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無期盯著監(jiān)控屏幕上的無數(shù)個自己,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那些畫面中的"她"或微笑、或哭泣、或憤怒,每一個表情都真實得讓人窒息。嬰兒的聲音從通風(fēng)口滲出,帶著詭異的甜膩:"媽媽不想選一個喜歡的模樣嗎?我可以給你最完美的生活。"
"閉嘴。"書知言甩出幾根金線,精準(zhǔn)地扎進通風(fēng)口的縫隙。金屬扭曲的聲音中,嬰兒的笑聲戛然而止。但監(jiān)控屏幕開始瘋狂閃爍,無數(shù)畫面如潮水般涌來。
每一張臉都和花無期一模一樣,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表情、身份、人生軌跡。
"這還不是最糟的。"書知言的額頭滲出冷汗,"它們會互相感染。"
他話音剛落,屏幕里的"花無期"突然齊刷刷轉(zhuǎn)頭,嘴角咧到耳根。她們同時抬起手,指尖開始腐爛,露出森白的骨節(jié)。
"跑!"林九拽住花無期的手臂就往后退。但花無期的腳步卻像被釘死在地上。她看到其中一個畫面里,自己正坐在咖啡館的角落,對面是個穿西裝的男人。他們面前擺著結(jié)婚戒指,窗外飄著雪。
真實感強烈得令人窒息。
"別看屏幕!"書知言一把將她拉回來,周身的金線織成密網(wǎng),"那些是被污染的記憶樣本,一旦沉浸就出不來!"
林九已經(jīng)掏出了槍,對準(zhǔn)最近的屏幕扣下扳機。玻璃炸裂的瞬間,一股黑色的液體噴涌而出,在地上匯聚成一只扭曲的手。
"這些玩意兒根本打不死!"他怒吼。
花無期的目光掃過整個控制室,最后停在中央的操作臺上。那里放著一本破舊的筆記本,封皮上印著"第0號實驗體"。
她快步走過去,翻開第一頁。
"2019年3月,第一階段記憶植入完成。對象情緒穩(wěn)定,已形成基礎(chǔ)人格。"
第二頁。
"2021年8月,第二階段情感模擬測試通過。對象表現(xiàn)出強烈的母性本能。"
第三頁。
"2023年12月,異常反應(yīng)加劇。對象開始抗拒程序設(shè)定,出現(xiàn)自我意識覺醒跡象。"
花無期的手指僵在紙頁邊緣。她能感覺到那些文字在灼燒自己的視線,每一行都像是烙印,刻在她的靈魂深處。
"這不是記錄。"她的聲音干澀,"是操作手冊。"
林九一邊對付從屏幕里爬出來的黑手,一邊大喊:"什么?"
"他們在訓(xùn)練我。"花無期猛地合上筆記本,"把我塑造成他們需要的樣子。"
書知言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。他抓住花無期的肩膀:"聽著,如果你真是實驗體,那就意味著......"
話音未落,整間控制室突然劇烈震動。天花板塌陷,一條巨大的機械臂破洞而入,末端連接著一根透明的導(dǎo)管,里面流動著暗紅色的液體。
"回收指令啟動。"機械音冰冷地下達命令,"請配合終止生命體征。"
導(dǎo)管末端緩緩張開,露出針尖狀的注射器。它瞄準(zhǔn)的目標(biāo),正是花無期的胸口。
"操!"林九開槍,子彈打在金屬臂上濺起火花。
書知言迅速抽出金線纏住導(dǎo)管,額角暴起青筋:"花無期,快走!"
但她沒有動。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導(dǎo)管里流動的液體,那種顏色太過熟悉——和她在嬰兒胸口拔出的銀針中流出的液體一模一樣。
"等等。"她開口,聲音冷靜得不像自己,"這不是毒液。"
"你說什么?"林九不可置信地回頭。
"這是重啟劑。"花無期伸手觸碰導(dǎo)管表面,指尖傳來微弱的電流刺激,"他們不是要殺我......是要重置我。"
書知言猛地松開金線,臉色驟變:"你是說,這一切都是......循環(huán)?"
