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棧內(nèi),陸書寒拉著陸小妹跪在沈無月身前,沈夫人抱著沈靈珊坐在一旁喂著吃食,沈靈珊一邊吃一邊饒有趣味的看著二人。
“我與小妹自幼父母雙亡,求沈城主憐憫,收我二人為徒!”
“噢?”沈無月有些詫異,心道,這二人是如何知道我乃無雙城城主的?他雖心中有異,面上卻不含糊,笑問:“你倒說說我為何要收你二人為徒?”
“我……”陸書寒一向腦子靈活轉(zhuǎn)得快,此刻卻是語塞了,想著:是啊,我不過市井一混混,人家無雙城為何要收我為徒弟?陸書寒有些泄氣,左手緊緊握住了陸小妹的右手,二人能不能擺脫行竊乞討的命運(yùn),就看今日能否成功了。
“夫君,他當(dāng)有些本事,今日我珊兒險些慘死在林菁菁的馬下,幸得這位少年郎出手相助,這才幸免于難,于你于我于珊兒都有大恩。”
沈無月聽了夫人這話,便重新大量起二人來,瞇著眼思量了一會,突然左右手齊出,分別扣上了陸書寒和陸小妹的脈門,過了半晌,笑道:“好罷,既然你誠意如此,那我便答應(yīng)收你為徒,只是她……”說著,瞥了一眼陸小妹,接著道:“日前我痛失愛徒,無雙城只缺了一名弟子,我只可收你一人為徒,你可愿意?”
“夫君……”“誒,莫要多言,我心意已決,”沈無月打斷夫人,繼而對陸書寒道:“回答我,你可愿意?”
“我……”陸書寒猶豫了一下,陸小妹聽到這,通身一震,想要縮回手去,卻不想陸書寒立刻握緊了她的手,任陸小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。
只聽陸書寒堅定地?fù)u了搖頭:“我不愿意,多謝沈城主抬愛,小人告辭了!”說罷,便是扶起陸小妹,二人一齊走出了客棧。沈夫人立刻追出來,上前攔住他二人,微笑道:“我已經(jīng)囑掌柜的多要了一間上房,今日便住下來罷,等會讓小二的燒些好菜,改明兒個我再去給你們買兩件新衣裳換了,到時再走也不遲,做不成師徒,情義也還是在的?!?/p>
陸書寒二人想了想,便是隨她回了客棧。
入夜,二人沐浴更衣完,便和衣躺在床上聊天。
“小妹,你說,咱要是去了無雙城,成了無雙城主的弟子,那多給祖宗長臉增光??!以后大家都得叫我一聲書寒大俠!”
“書寒大哥,那其他人不是得叫我小妹女俠了?”
“小妹女俠,不錯,很有一代宗師風(fēng)范,哈哈哈哈——”陸書寒顧自笑了一會,轉(zhuǎn)頭卻發(fā)現(xiàn)陸小妹眼里明明滅滅泛著水光,悻悻焉甚覺無趣,便拉過小妹的手,翻身壓在陸小妹身上,道:“不去無雙城,咱們照樣能成為大俠,你不要難過了?!薄皶蟾?,我是替你難過,大好的機(jī)會就在眼前,你何苦為了我……”
“閉嘴!”陸書寒打斷她道:“陸小妹你記住,我生在這個世上,只是想快樂的活下去,如若我為了個人私利而背棄親人朋友,我會內(nèi)疚一輩子,寧愿自己從沒生在這個世上過,你說,我能讓自己陷入不義之地么?”
“你是我的朋友,一輩子的朋友,你在哪我便在哪,我要的是不離不棄好好活下去,你明白么?”
