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他們回到大廳邊緣時,立刻被角落書案處傳來的動靜吸引了注意。
書案后坐著一個年輕女子(柳蕓),看起來和于欣年紀(jì)相仿,她的工作是記賬。此刻,她臉色慘白如紙,嘴唇哆嗦著,毫無血色。手指僵硬地?fù)芘媲耙粋€古舊的木質(zhì)算盤,珠子碰撞發(fā)出雜亂無章的“噼啪”聲,顯然心亂如麻。更讓她恐懼的是,林老板就站在書案旁邊,臉上掛著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“標(biāo)準(zhǔn)”笑容,渾濁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撥動算珠的手指,如同毒蛇盯著瑟瑟發(fā)抖的獵物。
柳蕓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,冷汗浸濕了她的鬢角。
突然,林老板咧開嘴,發(fā)出一聲如同夜梟啼哭般的陰冷笑聲,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靜:
“看著點(diǎn),這位姑娘。賬目…可要算仔細(xì)咯~”他拖長了音調(diào),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在柳蕓心上,“…小心點(diǎn),可別撥錯了珠子~”
柳蕓本就緊繃的神經(jīng)被這陰冷的聲音一激,手指猛地一抖!
“嘩啦——!”
幾顆算盤珠子被她慌亂中掃落,在書案上滾了幾下,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,發(fā)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。
“哎呀呀…”林老板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無比“燦爛”,聲音卻陰寒刺骨,“…怎么這么不小心呢?這賬目…可亂不得啊?!?/p>
隨著他的話音,書案上攤開的那本陳舊的賬本,無風(fēng)自動,嘩啦啦翻動起來!濃重的陰氣如同墨汁般從泛黃的紙頁中洶涌溢出,迅速在書案上方凝聚、扭曲。
眨眼間,一個身形佝僂、穿著破爛賬房先生服飾的厲鬼形象被幻化出來!它皮膚青灰,眼眶是兩個空洞的血窟窿,嘴角卻咧開一個詭異的、直達(dá)耳根的弧度。它發(fā)出“桀桀”的怪笑,干枯如同雞爪般的手指指向柳蕓,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:“欠債三錢肉,剜你半張臉!拿來吧!” 話音未落,厲鬼帶著一股腥風(fēng),猛地?fù)湎驀樕盗说牧|!
生死關(guān)頭,柳蕓爆發(fā)出驚人的潛力!她尖叫一聲,身體以一個極其狼狽卻有效的姿勢向側(cè)面一滾,險(xiǎn)之又險(xiǎn)地避開了厲鬼那閃著寒光的爪子!
就在她翻滾起身的瞬間,驚恐絕望的目光掃到了剛剛進(jìn)入大廳的夜殤四人!尤其是看到游遙那帶著關(guān)切的眼神時,她眼中驟然閃過一絲毒蛇般的狠戾!
“救命!求求你們!救救我!”柳蕓凄厲地哭喊著,連滾爬爬地朝著夜殤他們的方向沖來,臉上涕淚橫流,充滿了“無助”和“哀求”。
游遙心腸軟,看到對方如此凄慘,下意識就想上前拉她一把:“你……”
然而,就在柳蕓即將撲到游遙面前的剎那,她眼中那絲狠戾驟然放大!身體猛地一個急轉(zhuǎn),竟無比靈活地繞到了游遙身后!枯瘦的雙手帶著一股狠勁,狠狠推向游遙的后背!意圖再明顯不過——要將游遙推出去,當(dāng)作自己的替死鬼!
“小心!”于欣和游寧同時驚呼!
但有人比他們更快!
就在柳蕓的手掌即將觸及游遙后背的瞬間,一只修長有力、骨節(jié)分明的手如同鐵鉗般,精準(zhǔn)無比地抓住了柳蕓的手腕!力道之大,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!
柳蕓臉上的狠戾瞬間化為驚愕和劇痛!
夜殤的眼神在這一刻冷得如同萬載寒冰,沒有憤怒,只有一種看穿一切、俯瞰螻蟻般的漠然和殺意。他甚至連一句廢話都欠奉,手腕猛地發(fā)力,如同扔一件骯臟的垃圾,將柳蕓整個人朝著撲來的厲鬼狠狠甩了過去!
“不——!?。 绷|發(fā)出絕望至極的尖叫。
噗嗤!噗嗤!