"沒錯。"嬰兒的聲音再次響起,帶著幾分得意,"每一次你反抗,就是新一輪測試的開始。"
林九突然笑了,笑得猙獰:"那我們就看看,這次能不能打破你們的狗屁程序。"
他一把奪過筆記本,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封面?;鹧骝v起的瞬間,整條機械臂劇烈抽搐,導(dǎo)管斷裂。暗紅色液體潑灑而出,落在地面上發(fā)出滋滋的腐蝕聲。
"你瘋了?!"書知言瞪著他。
"反正都瘋到這里了。"林九把燃燒的筆記本扔向操作臺,"不如徹底燒個干凈。"
火勢迅速蔓延,警報聲變得尖銳而混亂。墻上的監(jiān)控屏幕接連爆裂,畫面中的"花無期"們一個個扭曲變形,最后化作黑煙消散。
但嬰兒的聲音沒有消失,反而越來越清晰:"你以為毀掉記錄就能逃脫?真正的數(shù)據(jù),早就植入你的大腦。"
花無期的太陽穴突地一跳,一陣劇痛襲來。她的眼前閃過無數(shù)陌生的畫面——實驗室、手術(shù)臺、戴著口罩的研究員......
"別停下!"書知言拉著她往后退,"我們必須找到主控終端。"
林九一腳踹開控制室的鐵門,外面是一條幽深的走廊。墻壁上嵌著無數(shù)玻璃艙室,每個艙里都躺著一個人。他們的手腕上,都有相同的印記。
"媽的......"林九倒吸一口涼氣,"這些人都是......"
"容器。"花無期輕聲說,"我們不是第一個。"
走廊盡頭,一扇巨大的金屬門緩緩打開。門后傳來嬰兒熟悉的笑聲,混雜著此起彼伏的心跳聲。
"歡迎來到核心區(qū)域。"
金屬門后是一間巨大的圓形大廳,四周的墻壁上排列著密密麻麻的試管。每個試管中都漂浮著一個嬰兒,胸口插著銀針。它們的皮膚下流淌著黑色的液體,隨著呼吸節(jié)奏起伏。
大廳中央懸浮著一顆發(fā)光的球體,表面不斷變換著各種場景:婚禮、葬禮、醫(yī)院、游樂場......
"歡迎回家。"嬰兒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,"這里是所有可能性的起點,也是終點。"
花無期的太陽穴又開始跳動。那些畫面越發(fā)清晰,仿佛隨時都會沖破顱骨。
"別讓它影響你。"書知言握住她的手腕,金線在他掌心流轉(zhuǎn),"我能感覺到,這里藏著什么。"
林九舉起槍,警惕地掃視四周:"我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。"
"來不及了。"嬰兒的聲音突然變得近在咫尺。大廳的地面開始發(fā)光,一道道金色紋路蔓延開來。試管中的嬰兒們齊刷刷睜開眼睛,漆黑的眼珠倒映著三人的身影。
"選擇吧。"機械音與嬰兒的聲音重疊在一起,"成為容器,或者被抹除。"
花無期感覺手腕上的印記開始發(fā)燙。她低頭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那符號竟與大廳地面的紋路一模一樣。
"這不是印記。"她的聲音有些發(fā)抖,"是鑰匙。"
"什么鑰匙?"林九一邊開槍壓制靠近的試管嬰兒,一邊問道。
"通往真相的鑰匙。"花無期抬頭看向懸浮的光球,"那里有我要找的答案。"
"別沖動!"書知言想拉住她,但花無期已經(jīng)邁步向前。
金色的紋路隨著她的靠近逐漸亮起,像是感應(yīng)到了某種信號。試管中的嬰兒開始躁動,銀針在他們胸口發(fā)出嗡鳴。
"媽媽終于來了。"嬰兒的聲音帶著笑意,"這一次,你會留下來嗎?"
