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貍站在「云境」二樓走廊，手指懸在「竹」包廂門前，遲遲沒有敲下去。她能從門縫中聽到里面?zhèn)鱽淼恼勑β?，玻璃杯相碰的清脆聲響，還有周柯宇特有的低沉笑聲。

周柯宇你打算在門口站到打烊嗎？

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沈貍渾身一顫。她轉身，看到周柯宇就站在樓梯口，手里拿著手機，嘴角噙著一抹笑意。他沒穿戲服，沒做造型，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休閑褲，頭發(fā)隨意地搭在額前，比工作時看起來年輕許多。

沈貍我...剛到

沈貍下意識捏緊了手包。

周柯宇走近，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和薄荷氣息。"我下來接你

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

周柯宇你今天...很不一樣

沈貍感到臉頰發(fā)熱。她今天特意沒帶化妝箱，沒穿工作時的黑色制服，甚至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柔軟了幾分

沈貍就是...平常的衣服

她小聲說。

周柯宇輕笑一聲，伸手推開了包廂門

周柯宇來吧，別緊張，都是朋友

包廂內的談笑聲戛然而止，六七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門口的沈貍。她認出其中有兩位是常和周柯宇合作的編劇，還有一位是知名音樂制作人，其余幾個面孔不太熟悉，但都衣著光鮮，一看就是圈內人。

周柯宇各位，這是沈貍，我的化妝師。

周柯宇簡單介紹道，手輕輕搭在沈貍背上，引她入座。

那個輕微的觸碰讓沈貍脊背一僵。這是周柯宇第一次在工作場合之外觸碰她，沒有化妝刷和粉撲作為緩沖，沒有"需要補一下妝"這樣的專業(yè)借口。只是單純的，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接觸。

不重要的人啊，就是那位'神之手'化妝師！

一位戴眼鏡的男性舉起酒杯

不重要的人周柯宇上次雜志封面那個妝容，我經(jīng)紀人說簡直像換了個人。

沈貍勉強笑了笑，在周柯宇旁邊的空位坐下

沈貍那是周老師本身條件好

她下意識用上了工作時的客套話。

周柯宇在工作場合外就別叫我'老師'了

周柯宇給她倒了半杯香檳

周柯宇今晚沒有周老師，只有周柯宇。

沈貍接過酒杯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，像觸電般縮了回來。她低頭抿了一口酒，氣泡在舌尖炸開，帶著微酸的果香。這感覺就像她現(xiàn)在的心情，無數(shù)細小的氣泡在心里翻騰，說不清是甜還是澀。

聚會進行到一半，沈貍已經(jīng)放松了許多。她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，當不被當作"周柯宇的化妝師"時，這些人其實很好相處。那位音樂制作人甚至和她聊起了大學時選修的藝術史課程，而周柯宇大部分時間只是安靜地聽著，偶爾插一兩句話，目光卻總是不經(jīng)意地落在她身上。

不重要的人所以，沈小姐是怎么進入這行的？

對面一位穿著時髦的女性突然問道。

沈貍握酒杯的手頓了頓。這是今晚第一次有人問及她的過

沈貍大學學的是造型設計，后來實習時認識了現(xiàn)在的團隊，就一路做下來了

周柯宇她可是被三個劇組搶著要的金牌化妝師

周柯宇接話，語氣里帶著沈貍從未聽過的驕傲

周柯宇我好不容易才請到的

沈貍轉頭看他，發(fā)現(xiàn)周柯宇的臉頰微微泛紅，眼神也比平時飄忽。他喝了多少？她悄悄數(shù)了數(shù)他面前的空杯子，至少五杯威士忌，對一個平時幾乎不喝酒的人來說確實過量了。

沈貍我去下洗手間

沈貍起身，需要一點空間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。

洗手間的鏡子映出她泛紅的臉頰和明亮的眼睛。沈貍用冷水拍了拍臉，看著水滴順著自己的下巴滑落。今晚的一切都太不真實了。周柯宇看她的眼神，說話的語氣，還有那句"好不容易才請到"...這些是酒精作用下的客套話，還是...

周柯宇沈貍？你還好嗎？

她猛地回頭，看到周柯宇靠在洗手間外的走廊墻上，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，露出鎖骨的一小片肌膚。他的眼神比剛才更加迷離，顯然酒勁上來了。

沈貍你喝太多了

沈貍下意識用上了工作時的關切語氣

周柯宇明天早班拍攝，你會頭疼的

周柯宇搖搖頭，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

周柯宇我有話想跟你說

他的聲音很低，帶著酒后的沙啞

周柯宇從那天在車里就想說了。"

沈貍的心跳驟然加速。那天在保姆車里的對視，那個被打斷的瞬間，她以為自己已經(jīng)把它埋在記憶深處了

沈貍什么話？

她輕聲問。

周柯宇張了張嘴，卻突然踉蹌了一下，整個人向前傾倒。沈貍慌忙扶住他，感受到他滾燙的額頭貼在自己頸側，呼吸帶著濃重的酒氣噴在她皮膚上。

沈貍周柯宇

她輕輕搖晃他

沈貍你還好嗎

周柯宇嗯...

