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像根冰錐，扎進林曉天靈蓋。

她猛地吸了口氣，肺葉像是被砂紙磨過。眼皮沉得掀開都費勁兒，眼前一片模糊的白，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成醫(yī)院特護病房的天花板。

"醒了？"

機械的女聲貼著耳朵響起。林曉脖子發(fā)硬，扭頭看見個穿粉色護士服的姑娘，口罩上方露著雙過分明亮的眼睛，眼下青黑得像被人打過兩拳。

手腕突然傳來勒痛感。林曉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兩只手都被寬皮帶固定在床沿，手指動一下都費勁。輸液針頭扎在右手手背，透明管子蜿蜒連到頭頂輸液架，袋子里的藥水卻一滴沒動。

"這是哪兒？"嗓子干得冒煙，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。

護士沒回答，轉(zhuǎn)身擺弄床頭柜上的儀器。金屬器械碰撞發(fā)出輕響，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刺耳。林曉順著護士的背影往墻角瞧，心臟突然卡殼——

那臺銀灰色筆記本電腦！屏幕亮著，文檔《死亡編輯器》的窗口赫然在目，藍色光標正一閃一閃，像是在眨眼睛。

"別碰它！"林曉猛地掙扎，束縛帶勒進皮肉，疼得她倒抽冷氣。護士終于轉(zhuǎn)過身，手里拿著支注射器，針尖在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寒光。

"林女士，請放松。"護士的聲音平得像塊木板，"你有嚴重的應激反應，需要注射鎮(zhèn)靜劑。"

"我沒病！"林曉扯著嗓子喊，"是張誠！是他把我關在電梯里！你們快報警！"

護士的手頓了頓，那雙亮得詭異的眼睛盯著林曉，瞳孔突然微微收縮。幾乎是同時，床頭的心電監(jiān)護儀發(fā)出一陣亂響，綠色數(shù)據(jù)流里突然蹦出行小字：【她知道太多了 #讀者7342提示#】

林曉的血瞬間涼透了。她死死盯著那行字，眼看它像水底的氣泡似的冒出來，又慢悠悠地沉下去。護士重新舉起注射器，針頭對準她的上臂："張誠是誰？您的家屬信息里沒有這個人。"

"我老公！"林曉感覺后脖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，"你們查不到嗎？他叫張誠！就在..."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，腦子里像有團霧氣，張誠長什么樣來著？

電腦屏幕突然亮起幽藍的光，文檔自動往下滾動："林曉試圖回憶丈夫的相貌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記憶正在模糊。這是敘事者的保護機制，防止關鍵信息過早泄露。"

"不！"林曉瘋狂搖頭，"我記得他！他右眉上有顆痣！他..."

護士已經(jīng)走到床邊，冰涼的針尖貼上皮膚。林曉絕望地扭動身體，目光掃過護士胸前的實習牌——張?zhí)m，內(nèi)科。名字旁邊別著個卡通兔子徽章，在這慘白的病房里顯得格外突兀。

"等等！"林曉突然喊出聲，"你看監(jiān)護儀！那些數(shù)字！"

張?zhí)m的動作僵住。林曉看見她的眼珠子快速瞟了眼屏幕，又迅速轉(zhuǎn)回來，握著注射器的手抖了一下。就是現(xiàn)在！林曉猛地把左手往床欄桿上蹭，金屬冰涼的觸感擦過手腕，火辣辣地疼。

"??！"她故意慘叫一聲，趁張?zhí)m分神的瞬間，將磨破皮的手心按在床單上，血珠立刻暈染開來。她用盡全力在白布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：讀者7342是誰？

張?zhí)m的瞳孔驟然放大，像是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。她踉蹌著后退兩步，背脊撞在藥品車上，玻璃藥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。護士帽掉在地上，露出頭上別著的粉色發(fā)圈，和校服女生戴的那種一模一樣。

"別寫了..."張?zhí)m突然開口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，"你會害死我們的..."

電腦屏幕突然開始閃爍，文檔窗口瘋狂抖動，文字像瀑布似的刷屏。【警告！參數(shù)污染！】【第四面墻完整性73%...68%...】【緊急修正程序啟動】

病房的燈跟著滋滋作響，忽明忽暗。林曉的心跳快得像要炸開，監(jiān)護儀發(fā)出刺耳的警報聲，所有數(shù)字都變成了跳動的"7342"。

"每天晚上..."張?zhí)m摘了口罩，露出張不過二十歲的臉，嘴唇哆嗦著，"那些綠色的字...在急診室的電腦上...在藥房的屏幕上...我以為是幻覺..."

