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一（九）班的化學課總是帶著點提神的“刺激感”，倒不是因為試管里冒著泡的藥劑，而是班主任宋玉冉自帶的氣場——她既能把元素周期表講得像故事，也能在三秒鐘內讓喧鬧的教室鴉雀無聲。

這天上課鈴剛響，宋玉冉抱著教案走進來，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發(fā)出清脆的節(jié)奏。她剛在講臺上站定，目光掃過教室后排，突然頓了一下，隨即眼睛亮了起來。

“喲，這不是琳婉和玖凝嗎？”宋玉冉放下教案，語氣里帶著明顯的驚喜，“什么時候回來的？可想死你們了?！?/p>

瑤琳婉正轉著筆，聞言立刻笑著揚起手：“冉姐！我們這學期剛轉回來的?！彼尉聊搽y得勾起嘴角，朝宋玉冉點了點頭。

兩人話音剛落，旁邊的夜天瀾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，用胳膊肘撞了撞瑤琳婉：“冉姐，還有我呢，這就把我忘了？”

全班頓時一陣低笑。宋玉冉挑了挑眉，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串化學方程式，轉身時手里多了根粉筆頭：“夜天瀾，既然這么想刷存在感，就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——說說這步反應的氧化還原原理?！?/p>

夜天瀾慢悠悠地站起來，掃了眼黑板，突然嘆了口氣，語氣夸張：“冉姐，這可不是我想要的‘歡迎儀式’啊?！?/p>

“噗嗤——”班里瞬間爆發(fā)出哄笑聲，連宋玉冉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。她敲了敲講臺：“少貧嘴。不會是吧？行，給你個機會，找人幫你回答。答對了，你坐下；答錯了，你們倆一起出去站著。”

夜天瀾眼珠一轉，視線在教室里逡巡。后排的陳雨麟正捂著嘴偷笑，還沖他擠眉弄眼，那表情明擺著“看你怎么辦”。夜天瀾突然勾了勾嘴角，慢悠悠地開口：“陳雨麟，你笑這么開心，肯定會吧？”

陳雨麟臉上的笑瞬間僵住，連忙擺手：“別別別，穆哥！穆哥肯定會！”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指向穆瑞，“我找穆哥幫你！”

全班的目光“唰”地又落到穆瑞身上。他正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，聞言無奈地抬起頭，對上夜天瀾促狹的眼神。穆瑞清了清嗓子，站起身，流暢地講出了反應中電子的轉移路徑和化合價變化，連宋玉冉都忍不住點頭。

“不錯，穆瑞坐下吧。”宋玉冉看了眼夜天瀾，“算你運氣好，坐下聽課，再搗亂就讓你給全班抄元素周期表。”

夜天瀾聳聳肩坐下，還不忘回頭沖陳雨麟比了個“等著”的手勢，嚇得陳雨麟趕緊埋頭假裝看書。

下午的體育課是自由活動，陽光把操場曬得暖洋洋的。穆瑞、夜天瀾、江北辰、陳雨麟、秦飛衍和顧修詡六個人抱著籃球，找了片樹蔭下的長椅坐下。

穆瑞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，看向江北辰：“你怎么不去陪琳婉？她剛轉來，肯定有不少事想跟你說。”

江北辰嘆了口氣，指了指教學樓的方向：“她跟玖凝去找徐情文了，說要‘取經’?！?/p>

“取經？取什么經？”陳雨麟湊過來好奇地問。

“還能是什么，”夜天瀾嗤笑一聲，“估計是問怎么‘拿下’咱們穆哥吧?！?/p>

穆瑞頓時一臉苦笑，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虛瞪了一眼：“這倆丫頭，別教壞文文！”