他含混地應了一聲，頭卻更沉地靠在她肩上

周柯宇沈貍...你和他們不一樣...

這句話像一滴熱水落在沈貍心上。她僵在原地，不知該如何反應。周柯宇的重量幾乎全部壓在她身上，她能聞到他發(fā)絲間的洗發(fā)水香味，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。這不是工作時必要的接觸，而是一個醉酒的男人無意識地依靠著一個女孩。

沈貍我們得回去

沈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(wěn)，扶著他慢慢往回走。周柯宇的腳步虛浮，卻出奇地配合她的引導。

回到包廂，眾人的反應各不相同。那位音樂制作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，而時髦女郎則皺起了眉頭

不重要的人他酒量一向不好

制作人幫忙扶周柯宇坐下

不重要的人不過難得見他這么放松

沈貍拿起自己的包

沈貍我想我該走了，明天還有早班

不重要的人等一下

制作人攔住她

不重要的人能麻煩你送他回去嗎？我們接下來還有個局，他這樣肯定去不了了。

沈貍瞪大眼

沈貍這不合適...

不重要的人他的助理已經(jīng)在樓下等了，只是需要有人陪著到車上。

制作人眨眨眼

不重要的人你是他最信任的人，不是嗎？

沈貍看向半夢半醒的周柯宇，他正歪著頭看她，眼神朦朧卻專注，像是在無聲地請求。她嘆了口氣，點了點頭。

下樓時，周柯宇幾乎整個人都掛在她身上。沈貍不得不環(huán)住他的腰以保持平衡，這個姿勢親密得讓她心跳失速。夜風拂過兩人交纏的身影，周柯宇突然停下腳步，在路燈下凝視她的臉。

周柯宇你今天真好看

他喃喃道，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耳垂

周柯宇這個小珍珠...很襯你

沈貍屏住呼吸。這是周柯宇第一次評價她的外貌，不是作為化妝師的作品，而是作為沈貍本人。她剛想回應，一道刺眼的閃光燈突然亮起，隨即是相機快門的咔嚓聲。

不重要的人周柯宇！這位小姐是你女朋友嗎

一個陌生的男聲從暗處傳來。

沈貍條件反射地松開扶著周柯宇的手，但已經(jīng)晚了。那個狗仔又連拍了幾張，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。周柯宇的助理慌忙跑過來，將搖搖欲墜的藝人扶住。

助理沈小姐，我送周哥回去，您...

助理為難地看著她。

沈貍我自己打車

沈貍勉強維持著鎮(zhèn)定

沈貍照顧好他，明天還有拍攝

回別墅的路上，沈貍的手機不斷震動。棠甜發(fā)來一連串消息，最后一條是一個微博鏈接，配文："不會吧？！這照片上是你嗎？！"

沈貍點開鏈接，心跳幾乎停止。那是一張模糊但清晰可辨的照片：她扶著醉酒的周柯宇，他正低頭靠在她頸間，姿態(tài)親密得不像話。標題赫然寫著：《頂流周柯宇深夜與神秘女子親密同行，疑似戀情曝光！》

沈貍完了...

沈貍捂住嘴，胃部一陣絞痛。這已經(jīng)遠遠超出了專業(yè)關系的范疇，明天到片場，她會面對什么？那些閑言碎語會變成怎樣的洪水猛獸？還有周柯宇...他酒醒后看到這些，會怎么想？

出租車停在別墅門前，沈貍機械地付了車費。她站在門口，遲遲沒有按門鈴。手機又震動起來，是一條微信通知。她顫抖著點開，是周柯宇發(fā)來的語音消息。

周柯宇沈貍...

他的聲音依然帶著醉意，但比剛才清醒了些

周柯宇對不起...那些照片...我會處理...你別擔心...

沈貍將手機貼在胸口，閉上眼睛。今晚的一切像一場夢，甜蜜又混亂。但明天太陽升起時，她必須重新拿起化妝刷，重新成為那個專業(yè)冷靜的化妝師"貍貍"。而今晚的周柯宇，那個靠在她肩上說她"不一樣"的周柯宇，將再次變回遙不可及的"周老師"

門突然開了，棠甜和辭雨站在門口，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好奇。

棠甜貍貍...

棠甜小心翼翼地問

棠甜你還好嗎

沈貍抬起頭，突然笑了，笑容里有一絲釋然

沈貍我很好

她說，聲音出奇地平靜

沈貍只是...我想我可能越界了

辭雨遞給她一杯熱茶

辭雨界限本來就是用來打破的

沈貍接過茶杯，熱氣氤氳中，她仿佛又看到周柯宇在路燈下看她的眼神。無論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，今晚那一刻的真實，她將永遠珍藏在心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