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天清晨,丁程鑫醒來時,病房里只有他一個人。窗外的天光比昨天亮了些,淡金色的暖意透過窗簾縫隙漫進來,在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光帶。
他盯著天花板看了會兒,手腕的痛感輕了些,心里卻莫名空落落的。昨晚馬嘉祺離開后,他沒像往常那樣陷在混沌里,反而清醒地躺了很久,直到后半夜才淺淺睡去。
門鎖“咔噠”響了一聲時,丁程鑫下意識繃緊了脊背。馬嘉祺推門進來,手里拎著兩個保溫桶,看見他醒著,眼睛彎了彎
馬嘉祺醒啦?剛路過早點鋪,買了你以前愛吃的糯米燒賣。
他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,解袋子的動作有點急,帶起的風掃過丁程鑫手背,溫溫的。
馬嘉祺還熱著呢,我先去洗下手。
說完轉(zhuǎn)身進了洗手間,很快傳來水流聲。 丁程鑫的目光落在保溫桶上,米香混著點醬油的咸鮮氣悄悄鉆出來。那是家開在老巷子里的鋪子,小時候爸媽常帶他去,后來拆遷搬走了,他以為早就沒了。 馬嘉祺擦著手出來,打開保溫桶時熱氣騰騰:
馬嘉祺老板說還是老方子,你嘗嘗看?
他用勺子舀起一個,吹了吹才遞過去。 丁程鑫張嘴接住,糯米的軟糯混著筍丁的脆嫩在舌尖散開,還是記憶里的味道。他沒忍住,又吃了一個,眼角的濕意沒再壓著,順著臉頰滑進枕頭里。
馬嘉祺慢點吃,還有呢。
馬嘉祺這家店是我前陣子打聽著找到的,老板說搬了三次家,還好沒關門
丁程鑫沒說話,只是往嘴里又送了一個燒賣。陽光慢慢爬上來,落在馬嘉祺的發(fā)梢上,帶著點毛茸茸的暖意。
下午護士來換藥時,丁程鑫看著紗布上的血跡淡了些
丁程鑫我什么時候能出院?
不重要的人恢復得不錯,再觀察兩天就能回家休養(yǎng)了
馬嘉祺在旁邊聽著,悄悄松了口氣,指尖在口袋里攥著的出院清單上蹭了蹭——那是他昨天晚上回家后,連夜查資料整理出來的。 傍晚的霞光比昨天更艷,像潑了滿缸的胭脂。丁程鑫坐在窗邊,看著馬嘉祺蹲在樓下的花壇邊,給一株蔫了的月季澆水。他的動作笨手笨腳,卻看得很認真,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一直伸到病房的窗沿下。 丁程鑫抬手摸了摸手腕,那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,可心里那塊松動的石頭,好像又往下落了落,露出底下一片軟乎乎的暖意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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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院那天是個晴天,風里帶著點初秋的涼意。馬嘉祺來接他,手里拎著個帆布包,里面鼓鼓囊囊塞著疊好的外套,還有幾包丁程鑫愛吃的軟糖。
馬嘉祺東西都收拾好了?
