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瑞走進食堂時，喧鬧的人聲像潮水般涌來，不銹鋼餐盤碰撞的脆響、筷子敲擊碗沿的節(jié)奏，還有同學們說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，形成獨屬于校園的煙火氣。他剛在門口站定，一道熟悉的聲音就穿透嘈雜直抵耳畔。

“穆哥！這兒！”

陳雨麟的大嗓門帶著標志性的咋呼，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，半個身子探出餐桌，使勁揮舞著手臂。穆瑞循著聲音望去，窗邊的位置上，江北辰正單手支著下巴朝他笑，夜天瀾靠著椅背晃悠著腿，顧修詡低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，秦飛衍則在拉試圖站到椅子上的陳雨麟。

五人圍坐的餐桌旁，赫然擺著一份打好的飯菜，紅燒排骨、番茄炒蛋、清炒時蔬，都是他常吃的菜。旁邊還放著一瓶冰鎮(zhèn)可樂，瓶身凝著細密的水珠，在食堂頂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光。

穆瑞走過去坐下，沒顧上拿起筷子，先一把抓過那瓶可樂，擰開瓶蓋猛灌了一大口。氣泡在喉嚨里炸開，帶著刺激的涼意一路沖到胃里，他長長地舒了口氣，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。

這一下可把對面五人看傻了。江北辰手里的筷子懸在半空，陳雨麟忘了掙扎，夜天瀾停止了晃腿，顧修詡抬起頭，秦飛衍也松開了手。五張臉上寫著同樣的茫然——穆瑞這人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，從來都是先吃飯后喝飲料，用他的話說“空腹喝冰的傷胃”，除非遇上天大的煩心事，否則絕不可能破戒。

“穆哥，”江北辰率先打破沉默，他放下筷子，語氣里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，“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

穆瑞把可樂瓶重重放在桌上，瓶底與桌面碰撞發(fā)出悶響，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：“我真是醉了，監(jiān)個考能遇上這種事。那個艾夏瑤，還有咱們班的風吟雨，倆人事兒真多，非說文文作弊?！?/p>

“我操他媽！”陳雨麟猛地一拍桌子，餐盤里的勺子都被震得跳了起來，他瞪著眼就要起身，“這倆的是不是有?。壳槲哪切宰幽茏鞅?？我現(xiàn)在就去找她們理論去！”

周圍頓時投來一片好奇的目光，幾個正在打飯的同學都停下了動作。秦飛衍趕緊站起來按住陳雨麟的肩膀，用力把他按回座位，低聲勸道：“別動氣別動氣，食堂這么多人呢，先聽穆哥把話說完?！?/p>

顧修詡推了推眼鏡，語氣篤定：“情文不可能作弊。她平時做習題集都跟打仗似的，一道題解不出來能思考很久，這種人怎么會屑于抄別人答案？要我說，雨麟或者天瀾要是被抓，我可能還會愣一下，說情文，絕對不可能。”

夜天瀾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，眉梢微挑：“除非是嫉妒情文……又或者說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，江北辰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，還朝他使勁搖頭。穆瑞何等聰明，瞬間就猜到了夜天瀾沒說出口的話——無非是覺得徐情文為了他之前隨口說的“考進年級前十就請她去游樂園”的獎勵，才動了歪心思。

“穆哥，其實你根本沒必要擔心?！苯背剿砷_手，轉(zhuǎn)向穆瑞說道，“她們倆一沒證據(jù)二沒證人，敢去找老師嗎？就算真去了，查監(jiān)控查試卷，什么都查不到，到時候就不是作弊的事了，是故意陷害。你覺得學校會怎么處理？”

穆瑞像是被這句話點醒了，眼睛亮了亮：“對啊，我怎么沒想到這一茬。監(jiān)控拍得清清楚楚，她們拿不出實質(zhì)性證據(jù)，反倒是自己要惹一身麻煩?！?/p>

“就是這個理?！苯背綂A了塊排骨放進嘴里，含糊不清地說，“別說情文本來就沒作弊，就算……就算老顧真干了這種事，我們也不會信情文會作弊?！?/p>

夜天瀾、陳雨麟、秦飛衍三人齊刷刷點頭，顧修詡也跟著點頭，點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，猛地拍了下桌子：“江北辰你什么意思？我成績除了比不過穆哥，哪點比你們差了？我就算閉著眼都比你們考得高！”

