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園音樂節(jié)的海報貼滿了每個班級的公告欄。齊墨站在海報前，目光掃過報名須知。截止日期是下周五，恰好是月考后的第一天。

　　"想報名？"陳宇湊過來，"你不是退出文藝部了嗎？"

　　齊墨搖頭："隨便看看。"

　　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。陸子野發(fā)來一張照片——數(shù)學試卷上的"68"分，比上次提高了20分。附言只有三個字："滿意了？"

　　齊墨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自從那天的雨中合奏后，陸子野的態(tài)度微妙地轉(zhuǎn)變了，雖然嘴上還是不饒人，但至少會按時完成他布置的習題。

　　"誰啊讓你笑成這樣？"陳宇好奇地探頭。

　　齊墨迅速鎖屏："沒什么。下午的部活會議材料準備好了嗎？"

　　午休時分，齊墨如約來到天臺。陸子野已經(jīng)在那里，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琴盒。

　　"今天不輔導？"陸子野挑眉。

　　齊墨從包里拿出兩罐可樂："獎勵你的進步。"他頓了頓，"還有，我想聽你正式彈一次《逆向行走的鐘》。"

　　陸子野的手指在琴弦上頓了一下："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？"

　　"你草稿本上寫的。"齊墨遞過可樂，"那首詞...很特別。"

　　陸子野接過可樂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齊墨的手背，像一道微弱的電流。他低頭調(diào)弦，劉海垂下來遮住了眼睛："只是隨便寫寫。"

　　但當琴聲響起時，齊墨知道那絕不是"隨便寫寫"。陸子野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，唱著一個關(guān)于時間錯位、規(guī)則與反叛的故事。副歌部分尤其抓人，齊墨幾乎能想象出它在校園音樂節(jié)上會引起怎樣的轟動。

　　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，陸子野抬起頭，眼中閃爍著罕見的期待："怎么樣？"

　　"應(yīng)該讓更多人聽到。"齊墨真誠地說。

　　陸子野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："我說過不參加音樂節(jié)。"

　　"為什么？你明明——"

　　我爸。"陸子野粗暴地把吉他塞回琴盒，"他明令禁止我碰音樂，如果發(fā)現(xiàn)我偷偷寫歌..."他的聲音低了下去，"上次他砸了我的吉他，就在我媽的遺像前。"

　　齊墨的心揪了一下。他想說些什么，手機卻突然響起。來電顯示"父親"。

　　"我接個電話。"齊墨走到天臺另一端。

　　"小墨，自主招生的材料準備得怎么樣了？"父親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嚴肅。

　　"在進行中。"

　　"李教授說這次面試很重要，你必須..."

　　通話結(jié)束后，齊墨轉(zhuǎn)身發(fā)現(xiàn)陸子野已經(jīng)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。

　　"等等。"齊墨攔住他，"關(guān)于音樂節(jié)...我們可以想辦法。你父親不會知道的。"

　　陸子野盯著他看了幾秒，突然笑了："你知道嗎，有時候我真討厭你們這種'好學生'的自信。"他推開天臺門，"世界不是圍著你轉(zhuǎn)的，齊墨。"

　　接下來的幾天，陸子野又開始逃輔導課。齊墨在7班門口堵他，卻被告知陸子野請假了。

　　"腸胃炎。"陸子野的室友周坤嚼著口香糖說，"不過我看他是裝病。昨天還活蹦亂跳地去酒吧了呢。"

　　齊墨皺眉。放學后，他按照學生檔案上的地址找到了陸子野家——一棟位于教師家屬區(qū)的三層小樓。他剛按響門鈴，就聽見里面?zhèn)鱽硪宦暸穑?我說過不準碰這些沒用的東西！"

　　玻璃碎裂的聲音讓齊墨心頭一顫。他再次用力按響門鈴。

　　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，金絲眼鏡后的眼睛與陸子野有七分相似，但眼神冷硬得多。

　　"您好，我是陸子野的同學。"齊墨保持禮貌，"來送這幾天落下的作業(yè)。"

　　陸父審視地看了他幾秒，才側(cè)身讓他進門?？蛷d里，陸子野跪在一地玻璃碎片中，右手鮮血淋漓。墻上掛著的女子遺像前，散落著幾張樂譜。

　　"起來。"陸父冷冷地說，"你同學來看你'病'得怎么樣了。"

　　陸子野抬頭看見齊墨，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和憤怒。他迅速站起來，血滴在地板上。

　　"我房間說。"他拽著齊墨上樓，重重關(guān)上門。

　　陸子野的房間出乎意料的整潔，墻上貼著幾張褪色的音樂會海報。書桌上擺著一個相框，里面的少年笑容燦爛地站在領(lǐng)獎臺上，身邊是溫柔笑著的女子——與樓下遺像中是同一個人。

　　"手。"齊墨拿出隨身帶的紙巾。

　　陸子野任由他包扎，眼神陰郁："滿意了？看到'壞學生'的家庭倫理劇？"

　　"為什么故意激怒他？"齊墨輕聲問。

　　陸子野抽回手："他翻到我寫的報名表。"他從床墊下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，"校園音樂節(jié)獨唱組...多可笑，我居然真的考慮過你的建議。"

　　齊墨接過那張被撕破又粘好的報名表，突然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決定。他從包里拿出鋼筆，在"指導老師"一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　　"你干什么？"陸子野瞪大眼睛。

　　"我是學生會主席，有這個權(quán)限。"齊墨平靜地說，"報名截止前交到文藝部就行，不需要經(jīng)過班主任。"

　　陸子野盯著那張表，表情復雜："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爸發(fā)現(xiàn)——"

　　"那就別讓他發(fā)現(xiàn)。"齊墨直視他的眼睛，"陸子野，你甘心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下嗎？"

　　門外傳來腳步聲，陸子野臉色驟變。他一把抓住齊墨的手腕，拉著他躲進了衣柜。

　　狹窄的空間里，兩人幾乎貼在一起。齊墨能聞到陸子野身上淡淡的煙草味，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頸側(cè)。衣柜外，陸父的腳步聲停在門口，然后漸漸遠去。

　　抱歉。"陸子野低聲說，卻沒有立即推開衣柜門。黑暗中，他的眼睛亮得驚人，"為什么幫我？"

　　齊墨的心跳快得不正常："因為...你的音樂值得被聽見。"

　　陸子野突然靠近，近到齊墨能數(shù)清他的睫毛："只是這樣？"

　　衣柜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稀薄。齊墨張了張嘴，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就在這時，他的手機震動起來——學生會緊急會議的通知。

　　陸子野退開，推開衣柜門："你的世界在召喚了，主席大人。"

　　齊墨整理了一下衣服，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(wěn)："考慮一下音樂節(jié)。我...我有辦法讓你參加又不被你爸發(fā)現(xiàn)。"

　　走出陸家時，齊墨的心跳仍然沒有恢復正常。他摸了摸發(fā)燙的耳朵，意識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一個比月考和學生會都復雜得多的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