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暗時，病房里的吊瓶還在滴答作響。沈若寒看著徐情文通紅的眼睛，忍不住勸道：“大文文，你都熬一天了，我跟雪云留下守著，你先回學校吧？”

徐情文搖搖頭，手指輕輕摩挲著穆瑞打著點滴的手背，聲音低啞：“我不回去。明天還有課，你們先回去休息，這里有我?！?/p>

顧修詡也跟著勸：“就是，你總不能一直耗著。醫(yī)生說了他沒危險，我們輪著來也行啊。”

“聽話，”徐情文抬頭看他們，眼里泛著水光卻異常堅定，“你們回去上課，順便幫我跟老師請個假。穆瑞醒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們，好不好？”

沈若寒還想再說什么，被丁雪云悄悄拉了拉袖子。丁雪云朝她使了個眼色，輕聲道：“那我們先回去，明天一早就來換你。有事隨時打電話?！?/p>

幾人不放心地走了，病房里終于安靜下來。徐情文趴在床邊，看著穆瑞沉睡的臉，鼻尖一酸又紅了眼眶。她伸手撫過他額頭上纏著的紗布，那里還隱約能摸到凸起的傷口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著疼。

后半夜，穆瑞的手指突然動了動。徐情文猛地驚醒，屏住呼吸盯著他的臉。只見他眉頭緩緩舒展，眼皮顫了顫，終于慢慢睜開了眼。

那雙平時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水霧，迷茫地眨了眨，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。他看著趴在床邊的徐情文，喉嚨里發(fā)出干澀的聲音：“文……文？”

“我在！”徐情文瞬間紅了眼，猛地握住他的手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，“穆瑞，你醒了！你終于醒了！”

穆瑞似乎還沒完全清醒，看著她哭花的臉，想抬手替她擦眼淚，卻剛抬起一半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。徐情文趕緊按住他的手：“別動！你身上都是傷！”

“疼……”穆瑞皺著眉，聲音虛弱得像蚊子哼，“我怎么在這？”

“你在醫(yī)院。”徐情文吸了吸鼻子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，“我們在廢棄工廠找到你的，你都昏迷一天了。”

穆瑞的眼神漸漸清明，零碎的記憶片段涌進腦?！L吟雨的獰笑，鋼管砸下來的鈍響，還有他最后拼著力氣爬進集裝箱的狼狽。他看著徐情文紅腫的眼睛，突然想起什么，急道：“他們沒欺負你吧？”

“我沒事?！毙烨槲膿u搖頭，眼淚卻流得更兇，“你都這樣了還管我？穆瑞，你嚇死我了！”

她再也忍不住，俯下身緊緊抱住他沒受傷的肩膀，哭得渾身發(fā)抖：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，你怎么能說話不算數(shù)？你要是再不醒，我……”

“對不起?！蹦氯疠p輕回抱住她，聲音里滿是愧疚，“讓你擔心了。我沒事，真的?！彼D了頓，看著她哭紅的眼睛，心疼得厲害，“別哭了，再哭就不好看了?！?/p>

徐情文被他逗得“噗嗤”一聲笑出來，眼淚卻還在掉：“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個?！?/p>

天亮時，沈若寒他們提著早餐趕來，見穆瑞醒了，都松了一大口氣。穆瑞靠著床頭，雖然臉色還蒼白，精神卻好了不少，跟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。徐情文坐在旁邊給他削蘋果，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發(fā)梢，暖得像層薄紗。

醫(yī)生來查房時說穆瑞恢復得不錯，再觀察兩天就能出院休養(yǎng)。徐情文這才徹底放下心，在沈若寒的再三催促下回了學校。

剛走進教學樓，就撞見了迎面走來的風吟雨和趙青詡。風吟雨看見她，眼里閃過一絲陰鷙，隨即又掛上那副欠揍的笑：“徐情文，這是從哪回來?。磕樕@么差，該不會是去給穆瑞上墳了吧？”

徐情文懶得跟他廢話，側(cè)身想繞過去，卻被趙青詡攔住了路。趙青詡吊兒郎當?shù)匦Γ骸皠e急著走啊，穆瑞那廢物怎么樣了？是不是還躺著挺尸呢？”

“讓開?！毙烨槲牡穆曇衾涞孟癖?/p>

“喲，還護上了？”風吟雨往前湊了湊，故意壓低聲音，“我聽說他傷得可不輕，以后能不能站起來都難說。徐情文，你說你這棵好白菜，總不能一直等著喂豬吧？”

“你說什么？”徐情文猛地抬頭，眼里的怒意幾乎要溢出來。

“我說錯了嗎？”風吟雨笑得更得意了，“他現(xiàn)在就是個廢人，還能護著你嗎？你不如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，徐情文突然抬手，“啪”的一聲脆響甩在他臉上。

周圍瞬間安靜下來，連路過的同學都停下了腳步。風吟雨捂著臉，不敢置信地看著她，眼里的笑意徹底消失，只剩下陰狠：“你敢打我？”