花無期沒有回答。她的目光鎖定在光球中心,那里隱約可見一個模糊的身影。
那個身影讓她心跳加速,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記憶正在蘇醒。
"等等!"書知言突然抓住她的手臂,"我覺得不對勁。"
"我也覺得不對。"花無期輕輕掙脫他的手,"但這是我必須面對的。"
她伸出手,指尖即將觸碰到光球的瞬間,整個大廳突然劇烈震動。試管紛紛炸裂,黑色的液體在地上匯聚成奇怪的符號。
"警告!"機械音變得急促,"檢測到異常波動,啟動緊急預(yù)案!"
光球中的身影突然睜眼,那是一張與花無期一模一樣的臉,只是眼角帶著淚痣。
"終于見面了。"那個聲音直接在花無期腦中響起,"我等這一刻很久了。"
光球中的女人嘴角微揚,花無期手腕上的印記突然劇烈跳動。她踉蹌后退一步,卻看見對方做出與自己完全同步的動作。
"你以為自己是逃出來的?"女人的聲音直接在腦內(nèi)震蕩,"是我放你出來的。"
林九的子彈擦著花無期耳畔飛過,打在光球表面激起一圈漣漪。書知言拽住她的手腕往后拖,但那只手像是被什么力量固定住了。
試管碎片扎進腳底,疼痛真實得讓人清醒?;o期低頭看去,發(fā)現(xiàn)黑色液體正順著小腿往上爬,像有生命的藤蔓。
"別碰那些液體!"書知言甩出金線纏住她的腰,用力一拉。
女人的身影在光球中逐漸扭曲,又迅速重組:"你們以為這是實驗室?這里是我的大腦。"
大廳四周的嬰兒齊聲尖叫,聲音震得玻璃幕墻出現(xiàn)裂紋?;o期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,無數(shù)記憶碎片涌進腦海——她看到自己躺在手術(shù)臺上,看到銀針插入胸口,看到無數(shù)個"自己"在試管中沉浮。
"所以這才是為什么..."她喃喃自語,"我總覺得自己在重復(fù)..."
"閉嘴!"女人突然厲喝,光球爆發(fā)出刺眼強光。
林九一把將她推開,自己卻被氣浪掀翻在地。他的槍脫手飛出,砸碎了最近的一排試管。黑色液體噴濺而出,在空中凝成尖銳的箭矢。
"跑!"書知言拉著兩人就往走廊沖。
身后的笑聲陰冷刺骨:"你們逃不出我的腦子。"
地面開始塌陷,金色紋路像活物般蠕動。花無期回頭望去,看見光球正在分裂,無數(shù)個小光點飄向四面八方。
"她要做什么?"林九喘著粗氣問道。
"分散意識。"書知言臉色發(fā)白,"一旦讓她完成擴散,整座城市都會變成她的神經(jīng)網(wǎng)絡(luò)。"
前方的走廊突然變寬,盡頭出現(xiàn)一座巨大的培養(yǎng)艙。艙門半開,里面躺著個面容模糊的女人,胸口插著一根熟悉的銀針。
"找到主控終端了。"花無期加快腳步,"就是那個。"
"等等!"書知言猛地剎住,"這不對勁。"
林九已經(jīng)沖到培養(yǎng)艙前。他伸手觸碰銀針的瞬間,女人的手指突然動了。
"晚了。"女人的聲音從培養(yǎng)艙里傳出,"我已經(jīng)接入了你們的大腦。"
花無期只覺得天旋地轉(zhuǎn),眼前的畫面開始重疊。她看到自己站在培養(yǎng)艙前,又看到自己躺在艙內(nèi)——兩個"她"隔著玻璃對視。
"這才是真正的循環(huán)。"玻璃上的倒影咧嘴一笑,"每次都是你們主動送上門來。"
林九的瞳孔驟然收縮。他看清了女人臉上的淚痣,和花無期的一模一樣。
"所以...我們到底是誰?"他舉起槍,卻遲遲扣不下扳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