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鐵搖晃著駛?cè)胨淼?，手機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。我反復(fù)摩挲著鄧佳鑫發(fā)來的那條未完成的消息，指甲在鋼化膜上劃出細(xì)碎的聲響。出站時雨點已經(jīng)淅淅瀝瀝落下來，打濕了毛衣領(lǐng)口，卻澆不滅心口騰起的灼熱。

第二天推開琴房的門，蜂蜜水的甜香混著雪松氣息撲面而來。鄧佳鑫正蹲在地上幫自己的弟弟姚昱辰系松開的鞋帶，少年仰頭笑得燦爛，露出虎牙：

姚昱辰夾心最好啦！

他的手自然地落在小姚的發(fā)頂揉了揉，這個動作讓我呼吸一滯——高中時我低血糖暈倒，他也是這樣半跪著，用沾著陽光的掌心覆上我的額頭。

姚昱辰陳天潤吧！那個吉他突然彈的那么好了；突然，突然就那么強了，給他打一個比較高的分

姚昱辰蹦跳著撲過來，發(fā)梢還沾著雨水，

姚昱辰夾心說你教我即興伴奏！

鄧佳鑫起身時后腰撞到譜架，泛黃的樂譜簌簌飄落。我彎腰去撿，指尖與他同時觸到《錯位節(jié)拍》的譜頁，溫度隔著紙張傳遞過來，燙傷般縮回手。

陳天潤先練C調(diào)基礎(chǔ)和弦

小熊貓我把琴凳往旁邊挪了二十公分，聽著小姚磕磕絆絆的琴聲，余光卻不受控地掃向角落。鄧佳鑫正專注地幫我這個許久不見的弟弟調(diào)整按弦手勢，喉結(jié)隨著講解的節(jié)奏上下滑動，手腕上褪色的手繩晃得刺眼。當(dāng)他握住小姚的手指矯正姿勢時，我突然想起分手前那晚，他也是這樣執(zhí)著地要教會我彈《月光練習(xí)曲》的高潮段落

姚昱辰天潤哥？秀兒？

姚昱辰的聲音把我拽回現(xiàn)實，少年舉著被琴弦勒紅的指尖，

姚昱辰這里好疼

鄧佳鑫幾乎是同時伸手，掏出隨身攜帶的創(chuàng)可貼，指尖碰到傷口時動作極輕

鄧佳鑫忍一下，過段時間起繭就好了

他說話時睫毛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，這個畫面與記憶里他替我處理琴房劃傷的場景轟然重疊。

酸澀在胸腔里翻涌，我猛地合上琴蓋

陳天潤今天先到這里

抓起琴譜就要往外走，衣角卻被輕輕拽住。鄧佳鑫的聲音混著雨聲，低得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

鄧佳鑫等會兒，我送你

他說這話時，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毛衣袖口，那里纏著我編的手繩，磨破的流蘇掃過我的手背。

姚昱辰蹦跳著鉆進雨幕，鄧佳鑫撐開傘向我這邊傾斜，自己右肩很快洇出深色水痕。積水倒映著路燈昏黃的光暈，他的影子與我重疊又分離。

鄧佳鑫小姚學(xué)琴很有天賦

我盯著水洼里破碎的光斑，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，

鄧佳鑫你教得也用心

傘骨突然發(fā)出輕微的吱呀聲。鄧佳鑫停住腳步，雨滴順著傘沿連成晶瑩的珠串

鄧佳鑫以前總對你沒耐心

他喉結(jié)滾動，睫毛上沾著細(xì)小的雨珠，

鄧佳鑫現(xiàn)在才明白，有些笨拙的嘗試，其實...

話沒說完，風(fēng)卷著雨絲撲進傘下，他下意識抬手擋住我側(cè)臉，動作自然得仿佛從未分開過。

我后退半步，后背抵上冰涼的梧桐樹。樹皮粗糙的紋路硌著脊椎，像極了此刻慌亂的心跳。

陳天潤我們只是...

小熊貓我想說"只是普通搭檔"，卻在觸及他眼底翻涌的情緒時失了聲。他的傘完全傾向我這邊，自己半邊身子已經(jīng)濕透，毛衣被雨水浸出深淺不一的灰，露出里面若隱若現(xiàn)的黑色項鏈

鄧佳鑫秀兒

他突然叫我的名字，聲音里帶著某種破釜沉舟的勇氣，

鄧佳鑫那天的消息...

手機在口袋里震動，我知道是新消息來了，但不敢去看。他的指尖懸在我發(fā)梢，最終只是輕輕拂去沾著的雨絲，

鄧佳鑫有些話，等你愿意聽的時候再說

雨勢漸大，打在傘面上發(fā)出密集的聲響。我望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睫毛，想起那些在琴房度過的晨昏，他總說我的琴聲里少了溫度。此刻心跳如擂鼓，卻又拼命告訴自己，那些未說出口的眷戀，不過是琴鍵上錯位的節(jié)拍，在潮濕的深秋里，永遠卡在即將觸碰的邊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