“打你怎么了？”徐情文胸膛劇烈起伏，聲音發(fā)顫卻帶著決絕，“風吟雨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！穆瑞不會放過你，我也不會！”

“有證據(jù)嗎？”風吟雨冷笑一聲，突然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，“沒證據(jù)就少在這血口噴人！”

“住手！”身后傳來顧修詡的聲音。他和幾個男生剛從樓梯上來，見狀立刻沖過來把徐情文護在身后，“風吟雨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
風吟雨看著他們?nèi)硕?，悻悻地收回手，惡狠狠地瞪了徐情文一眼：“咱們走著瞧。”說完帶著趙青詡轉(zhuǎn)身走了，走的時候還故意撞了顧修詡一下。

顧修詡扶住徐情文，皺眉道：“沒事吧？跟這種人沒必要硬碰硬?！?/p>

徐情文搖搖頭，攥緊了拳頭。她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

接下來的幾天，風吟雨果然開始處處找茬。

徐情文去食堂打飯，剛端著餐盤坐下，趙青詡就“不小心”把湯灑在她褲子上，嘴里假惺惺地道歉：“哎呀，不好意思，手滑了?！?/p>

上物理課時，老師讓徐情文上臺解題，風吟雨就在下面陰陽怪氣地喊：“有些人啊，男朋友躺醫(yī)院了還有心思學習，真是鐵石心腸?！?/p>

甚至有一次，徐情文放在桌洞里的筆記本突然不見了，最后在垃圾桶里被發(fā)現(xiàn)，上面被人用紅筆涂滿了污言穢語，落款是個歪歪扭扭的“廢”字。

沈若寒氣不過，想去跟風吟雨理論，被徐情文拉住了：“別去?，F(xiàn)在跟他吵，只會讓他更得意?！?/p>

“可也不能就這么忍著啊！”沈若寒急道。

徐情文看著窗外，眼神堅定：“我在等穆瑞回來。”

一周后，穆瑞終于出院了。雖然還需要拄著拐杖，臉色也依舊蒼白，但眼神里的銳利絲毫未減。徐情文去接他時，他正站在醫(yī)院門口等她，看見她來，嘴角立刻揚起熟悉的笑。

“等很久了嗎？”徐情文跑過去，自然地接過他手里的包。

“沒多久?！蹦氯鸬皖^看著她，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，“讓你受委屈了?！?/p>

徐情文鼻子一酸，搖搖頭：“你回來就好?！?/p>

兩人剛走到學校門口，就被風吟雨和趙青詡堵住了。風吟雨看著穆瑞的拐杖，笑得一臉嘲諷：“喲，這不是穆大少爺嗎？還真能站起來啊，命挺硬。”

穆瑞沒理他，扶著徐情文想往里走，卻被趙青詡推了一把。穆瑞踉蹌了一下，徐情文趕緊扶住他，怒視著趙青詡：“你干什么！”

“干什么？”風吟雨走到穆瑞面前，故意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胳膊，“聽說你住院花了不少錢？也是，一身傷，怕是以后連筆都握不住了吧？要不跟哥說聲好聽的，哥賞你點醫(yī)藥費？”

穆瑞抬起頭，眼神冷得像冰刃，直直射向風吟雨：“滾開?！?/p>

“你說什么？”風吟雨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，“一個拄拐杖的廢物，也敢跟我這么說話？”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推穆瑞的肩膀。

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穆瑞時，穆瑞突然猛地抬手，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。他的動作又快又狠，風吟雨只覺得手腕像被鐵鉗夾住，疼得齜牙咧嘴：“你放手！”

“我再說一遍，”穆瑞的聲音低沉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，“滾?！?/p>

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鬧的同學，風吟雨臉上掛不住，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，卻發(fā)現(xiàn)穆瑞的力氣大得驚人。趙青詡見狀想上來幫忙，被穆瑞冷冷一瞥，嚇得頓時不敢動了。

“你等著！”風吟雨疼得額頭冒汗，撂下一句狠話，終于掙脫開穆瑞的手，捂著發(fā)紅的手腕狼狽地走了。趙青詡趕緊跟上去，臨走前還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。

看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，徐情文忍不住笑了出來，眼里卻泛起了淚光。

穆瑞低頭看著她，伸手替她擦去眼淚，聲音溫柔：“哭什么？我回來了。”

“嗯。”徐情文點點頭，用力抱住他，“歡迎回來?！?/p>

陽光灑在兩人身上，把影子拉得很長。穆瑞輕輕拍著她的背，心里暗暗發(fā)誓，以后再也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。那些欠了他們的，他會一點一點，連本帶利地討回來。

教室里，風吟雨坐在座位上，看著自己發(fā)紅的手腕，眼里的陰狠幾乎要溢出來。趙青詡在旁邊大氣不敢出，只聽見他咬牙切齒地說：“穆瑞，徐情文……你們給我等著。”

窗外的陽光明明很暖，卻照不進他眼底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。這場仗，才剛剛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