江北辰低頭扒了口飯，嘴角撇出一個不屑的弧度：“上學期期末就比我高一分，排名高一名，瞧把你能的。”

“我閉著眼都比你們考得高～”陳雨麟捏著嗓子，陰陽怪氣地學了一句，逗得桌上幾人都笑了起來。

“陳雨麟你找打！”顧修詡作勢要伸手去撓他癢癢，陳雨麟笑著躲到秦飛衍身后，兩人鬧作一團。

穆瑞看著眼前打鬧的幾人，緊繃的心弦終于松弛下來，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：“好了好了，趕緊吃飯吧，菜都要涼了?！?/p>

食堂里的喧鬧依舊，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餐桌上，給每個人的發(fā)梢鍍上一層金邊。穆瑞拿起筷子，夾了塊排骨放進嘴里，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開，剛才的煩躁仿佛被這口熱飯熨帖了不少。原來再大的煩心事，在朋友身邊坐一坐，聽幾句插科打諢，就會變得沒那么可怕。

吃完飯走出食堂，六人默契地往教學樓走。路過衛(wèi)生間時，陳雨麟拍了拍穆瑞的肩膀：“穆哥，我跟飛衍去買點水，你們先回去?！鼻仫w衍也跟著點頭，兩人轉(zhuǎn)身朝小賣部的方向走去。

剩下四人繼續(xù)往前走，剛進教學樓，江北辰就朝瑤琳婉的座位努了努嘴：“我去那邊待會兒?！币固鞛憚t徑直走向宋玖凝的座位，顧修詡朝蘇瑾禾的方向揚了揚下巴，三人各奔東西，只剩下穆瑞一個人走回自己的座位。

他剛坐下，一只溫熱的小手就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。穆瑞轉(zhuǎn)過頭，看到徐情文低著頭，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輕輕顫動。

“別生氣了好不好？”她的聲音細若蚊吟，帶著濃濃的委屈，“大不了……大不了我去跟老師承認了，就說是我不好，你別為了我犯難。”

穆瑞看著眼前這傻乎乎的姑娘，心里又暖又好笑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(fā)，指尖穿過柔軟的發(fā)絲，輕聲說：“傻丫頭，我怎么會讓你受這種委屈。放心吧，這事我會處理好，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
徐情文抬起頭，眼里還蒙著一層水汽，卻亮得像含著星星。她用力點了點頭，然后輕輕抓起穆瑞的手，攤開他的掌心，用指尖在上面慢慢畫了個小小的愛心。指尖的溫度帶著微癢的觸感，像羽毛輕輕拂過心尖。

穆瑞笑了，也攤開她的手心，用同樣的力度回了一個愛心。兩人相視而笑，剛才的陰霾仿佛都被這無聲的互動驅(qū)散了。

剩下的考試時間過得飛快，當最后一門考試結(jié)束的鈴聲響起時，整個教學樓都沸騰了。同學們像出籠的鳥兒，歡呼著沖出教室，把書本和試卷拋向空中。

中午時分，廣播里突然傳來校長溫和的聲音：“同學們請注意，本次期末考試已圓滿結(jié)束?？紤]到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，下午全校停課，大家可以去操場打球、散步，也可以在教室里看電影放松。晚自習同樣安排觀影活動，祝大家度過愉快的一下午，表現(xiàn)好了明天再給你們玩半天。”

廣播剛結(jié)束，教學樓里就爆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，桌椅挪動的聲音、同學的尖叫聲、走廊里奔跑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，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。

下午第一節(jié)課的鈴聲（此刻更像是活動開始的號角）剛響過，穆瑞、江北辰、夜天瀾、顧修詡、陳雨麟、秦飛衍六人就拿著羽毛球拍和羽毛球，浩浩蕩蕩地沖向操場。

陽光正好，微風不燥，操場上已經(jīng)有不少同學在活動。夜天瀾揮了揮手里的球拍，沖穆瑞挑眉：“穆哥，好久沒跟你單打了，來一局？”