"不是幻覺！"林曉著急地喊，"它在寫我們的故事！陳默就是這么死的！"

張?zhí)m突然睜大眼睛，恐懼地盯著林曉身后。林曉汗毛倒豎，猛地轉(zhuǎn)頭——病房門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條縫，白大褂的一角露在門外，隨著走廊穿堂風輕輕晃動。

"誰？"林曉的聲音卡在喉嚨里。

腳步聲從走廊傳來，不緊不慢，踩在地板上發(fā)出"嗒、嗒"聲，像是老式掛鐘的秒針在跳動。張?zhí)m腿一軟，順著藥品車滑坐在地上，雙手抱頭瑟瑟發(fā)抖。

門被推開了。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進來，金絲眼鏡滑到鼻尖，鏡片后的眼睛像兩口深井。他手里拿著支新的注射器，淡黃色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。

"李醫(yī)生..."張?zhí)m的聲音細若蚊蚋。

李醫(yī)生沒理她，徑直走到病床邊，彎腰檢查林曉的瞳孔。他的手指冰涼潮濕，林曉忍不住偏頭躲開。

"48小時沒睡了吧？"醫(yī)生扶了扶眼鏡，聲音平穩(wěn)得可怕，"產(chǎn)生幻覺很正常。"

林曉盯著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張卡片，隱約看見"患者ID"幾個字。她突然注意到醫(yī)生胸前的銘牌——呼吸科，**。

"這不是呼吸科病房。"林曉的聲音發(fā)顫。

李醫(yī)生直起身，舉起注射器，針尖對準林曉的輸液管接口。"很快就好了。"他的嘴角向上扯了扯，像是在笑，眼睛里卻一點笑意都沒有，"睡一覺，什么都會忘記。"

"別碰她！"張?zhí)m突然從地上爬起來，不知道哪來的力氣，一把推開**。注射器摔在地上，淡黃色液體濺到林曉的病號服上。

**緩緩轉(zhuǎn)頭，鏡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。"阻礙執(zhí)行的人。"他一字一頓地說，聲音開始失真，像是老式收音機調(diào)頻，"將被標記為新角色。"

張?zhí)m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。林曉看見她口袋里的手機屏幕亮了，映出一行綠色小字：【新增次要角色：護士張?zhí)m（死亡率預測86%）】

"跑！"林曉用盡力氣大喊，同時掙扎著將磨破的右手從束縛帶里抽出來。皮肉被撕開的劇痛讓她眼前發(fā)黑，但她顧不上了，摸起床頭的玻璃杯就朝**砸過去。

玻璃杯在醫(yī)生腳邊炸開。**紋絲不動，只是機械地彎腰，撿起地上的注射器。林曉趁機解開左手的束縛帶，剛要翻身下床，就聽見身后傳來張?zhí)m的尖叫聲。

她猛地回頭，看見張?zhí)m被**掐住脖子按在墻上，雙腳離地，手腳徒勞地掙扎著。醫(yī)生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純黑色，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。

"放開她！"林曉抓起桌上的水果刀——不知道什么時候放那兒的，刀柄還帶著體溫。她沖過去刺向**的后背，刀刃沒入寸許，卻像扎進了棉花里。

**慢慢轉(zhuǎn)過身，黑眼球轉(zhuǎn)向林曉，嘴角慢慢咧開，一直咧到耳根。林曉嚇得連連后退，水果刀哐當?shù)粼诘厣稀?/p>

電腦屏幕突然爆發(fā)出刺眼的白光，林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。再睜開時，**和張?zhí)m都不見了，病房里只剩下她一個人。墻上的電子鐘顯示00:15，秒針不知疲倦地走著。

地板上的血跡和碎玻璃都消失了，就像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。只有她手腕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，提醒著剛才不是幻覺。

林曉跌跌撞撞跑到電腦前，文檔正在飛速更新："第四面墻出現(xiàn)裂痕，讀者干預增強。新角色已激活，故事線分支開啟。下一場景：太平間。"

病房門突然被推開，張?zhí)m站在門口，臉色慘白，脖子上有圈明顯的紅痕。"快走！"她一把抓住林曉的手，掌心的冷汗浸濕了林曉的皮膚，"他們查寢了！"

林曉跟著她沖出病房，走廊里空無一人，只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在盡頭閃爍。張?zhí)m拽著她往樓梯間跑，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。

"他們到底是誰？"林曉一邊跑一邊問。

張?zhí)m沒回頭，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："不重要！太平間有通風管道，能通到醫(yī)院后面的巷子！"

跑到樓梯間門口，張?zhí)m突然停住腳步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方。林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——樓梯扶手上，搭著一件白大褂。

**的白大褂。

林曉感覺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。她慢慢抬頭，看見樓梯拐角處，一個黑影正靜靜地站在那里，手里似乎還提著什么東西，在綠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。

"跑！"林曉猛地推開張?zhí)m，轉(zhuǎn)身朝反方向跑去。身后傳來張?zhí)m的尖叫聲和重物倒地的聲響，她咬著牙不敢回頭，只知道拼命往前跑，跑向那片無盡的黑暗。

[本章完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