正說著，遠處傳來一陣說笑聲。幾人抬頭望去，只見瑤琳婉、宋玖凝、徐情文并肩走過來，旁邊還跟著沈若寒和丁雪云，五個人手挽著手，看起來親密得像是認識了好幾年。

“喲，穆哥，正說你呢?！爆幜胀窭线h就揮著手喊，走到近前時，故意撞了撞徐情文的肩膀，“文文，你可得好好教教我們，怎么把穆哥管得這么服帖?！?/p>

徐情文臉上泛起紅暈，輕輕推了瑤琳婉一下，卻沒說話。宋玖凝則抱著胳膊，似笑非笑地看著穆瑞：“聽說某人以前總說‘談戀愛太麻煩’？現在臉疼嗎？”

穆瑞被懟得說不出話，只能瞪著她們。旁邊的陳雨麟看得目瞪口呆，忍不住問：“你們……這才半天就好得穿一條褲子了？上午在教室還沒怎么說話呢?！?/p>

丁雪云笑著眨眨眼：“這你就不懂了吧？這就是女生的友誼，一秒鐘就能找到共同話題?！彼f著，還朝穆瑞揚了揚下巴，“比如，吐槽某個嘴硬心軟的家伙?！?/p>

“走了走了，去買飲料。”瑤琳婉拉著宋玖凝，又沖江北辰擺擺手，“北辰，我們去小賣部，你要來點什么？”

“給我來瓶可樂就行。”江北辰笑著回答。

五個人說說笑笑地走遠了，留下六個大男生面面相覷。陳雨麟摸著下巴感慨：“女生的世界真神奇……”

穆瑞望著徐情文的背影，無奈地搖搖頭：“真是的，女朋友惹的麻煩，還得當男朋友的來抵著。”

這話一出，江北辰和夜天瀾臉上同時閃過一絲“同病相憐”的恐懼。江北辰想起瑤琳婉剛才那副“要搞事情”的表情，夜天瀾則想起宋玖凝藏在笑眼里的“算計”，兩人對視一眼，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同款無奈。

夜幕降臨，男生宿舍里燈火通明。穆瑞幫夜天瀾把床鋪鋪好——他的床位就在穆瑞對面，還是初中時的老位置。幾個人洗漱完，各自坐在床上，空氣中彌漫著沐浴露和洗衣粉的清香。

顧修詡走到拐角的零食柜，打開柜門，里面塞滿了各種飲料和薯片。他扔給每個人一瓶可樂，“啪”地拉開自己那瓶：“歡迎天瀾歸隊，今晚不聊到熄燈不準睡?！?/p>

穆瑞靠在床頭，喝了一口可樂，冰涼的氣泡在喉嚨里炸開，舒服得他喟嘆了一聲：“感覺一下子回到初中了。那時候咱們也總這樣，下了晚自習就窩在宿舍里聊天?！?/p>

夜天瀾靠在墻上，指尖轉著可樂瓶，突然話鋒一轉，沖穆瑞擠了擠眼：“說到聊天，我倒有個事兒好奇——穆哥，白天琳婉她們跟徐情文聊得那么熱乎，還說要‘取經’，所以徐情文到底用了什么招數，把你這‘談戀愛太麻煩’的家伙給拿下了？”

這話一出，陳雨麟眼睛瞬間亮了，跟打了雞血似的從床上彈起來，手舞足蹈地比劃著：“哎哎哎這個我知道！據我暗中觀察加合理推測啊——那必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！徐情文往穆哥面前一站，那小模樣，膚白貌美，眼睛跟含著星星似的，笑起來還有兩個小梨渦，再配上那恰到好處的身材，往那一站，穆哥瞬間就被‘美貌暴擊’，腦子里‘嗡’的一聲，心里想‘完了完了，栽了’，然后就從了！”他一邊說一邊模仿穆瑞“被暴擊”的呆滯表情，逗得顧修詡和秦飛衍都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“滾！”穆瑞笑罵一聲，拿起枕頭朝陳雨麟扔過去，“滿嘴跑火車，再瞎編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？”

陳雨麟連忙接住枕頭，縮了縮脖子，訕訕地閉上嘴，小聲嘟囔：“我這不是合理想象嘛……”