穆瑞活動了一下手腕：“行啊，你發(fā)球?！?/p>

兩人站到羽毛球網(wǎng)兩端，江北辰他們四人則坐在旁邊草坪上當觀眾。夜天瀾將羽毛球拋起，手腕輕抖，白色的羽毛球帶著弧線飛向穆瑞那邊。穆瑞側(cè)身、揮拍，動作行云流水，羽毛球被精準地打回對方場地。

一來一回，兩人打了十幾個回合。羽毛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(yōu)美的弧線，時而輕盈如蝶，時而迅猛如箭。旁邊四人看得目不轉(zhuǎn)睛，時不時發(fā)出陣陣喝彩。

“好球！”

“穆哥這反應絕了！”

“天瀾這扣殺可以啊！”

最后一球，夜天瀾突然變線，羽毛球擦著球網(wǎng)飛了過去。穆瑞撲救不及，只能眼睜睜看著球落在界內(nèi)。他笑著搖了搖頭：“行啊天瀾，藏私了啊，這技術(shù)比上次見又進步了?！?/p>

夜天瀾得意地揚了揚下巴：“那是，也不看看是誰練的?！?/p>

“讓我試試！”陳雨麟猛地站起來，抄起自己那把印著動漫人物的專屬球拍，“我最近可是偷偷練過，現(xiàn)在強得可怕！”

結(jié)果他和夜天瀾打了不到三個回合，就被一個看似簡單的吊球難住，眼睜睜看著球落在腳邊。陳雨麟撓了撓頭，嘿嘿笑了：“失誤，純屬失誤。”逗得眾人哈哈大笑。

就這樣，六人輪流上場，打了整整三節(jié)課。汗水浸濕了他們的T恤，順著臉頰往下淌，滴落在滾燙的塑膠地面上，瞬間就被蒸發(fā)?？蓻]人喊累，反而越打越精神，笑聲和喝彩聲此起彼伏，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積攢的壓力全都釋放出來。

“不行了不行了，”顧修詡一屁股坐在草坪上，大口喘著氣，“越打越有手感，停不下來了都。”

其他人也紛紛放下球拍，癱坐在網(wǎng)旁的草坪上。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下來，落在他們汗津津的臉上，每個人的眼睛都亮得驚人。

就在這時，幾個女生的身影出現(xiàn)在不遠處，瑤琳婉、蘇瑾禾、宋玖凝和徐情文手里都提著塑料袋，正朝這邊走來。走近了才看清，每個袋子里都裝著六瓶礦泉水。

“打完球渴了吧？”瑤琳婉笑著把水遞過來。夜天瀾隨手拿起一瓶扔給秦飛衍，又扔給陳雨麟一瓶，自己才擰開瓶蓋猛灌起來?，幜胀褡匀坏刈浇背缴磉?，幫他擦了擦額角的汗。蘇瑾禾把水遞給顧修詡，徐情文則走到穆瑞面前，把水遞給他。

穆瑞接過來喝了一口，冰涼的礦泉水順著喉嚨流下，驅(qū)散了不少燥熱。他沒起身，就勢躺在草坪上，望著湛藍的天空。白云慢悠悠地飄著，形狀不斷變化，一會兒像奔跑的小狗，一會兒像展翅的雄鷹。

“在想什么呢？”徐情文在他身邊坐下，也學著他的樣子望向天空。

穆瑞側(cè)過頭看她，陽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(cè)臉輪廓，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。他笑了笑：“在想，其實很多事情就像這羽毛球，你越是用力想控制它，它反而越容易出界。不如放寬心，順其自然，反而能打得更穩(wěn)?！?/p>

徐情文沒說話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，眼角的余光瞥見穆瑞嘴角的笑意，心里像被陽光曬過一樣，暖洋洋的。

遠處傳來其他班級同學的笑聲，風吹過樹葉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響，羽毛球被遺落在草地上，安靜地躺著。這一刻，沒有考試的壓力，沒有無謂的紛爭，只有少年少女們肆意揮灑的青春，和空氣中彌漫著的、名為“美好”的氣息?；蛟S成長就是這樣，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，但只要身邊有朋友，心里有陽光，就能笑著把這些麻煩都變成過眼云煙，然后繼續(xù)昂首挺胸地，走向更遠的未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