他把最后一個保溫杯放進包里,目光掃過空蕩蕩的病房,像是松了口氣,又像是有點舍不得。丁程鑫點點頭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外套口袋——里面放著馬嘉祺昨天塞給他的漫畫書,是那一系列的最后一本,他小時候沒來得及看完。 走出醫(yī)院大門時,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。馬嘉祺下意識伸手擋在丁程鑫眼前,掌心的溫度隔著薄薄的空氣傳過來,暖烘烘的。
馬嘉祺車停在那邊,我……我把你家打掃過了,床單被套都換了新的。
丁程鑫嗯
開門的時候,丁程鑫愣了愣。原本蒙著灰的家具擦得锃亮,窗臺上擺著兩盆新栽的綠蘿,葉片上還掛著水珠??蛷d的茶幾上放著個玻璃罐,里面是剝好的橘子瓣,擺成小小的太陽形狀,像極了爸爸以前做的樣子。
馬嘉祺昨天請了半天假過來弄的,怕你看著亂心煩。
丁程鑫走到茶幾邊,拿起一瓣橘子放進嘴里。酸甜的汁水漫開來時,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這樣一個晴天,爸爸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,媽媽坐在旁邊翻著漫畫書,問他下一本想看什么。那時候的陽光也是這樣,暖洋洋地裹著整間屋子。
馬嘉祺渴不渴我給你煮了梨湯
馬嘉祺轉(zhuǎn)身進了廚房,很快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甜湯,梨塊燉得軟爛,飄著淡淡的冰糖香。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安靜。馬嘉祺每天下班都會過來,有時帶一束向日葵,有時拎著剛出爐的蛋撻,更多時候是什么都不帶,就坐在沙發(fā)上陪丁程鑫看書。丁程鑫話不多,馬嘉祺也不吵他,只是在他翻書的間隙,默默遞過一杯溫水,或者剝好一碟堅果。
有天晚上下雨,雨點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。丁程鑫半夜醒來,聽見客廳有動靜,悄悄走出去看,發(fā)現(xiàn)馬嘉祺蜷縮在沙發(fā)上,身上只蓋著件薄外套,眉頭皺著,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夢。
他站在原地看了會兒,回房間抱了床被子,輕輕蓋在馬嘉祺身上。轉(zhuǎn)身要走時,手腕忽然被攥住,力道不重,卻帶著點執(zhí)拗。
馬嘉祺別走
丁程鑫的腳步頓住了。雨聲在耳邊敲打著,他低頭看著馬嘉祺攥著他手腕的手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過了很久,他在沙發(fā)旁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,馬嘉祺似乎松了口氣,手卻沒松開,就那么半夢半醒地攥著。丁程鑫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,還有微微發(fā)顫的指尖。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風卷著雨絲敲在玻璃上,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,倒像是給這寂靜的屋子添了層溫柔的背景音。
他低頭看著馬嘉祺的睡顏,燈光下能看清他眼角的細紋——以前總覺得馬嘉祺像顆永遠亮著的星星,好像從來不會累,可這陣子忙前忙后,他眼下的青黑就沒真正消下去過。丁程鑫忽然伸出手,輕輕拂開他額前汗?jié)竦乃榘l(fā),指尖觸到的皮膚帶著點溫熱的潮氣。
這一覺馬嘉祺睡得很沉,直到天快亮時才醒過來。睜眼就看見丁程鑫靠在沙發(fā)邊,頭歪著,呼吸輕淺。他慌忙松開攥著對方手腕的手,動作太急,反倒把丁程鑫驚醒了。
丁程鑫早
丁程鑫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慵懶,沒提昨晚的事,只是站起身
丁程鑫我去煮點粥
馬嘉祺看著他走進廚房的背影,手腕上還殘留著對方皮膚的溫度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,軟得發(fā)疼。 日子像被溫水泡開的茶葉,慢慢舒展成平和的模樣。丁程鑫的手腕漸漸好利索了,開始能做些簡單的事。有時馬嘉祺下班回來,會看見他系著圍裙在廚房轉(zhuǎn)悠,鍋里燉著湯,咕嘟咕嘟冒著泡。
馬嘉祺你怎么弄這個
馬嘉祺趕緊上前想接手,卻被丁程鑫躲開了。
丁程鑫看教程學的
丁程鑫你以前總說,我做的湯比外面的好喝。
馬嘉祺愣在原地,眼眶忽然就熱了。他想起很多年前,他們還住在同一個小區(qū),丁程鑫總愛端著一小鍋湯敲他家的門,眉眼彎彎地說:“我媽教我的,你嘗嘗?”湯燉得很爛,玉米的甜混著排骨的香,確實還是記憶里的味道。馬嘉祺喝了兩大碗,丁程鑫坐在對面看著,嘴角悄悄彎起個淺淺的弧度。 周末的時候,馬嘉祺拉著丁程鑫去了公園。秋陽正好,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,在地上拼出細碎的光斑。有人在湖邊喂鴿子,白色的鴿群撲棱著翅膀飛起,驚得水面蕩開一圈圈漣漪。
馬嘉祺買了包鴿食遞過來。
馬嘉祺要喂一下嗎?
丁程鑫猶豫了下,還是接了過來。鴿子落在他手背上,尖尖的喙啄著掌心,有點癢。他忍不住笑了,是這段時間以來最舒展的笑,像被陽光曬化的糖。 馬嘉祺看著他,忽然覺得心里那塊懸了很久的石頭,終于落了地。不是轟然巨響,而是輕輕巧巧地,落在一片早就被暖意焐熱的土壤里,然后長出了點什么——是希望,是重新開始的勇氣,是兩個人之間,失而復得的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