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鍋的熱氣在客廳里氤氳開時,窗外的夜色已經(jīng)沉得徹底。朱志鑫家的客廳不算頂大,卻被暖黃的燈光襯得格外敞亮,那張原木色的餐桌被臨時充當火鍋桌,擺著滿滿當當?shù)氖巢摹逝>碓诒P子里疊得齊整,蝦滑臥在青瓷碗里透著粉,連青菜都洗得水靈,帶著剛從水里撈出來的濕意。
陳天潤挨著鄧佳鑫坐,手里捧著杯溫白水,眼神輕輕落在咕嘟冒泡的火鍋湯底上。湯底是清湯的,朱志鑫特意叮囑阿姨做的,說怕陳天潤吃不慣辣,剛才端上來時還笑著問:
朱志鑫能吃點辣嗎?旁邊小鍋里是麻辣的,想吃隨時涮
他當時輕輕搖了頭,說:
陳天潤不太能
朱志鑫就自然地把裝毛肚的盤子往蘇新皓那邊推了推:
朱志鑫那這些辣的先給帥帥
蘇新皓正拿著公筷翻肥牛,聞言“嘖”了聲:
蘇新皓合著我就是能吃辣的工具人?
話雖這么說,夾起一筷子肥牛涮進麻辣鍋時,嘴角卻揚著笑,涮好后沒先自己吃,反而放進了朱志鑫碗里:
蘇新皓喏,你的
朱志鑫低頭咬了口,辣得舌尖發(fā)麻,卻還是含糊著說:
朱志鑫好吃
抬手替蘇新皓擦掉嘴角沾的紅油,動作熟得像做過千百遍。
鄧佳鑫看在眼里,偷偷撞了撞陳天潤的胳膊。陳天潤側(cè)過頭,眼里帶著點疑惑,他就朝朱志鑫和蘇新皓那邊努了努嘴,壓低聲音笑:
鄧佳鑫你看他們倆
陳天潤順著看過去,正見朱志鑫把蘇新皓面前的冰汽水換成溫水,還低聲說了句:
朱志鑫少吃冰的
蘇新皓雖皺著眉,卻沒把杯子換回來。他收回目光,看向鄧佳鑫時,眼里也染了點笑:
陳天潤他們感情很好
鄧佳鑫可不是嘛。以前在公司時就黏糊,我那時候還以為是小孩子湊一塊兒玩,現(xiàn)在才知道……
他話沒說完,陳天潤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,他轉(zhuǎn)頭,見陳天潤眼里閃著點促狹的光,小聲問:
陳天潤那你以前沒猜過?
鄧佳鑫被問得一愣,隨即笑了:
鄧佳鑫真沒。那時候帥帥總追著朱志鑫練舞,朱志鑫也總護著他,我們都當是‘大哥帶小弟’,誰能想到……
他說著頓了頓,想起下午問蘇新皓的話,忍不住又笑:
鄧佳鑫而且我下午問帥帥,他們倆誰在上面,你猜他怎么說?
陳天潤眼里好奇更甚,微微往前湊了湊。鄧佳鑫剛要開口,就聽見蘇新皓喊:
蘇新皓夾心!你倆偷偷說什么呢?藕熟了,秀兒不嘗嘗?
他趕緊打住話頭,夾起涮好的藕放進陳天潤碗里:
鄧佳鑫先吃,回頭跟你說
陳天潤“嗯”了聲,低頭小口咬著藕片。藕煮得軟綿,帶著清湯的鮮,他吃著吃著,忽然覺得心里松快。剛才來的時候,他其實有點怯——朱志鑫是鄧佳鑫以前的隊友,蘇新皓也是,他們聊起以前的事時,他插不上話,總怕自己多余??蓜偛胖熘决翁匾鈫査圆怀岳?,蘇新皓夾菜時還不忘往他碗里放個魚丸,說:
蘇新皓這個沒刺
那些小心思就忽然落了地。
朱志鑫對了夾心,你說要住子墨那兒?他那房子不是一直空著嗎?家具都還齊整?
