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“青春約等于蟬 我們共振過的夏天約等于永遠(yuǎn)”

-怯夏.46.蘿卜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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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月十六的清晨，天光還沒完全透亮，翟家小院彌漫著鞭炮燃盡后的硫磺味兒，混著昨夜凍住的餃子湯氣，在冷空氣里凝成白霧。

翟媽媽蹲在堂屋門檻前，正往那只行李箱里塞最后一樣?xùn)|西。一罐沉甸甸的蘿卜干，玻璃罐上還貼著紅紙剪的兔頭。

“才住幾天就走...”

她手指摩挲著罐口密封的油紙，眼圈兒泛著紅。

“宿舍哪有熱乎飯吃？”

翟瀟聞單膝壓著箱蓋，拉鏈卡在半截。

翟瀟聞.“媽，再裝要超重了?！?/p>

話音未落，一只骨節(jié)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按住箱蓋。翟爸爸不知何時(shí)站在身后，手里捧著個紫檀木匣，匣面雕著纏枝蓮紋，鎖鼻兒上的銅綠厚得發(fā)黑。

“給你導(dǎo)師帶點(diǎn)茶葉?！?/p>

他聲音沉得像院里的老井水，見閔知許要推辭，眉頭立刻擰成疙瘩，木匣遞過來時(shí)，有細(xì)碎聲響從里頭傳出，像是曬干的葉片在窸窣摩擦。

閔知許捧著木匣不敢動。翟瀟聞湊近她耳邊嘀咕。

翟瀟聞.“我爸的命根子，武夷山母樹大紅袍，所長送的他都舍不得喝?！?/p>

熱氣呵得她耳根發(fā)癢，一抬頭正撞見翟媽媽往她羽絨服兜里塞炒瓜子。瓜子是剛出鍋的，還燙著，隔著衣料硌在大腿側(cè)邊。

“瀟聞小時(shí)候哭鬧，給瓜子就安靜。”

翟媽媽瞥了眼兒子，手指靈巧地將兜袋扣子系緊。

“要是路上鬧騰，你就咔咔嗑瓜子，饞死他。”

三輪車突突駛向高鐵站時(shí)，行李箱在車斗里蹦跳。翟爸爸始終攥著那只木匣，指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

站口安檢隊(duì)伍排得老長，翟媽媽突然扯過閔知許，往她背包側(cè)袋又塞進(jìn)兩雙毛線襪。

“車上腳冷，這我新織的...”

列車員開始吹哨時(shí)，翟爸爸終于將木匣遞出。

“上車吧?！?/p>

翟爸爸突然抬手，用力揉了下兒子頭發(fā)。

這個動作太過陌生，翟瀟聞愣在原地，直到父親轉(zhuǎn)身摟住妻子肩膀。

列車啟動時(shí)，閔知許貼著車窗回頭。

站臺立柱上，“福”字正在晨光里顫動，紅紙邊緣卷起，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舊春聯(lián)。

車廂里混雜著泡面與消毒水的氣息。翟瀟聞剛放好行李，忽然"咦"了一聲，從座椅縫里摳出顆篾編的兔子眼睛。

是年集上那只兔兒爺殘存的部件。

翟瀟聞.“春運(yùn)時(shí)掉的吧？”

他捏著那粒棕櫚編的黑眼睛，對著光端詳。

閔知許.“未必?！?/p>

閔知許指向行李架。他們的行李箱上，不知被誰用紅繩系了對銅鈴，隨著列車晃動發(fā)出細(xì)碎清響。

翟瀟聞拆下鈴鐺時(shí)，發(fā)現(xiàn)鈴舌是顆包著糖紙的薄荷糖，糖紙印著“囍”字，顯然是春節(jié)特供版。

“我媽的風(fēng)格?！?/p>

他無奈地笑，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銅鈴。

翟瀟聞.“她總說鈴鐺能牽魂，讓游子記得歸路?！?/p>

列車穿過隧道時(shí)，黑暗里忽然響起微信提示音。翟爸爸發(fā)來張照片。

院角的梅樹下，凍土被新鮮刨開，露出深埋的鐵盒。盒中整齊碼著十二枚銅錢，從開元通寶到宣統(tǒng)元寶，每枚都穿著紅繩?！改銧敔斄舻膲簹q錢，該傳下去了」 消息跟著蹦出來。

閔知許頸間的銅錢突然發(fā)燙。她低頭看見翟瀟聞手機(jī)屏保不知何時(shí)換成了兩人貼春聯(lián)的照片。

照片角落，那對兔子剪紙正在陽光里微笑，窗玻璃反光中，舉著相機(jī)的翟爸爸笑得眼紋都擠在了一起。

列車播報(bào)到站提示時(shí)，翟瀟聞忽然從背包側(cè)袋掏出個布包。

層層揭開，是半塊篾編的兔兒爺臉，恰好能與他剛才撿到的眼睛拼合。

“那天在集市?！?/p>

他仔細(xì)將眼睛嵌進(jìn)凹槽。

翟瀟聞.“看你盯著它看了好久?！?/p>

拼完整的兔兒爺在掌心咧嘴笑，染著青黛的胡須微微顫動。

閔知許忽然想起年三十守歲，翟媽媽說過的話。

“瀟聞十歲那年，非說兔兒爺是月老派來幫他的?！?/p>

車窗外掠過樺本大學(xué)的西門。

元宵燈籠還一串串掛著，于教授正踩著凳子掛“法治中國”的燈謎，看見他們立刻招手。

“小閔！來幫我看看這隸書掛歪沒？”

老人瞥見翟瀟聞手里的茶葉匣，突然瞪大眼。

“好你個翟衛(wèi)東！當(dāng)年辯論賽輸給我，說好賠顧渚紫筍，拖了三十年！”

門衛(wèi)大爺笑著遞來登記本。

“翟同學(xué)你媽寄了十八個快遞，全在傳達(dá)室堆成山了?！?/p>

最上面的紙箱貼著醒目便簽：「蘿卜干！輕拿輕放！」

暮色漸濃時(shí)，兩人在宿舍樓前分別。

閔知許推開宿舍門，迎面撞上只巨大的兔子燈籠。室友用她留下的篾條扎的。書桌上堆著山東煎餅、內(nèi)蒙古奶疙瘩等各地特產(chǎn)，每份都貼著「給知許和她的男朋友」。

翟瀟聞的視頻通話就在這時(shí)闖進(jìn)來。

翟瀟聞.“這什么情況？”

他鏡頭掃過自己收到的包裹：陜西法鏡、江西律尺、廣東獬豸雕塑...每件都夾著「贈翟同學(xué)家屬」的紙條。

第二天早晨，兩人呆在一起，朝陽穿過玻璃窗，將兩人依偎的身影拉長在布告欄上。

「愿法理文脈共千秋，愿年年歲歲如今朝」

翟瀟聞忽然從兜里掏出顆薄荷糖，糖紙剝開時(shí)清脆作響。

“張嘴。”

他趁她不備將糖塞進(jìn)她口中，指尖擦過她唇瓣。

翟瀟聞.“新年的第一顆甜?！?/p>

涼意在她舌尖化開時(shí)，他低頭吻住她。

晨光在他們交握的指間跳躍，那枚銅錢貼在她心口，隨著心跳輕輕發(fā)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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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完待續(x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