江北辰在一旁看得樂呵，見夜天瀾還等著答案，便笑著解釋：“天瀾你別聽雨麟瞎扯，哪有那么夸張。其實就是……嗯，兩人慢慢相處著，覺得脾性合得來，有話說，大概就是情投意合吧。穆哥以前嘴上說麻煩，也是因為上任對象?！?/p>

夜天瀾這才恍然大悟，了然地沖穆瑞揚了揚下巴：“行啊穆哥，藏得夠深啊。情投意合，這詞兒用得挺到位?！?/p>

穆瑞無奈地搖搖頭，沒再反駁，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。

“說起來，畢業(yè)這么久，咱們還沒回去過初中母校呢?！鳖櫺拊傄娫掝}跑偏，笑著把話拉了回來。

陳雨麟立刻又來了精神：“對啊！改天找個周末，咱們回去看看唄？說不定李老師還在教初三呢，正好讓他看看，他當年最頭疼的幾個學生，現在都考上重點高中了?！?/p>

秦飛衍喝了口可樂，若有所思道：“不知道咱們當年干的那些事，現在是不是還在學校里流傳？”

這話一出，宿舍里瞬間安靜下來，幾人都陷入了回憶。

穆瑞的思緒飄回了初三上學期期末考試那天。當時班里的小個子男生王浩被校外幾個混混堵在巷子里要錢，正好被去買文具的他撞見。他沒多想，轉身就跑回學校，把夜天瀾、江北辰他們幾個叫了出來。

“考個屁試，先去救人！”他當時一腳踹開教室后門，把還在埋頭答題的幾人拽了出來。六個半大的少年，憑著一股愣勁，居然把三個成年混混打跑了，雖然自己也掛了彩，王浩卻毫發(fā)無傷。后來李老師氣得罰他們在辦公室站了一下午，嘴上罵著“胡鬧”，眼里卻藏著點不忍。

還有一次，是初二暑假。穆瑞在一家餐廳打暑假工，老板拖著員工的工資不發(fā)，一個負責洗碗的阿姨急得直哭，說孩子等著這筆錢交學費。他得知后，直接帶著夜天瀾他們堵在了老板辦公室，硬是逼著對方把工資結了。那時候他才十五歲，卻梗著脖子說：“欺負老實人，算什么本事？”

想到這些，穆瑞忍不住笑了笑，抬頭望了望窗外。一輪滿月掛在夜空，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銀輝，像極了初中宿舍窗外的那片月色。

“管他流不流傳呢，”穆瑞收回目光，舉起可樂瓶，“反正那些事，咱們沒做錯?！?/p>

“對！”夜天瀾第一個響應，舉起瓶子跟他碰了一下，“沒做錯！”

“碰一個！”陳雨麟興奮地湊過來，“為了咱們的‘光輝歷史’！”

“砰、砰、砰”幾聲輕響，六個可樂瓶在月光下撞到一起，水珠順著瓶身滑落，像極了那些年揮灑過的汗水。

宿舍里的笑聲漸漸低了下去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高中的課程，聊著趣事，偶爾提到某個初中同學的近況。穆瑞聽著耳邊熟悉的聲音，心里覺得格外踏實。

他想起白天在操場上，徐情文被瑤琳婉她們圍著說笑時，偷偷朝他投來的那個帶著笑意的眼神；想起化學課上，夜天瀾故意找他幫忙時那促狹的挑眉；想起江北辰說起瑤琳婉時，眼里藏不住的溫柔。

原來那些以為會隨著畢業(yè)而散落的人，兜兜轉轉，還是會重新聚在一起。

穆瑞又喝了一口可樂，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，卻在心底漾開一片暖意。他看著窗外的月光，突然覺得，這個每周都能回家的高中，這個重新熱鬧起來的宿舍，好像比想象中還要有意思得多。

或許，青春就是這樣?？傆幸恍┤?，一些事，會像這月光一樣，無論走多遠，都能照亮前路，讓人忍不住笑著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