陸小妹聽了這話,用盡了力氣回握住陸書寒的手,笑道:“我會的……我會好好活下去。和你一起?!?/p>
“……”陸書寒盯著她殷紅的唇看了一會,眼神不自覺的向下看去,白皙的脖頸著實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,在她的周身有一股極淡的香味縈繞著,若不是二人身體緊貼,他從前倒是從未聞到過。
此刻,陸書寒只覺得有股莫名的躁動險些便要破體而出,卻又強(qiáng)迫自己不去想它。
陸書寒迅速翻下身,和衣躺在床外沿,將小妹護(hù)在了里邊。
“睡吧,明日我們啟程去少林寺?!?/p>
“好?!?/p>
翌日清晨。
沈無月夫婦正在房中用早膳,沈靈珊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瞧著二人,氣鼓鼓的噘著小嘴,想來應(yīng)是不滿娘親太早叫起床。正在這時,陸書寒突然橫沖直撞進(jìn)了門,打破了這一室的平靜。
“求沈城主幫我看看這上面寫了什么?我不識字!”陸書寒揚(yáng)起手中一封信紙,交與沈無月道。
今日一早,他將將轉(zhuǎn)醒便發(fā)覺身邊的半個床鋪是空的,房內(nèi)哪里還有半點小妹的影子?他著急地尋遍了大半個太液府,依舊沒有她的身影,待他回到客棧,才發(fā)覺桌上放了一張字條,奈何他卻不識字。
沈無月接過信紙,一字一頓念道:“吾兄,勿念,小妹絕筆。”
“小,小妹,她這是什么意思?”陸書寒聽罷,頹然跌坐在地上。
沈無月嘆了口氣,道:“她這是不想拖累你,你可明白?”
“我明白、明白……可是她一定不會想不開!我們昨晚才說好的要不離不棄!”
“就算她沒有死,想必也再不會出現(xiàn)在你面前了,你還是跟我回?zé)o雙城罷。”
“……”“傻孩子,還不快磕頭拜師?”沈夫人笑道。
“師……”陸書寒話到嘴邊,突然愣住,滿臉的不可置信,半晌過后直起身子,跑出了房間,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間連帶撞翻了一個紅漆木凳。
若說陸小妹會做傻事,他陸書寒是百萬個不相信,昨夜她才答應(yīng)了自己要好好活下去,今日又怎會去尋短見?
陸書寒跌跌撞撞走在西門大街上,只覺迎面走來的每個人都像陸小妹,可定睛一看,卻又都不是,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,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。
客棧內(nèi),沈夫人憂心忡忡,面露難色道:“夫君,就任由那孩子離開了?”
“他會回來的,”沈無月淡淡一笑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,“倒是另外那個孩子,真真可惜了,本以為她只是個小叫花,身體底子薄活不過成年。現(xiàn)在想來,她也應(yīng)是出自書香大戶,”他瞥了一眼桌上那一箋信紙,不無失望道:“若知道她有得這樣一手好字,我也不至于將她拒之門外……”他說話的聲音猶如囈語,只他自己一人可以聽到。
沈夫人則抱著珊兒逗弄,一時間分/身乏術(shù),也實在管不了其他那么許多。
……
也許是造化弄人,也許是有心人巧布天機(jī)。三日后,在燕水塘邊發(fā)現(xiàn)一溺死的少女,女孩全身腫脹,面色烏青,教人斷然認(rèn)不出她本來的面目。
陸書寒苦尋三日,滴水未進(jìn),終是無果。末了,他孤身一人端坐在水塘邊,怔忡地望著水面發(fā)呆,而彼岸,正是那名少女無人認(rèn)領(lǐng)的尸體。
“你可愿意跟我回?zé)o雙城?”
陸書寒聞聲抬頭,正對上沈無月溫潤謙和的眉眼,一時間胸中五味雜陳,淚水不自覺奪眶而出,“是我害了她……是我害了她!”
“她已經(jīng)死了?!?/p>
“她不會死!她一定還活著,只是……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?!薄啊鄙驘o月一臉釋然,并不說話,陪他在岸邊坐了一整日。
直到太陽下山,晚霞遮天,才淡淡道:“陸書寒,你可愿意做我徒兒?”
“……”
陸書寒沉默了片刻,才重重地點了頭:“我愿意。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