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撞擊撞得眼前發(fā)黑，意識一片混沌。他靠在蘇荷驟然貼近的身體上，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清冽的藥草氣息，還有一絲…極其細(xì)微的、屬于女子的馨香。他費力地喘息著，試圖凝聚渙散的目光，只覺得胸口悶痛欲裂，喉嚨里腥甜翻涌。

“咳…咳咳…” 他劇烈地嗆咳起來，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痛楚，額角瞬間滲出細(xì)密的冷汗。

“別動！別說話！” 蘇荷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響起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嚴(yán)厲和一種緊繃的急切。她扣著他手腕的手指微微用力，渡入的內(nèi)息更加沉穩(wěn)，死死護住他搖搖欲墜的心脈，同時身體巧妙地一側(cè)，用自己的后背擋住了李蓮花望向車窗外的視線！

就在這一片混亂的瞬間，后方那輛煙青色的馬車，在護衛(wèi)的簇?fù)硐?，平穩(wěn)地從蓮花樓旁邊駛過。車簾晃動，喬婉娩那張帶著輕愁的側(cè)臉，在蘇荷刻意遮擋的視線盲區(qū)外，毫無波瀾地一掠而過，如同掠過陌路的浮云，沒有片刻停留。玉珠流蘇發(fā)出清越的叮咚聲，漸行漸遠(yuǎn)。

直到那隊車駕消失在驛路前方的煙塵里，蘇荷緊繃的身體才幾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絲。她依舊維持著護住李蓮花的姿勢，低頭看著他因劇痛和嗆咳而緊閉雙眼、蒼白如紙的臉，以及唇角再次溢出的、刺目的鮮紅。心頭那股尖銳的酸澀和莫名的寒意，被更強烈的擔(dān)憂和后怕取代。

她迅速取出金針，在他胸前幾處大穴刺下，穩(wěn)住他翻騰的氣血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 趕車的漢子驚魂未定地探頭進(jìn)來，一臉惶恐。

“無事?！?蘇荷的聲音恢復(fù)了慣有的清冷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，“路不平，顛著了。繼續(xù)趕路，慢些?！?/p>

“哎！是！是！” 漢子連忙應(yīng)聲，小心翼翼地驅(qū)車。

車廂內(nèi)重新恢復(fù)了行駛的平穩(wěn)。阿文揉著撞痛的額頭，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，又看看窗外遠(yuǎn)去的車隊，似乎完全不明白發(fā)生了什么。狐貍精重新趴回軟墊，警惕地豎著耳朵。

李蓮花的咳嗽終于漸漸平息，但氣息依舊微弱而急促。他靠在蘇荷的臂彎里，疲憊地睜開眼，視線有些模糊地對上蘇荷近在咫尺、帶著深重憂色的眼眸。

“你…” 他聲音嘶啞破碎，想問剛才發(fā)生了什么，為何突然停車，為何她如此緊張。

蘇荷卻避開了他的目光，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扶著他重新靠回軟枕，用干凈的布巾仔細(xì)擦去他唇角的血跡，語氣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：“舊傷震動，余毒有些浮動。靜心，調(diào)息，別說話。”

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拂過他的唇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。李蓮花看著她緊繃的下頜線和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，終究沒有再問。他順從地閉上眼，重新嘗試凝聚那縷微弱的揚州慢，對抗著體內(nèi)因劇痛和未知緣由而再次躁動起來的寒意。

車廂內(nèi)再次陷入沉默。只有車輪轆轆，碾過驛路，也碾過方才那驚鴻一瞥帶來的、無聲的波瀾。蘇荷重新坐回位置，目光卻久久無法回到書卷上。她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，煙青色馬車和那張嫻雅卻帶著輕愁的側(cè)臉，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里。

“過往如煙…” 她想起李蓮花在月下曾說過的話，心中卻如同堵了一塊冰冷的石頭。這煙，當(dāng)真能如他所愿，散得那般干凈么？

而那個被他稱為“值得費心”的“眼前事”…蘇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李蓮花蒼白脆弱的臉上，心頭那團亂麻般的情緒，愈發(fā)理不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