鄧佳鑫正給陳天潤剝蝦,聞言點頭:
鄧佳鑫齊整,前陣子子墨還讓人打掃過。就是好久沒人住,可能得通通風,我明天搬過去先擦擦灰就行
蘇新皓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?我明天下午沒事
鄧佳鑫不用,我跟秀兒兩個人就行,東西不多。倒是你,你那練習室旁邊的空房間,真讓我們放書啊?秀兒那些書,估計得占小半間
陳天潤的書確實多,從新聞理論到紀實文學(xué),還有幾本他自己做的采訪筆記,堆在一起能裝三個大箱子。下午說起來時,蘇新皓大手一揮:
蘇新皓放我練習室旁邊那間空房唄,那兒就堆了點舊樂器,騰騰就出來了,正好給秀兒當書房
這會兒蘇新皓聽鄧佳鑫提,又拍了拍胸脯:
蘇新皓放就放,多大點事。再說秀兒是學(xué)新聞的,那些書肯定金貴,放我那兒安全。要是缺書架,我明天讓我哥送兩個過來,他朋友開家具店的,隨便拿兩個就行
陳天潤連忙搖頭:
陳天潤不用麻煩了,我自己帶了兩個小書架,夠放了
朱志鑫那哪行,小書架哪夠?你不是說還有筆記嗎?得有地方攤開寫東西才方便。就讓帥帥弄,他那人熱心,你不讓他幫忙,他還不樂意
蘇新皓在旁邊點頭如搗蒜:
蘇新皓就是!讓你用你就用,別跟我客氣
陳天潤看了看蘇新皓,又看了看朱志鑫,沒再推辭,輕輕說了句:
陳天潤謝謝
鄧佳鑫在旁邊笑,把剝好的蝦放進他碗里:
鄧佳鑫跟他們不用客氣,都是自己人
“自己人”三個字落進耳里,陳天潤心里忽然暖烘烘的。他低頭吃著蝦,沒再說話,只是握著鄧佳鑫的手緊了緊。
火鍋吃到后半程,大家都慢了下來。蘇新皓靠在椅背上,摸著肚子感慨:
蘇新皓阿姨做的蝦滑絕了,比外面店里的好吃
朱志鑫笑著給他遞了張紙巾:
朱志鑫喜歡吃明天再讓阿姨做
鄧佳鑫看了眼時間,快九點了,捅了捅陳天潤:
鄧佳鑫要不我們先回去收拾東西?明天一早好搬。我們現(xiàn)在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,坐公交也就二十分鐘
陳天潤點頭:
陳天潤好
蘇新皓現(xiàn)在就走?我送你們吧,晚上涼
鄧佳鑫不用,我們溜達著回去就行,正好消消食。再說,我還想跟秀兒聊聊‘誰在上面’的事呢,你送我們多不方便
蘇新皓臉“騰”地紅了,抓起桌上的蘋果就朝鄧佳鑫扔過去:
蘇新皓鄧佳鑫!你閉嘴!
鄧佳鑫笑著躲開,拉著陳天潤就往門口走:
鄧佳鑫走了啊,明天搬過來再跟你們算賬
朱志鑫跟著站起來送他們,到門口時,忽然叫住陳天潤:
朱志鑫秀兒
陳天潤停住腳,轉(zhuǎn)頭看他。朱志鑫笑了笑,指了指他的臉:
朱志鑫別總熬夜,雖然黑眼圈是天生的,但多休息總好。學(xué)新聞是不是常要熬夜整理東西?
陳天潤愣了下,隨即輕輕點頭:
陳天潤嗯,有時候趕稿子會晚點,謝謝
出了單元樓,晚風帶著點涼意吹過來,陳天潤下意識縮了縮脖子。鄧佳鑫立刻把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,外套上還帶著剛才吃火鍋時沾的暖意,裹在身上很舒服。
鄧佳鑫剛才朱志鑫說的,你別往心里去,他就是熱心,不是說你氣色不好
陳天潤搖搖頭,嘴角帶著點笑:
陳天潤我知道。他們都挺好的
他頓了頓,忽然問:
陳天潤你下午想問蘇新皓什么?誰在上面?
鄧佳鑫笑出聲:
鄧佳鑫就是問他們倆誰……嗯,你懂的。然后帥帥特驕傲地說‘當然是我’,結(jié)果剛說完朱志鑫就過來了,他臉都紅了
陳天潤想象了下那場景,也忍不住笑:
陳天潤看著像
鄧佳鑫像什么?
陳天潤像蘇新皓會說的話。朱志鑫看著溫和,其實好像更讓著他
鄧佳鑫點頭:
鄧佳鑫可不是嘛。以前在隊里,朱志鑫就總護著他,現(xiàn)在更甚。不過這樣也挺好,一個愿打一個愿挨
他側(cè)頭看陳天潤,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,把那圈淡淡的黑眼圈襯得柔和了些:
鄧佳鑫我們也挺好的,對吧?
陳天潤停下腳步,認真地看著他。晚風把他額前的碎發(fā)吹起來,露出光潔的額頭,眼里映著路燈的光,亮晶晶的。
陳天潤嗯,我們最好
鄧佳鑫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(fā),又低頭在他嘴角親了一下。晚風里帶著樓下花壇里月季的香,還有遠處馬路上汽車駛過的聲音,都輕輕柔柔的。
鄧佳鑫明天搬過去,就能天天看見他們了。等周末,我們四個一起去公園散步吧?聽說附近有個公園,秋天銀杏特好看
陳天潤好
鄧佳鑫還有啊,子墨那房子,陽臺挺大的,我們可以買幾盆花放著,你不是喜歡多肉嗎?
陳天潤嗯
鄧佳鑫對了,你的書放練習室,會不會不方便?要是想看,還得跑一趟。你那些新聞相關(guān)的書,不是偶爾寫東西得翻嗎?
陳天潤不麻煩,離得近。再說,蘇新皓說可以在那兒看書,練習室安靜,正好適合整理采訪思路
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,腳步慢慢悠悠的。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,又因為靠得近,漸漸疊在了一起。
回到住處,鄧佳鑫開始收拾箱子,陳天潤則把書一本本放進防震袋里。房間不大,卻收拾得整齊,書架上擺著他們的合照,床頭柜上放著陳天潤養(yǎng)的小多肉,還有幾本攤開的新聞期刊,都是生活的痕跡。
鄧佳鑫其實有點舍不得這兒,雖然小,但住了快兩年了
陳天潤從書堆里抬起頭,看了看這個小小的房間,又看向鄧佳鑫:
陳天潤但那邊更好,對不對?
鄧佳鑫笑了:
鄧佳鑫對,那邊更好
因為那邊有舊友,有更寬敞的地方,有能一起吃火鍋的暖,還有往后更長、更踏實的日子。
收拾完最后一箱書時,已經(jīng)快十一點了。陳天潤把箱子封好,轉(zhuǎn)身看見鄧佳鑫靠在床頭打哈欠,眼睛都快睜不開了。他走過去,輕輕推了推他:
陳天潤去洗漱睡覺吧,明天還要搬家
鄧佳鑫迷迷糊糊地應(yīng)著,站起來時晃了下,陳天潤趕緊扶住他。他靠在陳天潤身上,聲音含糊:
鄧佳鑫秀兒,明天搬過去,我們就真的安定下來了
陳天潤嗯,安定下來了
洗漱完躺回床上,陳天潤把鄧佳鑫摟在懷里。鄧佳鑫很快就睡著了,呼吸輕輕的,落在他頸窩里,暖暖的。陳天潤沒睡,睜著眼睛看天花板。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,在墻上投下一道細光。
他想起下午在練習室,鄧佳鑫拉著他的手介紹“這是蘇新皓”,想起朱志鑫認錯人時的尷尬,想起火鍋桌上氤氳的熱氣,想起蘇新皓紅著臉說“當然是我”,心里忽然軟得厲害。
原來真的會有這樣的時刻——舊友仍在,愛人在側(cè),連空氣里都飄著安穩(wěn)的味道。
他低頭,在鄧佳鑫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,小聲說:
陳天潤真好
鄧佳鑫在夢里動了動,往他懷里蹭了蹭,像是在回應(yīng)。
窗外的夜還很長,但沒關(guān)系,明天醒來,就是新的日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