厲鬼的利爪沒有絲毫猶豫,精準(zhǔn)地洞穿了柳蕓的雙眼!緊接著,另一只爪子如同最鋒利的刀刃,輕松地剖開了她的胸膛,掏出了那顆還在微微搏動的心臟!
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,瞬間染紅了書案和周圍的地面。柳蕓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著,發(fā)出“嗬嗬”的漏氣聲,臉上凝固著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,隨即徹底軟倒,生命的光彩迅速從她眼中熄滅。
大廳里一片死寂。只有厲鬼滿足地咀嚼心臟的“咕?!甭暫脱旱温涞摹班甭?。
路過的玩家忍不住彎下腰干嘔起來,臉色煞白。游遙也被這血腥殘忍的一幕震得呆立當(dāng)場,小臉失去了血色。游寧和于欣同樣面色凝重,眼神復(fù)雜。
唯有夜殤。
他站在原地,面無表情地看著柳蕓的尸體和正在“進(jìn)食”的厲鬼,眼神平靜得可怕,仿佛眼前上演的只是一場與己無關(guān)的拙劣默劇。麻木?或許。習(xí)慣?更像是深入骨髓的、對人性之惡的漠然。他早已見慣了在死亡面前,人性會扭曲成何等丑陋的模樣。推人擋刀?不過是求生本能的卑劣體現(xiàn)罷了。
突然,一只溫暖的手輕輕覆上了夜殤的眼睛,擋住了那片刺目的血腥。
是于欣。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柔和,在他耳邊低語:“別看。我不知道你以前經(jīng)歷過什么…但看多了這些,對心理不好?!?她的動作和話語,帶著一種純粹的保護(hù)和關(guān)懷,沒有責(zé)備,只有擔(dān)憂。
夜殤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。這突如其來的、不帶任何目的的溫暖觸碰,像一根細(xì)小的針,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冰封的心防?;秀遍g,記憶深處某個模糊的、同樣帶著溫暖笑意的身影一閃而過,最終卻定格在一副被凌辱殘殺的凄慘畫面…信任與溫暖,帶來的往往只有更深的絕望和背叛……
他緩緩地、但堅(jiān)定地避開了于欣的手,聲音低沉而平靜:“我沒事?!?“習(xí)慣了”三個字在舌尖滾了滾,終究沒有說出口。他不需要同情。
當(dāng)他再將目光投向柳蕓倒下的地方時,瞳孔微微一縮!
尸體…不見了!
只留下地上那灘刺目的鮮血,書案上散落的算盤珠子和被翻亂的賬本,證明著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并非幻覺。
“??!這…怎么回事?!”游遙看著空空如也的地面,失聲驚呼,聲音里充滿了驚悚。
“閉嘴!大驚小怪!”游寧立刻低聲呵斥妹妹,同時警惕地掃視四周,臉色凝重到了極點(diǎn)。尸體消失的速度太快了!快到不合常理!
“所以…之前的尸體也是這樣消失的?”于欣聲音發(fā)緊,看向夜殤和游寧,“這里的‘規(guī)則’在清理痕跡?還是…”
“聽見沒有?!你們幾個!”林老板如同鬼魅般出現(xiàn)在大廳門口,臉上依舊是那副令人作嘔的笑容,他指著書案附近的地面,“這里的‘污漬’是怎么回事?!快打掃干凈!別磨磨蹭蹭的!” 他語氣不耐地催促著,目光掃過夜殤四人時,渾濁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、對“材料”流失的惋惜,但很快又被慣常的虛假笑容掩蓋。他沒再多停留,哼著不成調(diào)的詭異小曲,背著手慢悠悠地踱向內(nèi)院。
直到林老板的身影消失在門簾后,壓抑的氣氛才稍稍緩解。
“這個林老板,問題太大了?!币箽懙穆曇舸蚱屏顺聊?,帶著冰冷的分析,“客棧不斷死人,他不僅不害怕、不調(diào)查,反而像沒事人一樣,甚至…有點(diǎn)樂見其成?” 他回想起林老板看著尸體消失時那絲惋惜的眼神。
“與其說他不在意,”游寧接口,眉頭緊鎖,“不如說他是在…期待?或者說,這些死亡本身…就是他需要的‘東西’?”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頭頂那片懸掛的、猩紅的符海。
“管他呢!”游遙揉了揉還有些發(fā)白的臉,努力驅(qū)散剛才的恐懼,她伸了個懶腰,試圖用一貫的活力打破沉重,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!線索一點(diǎn)點(diǎn)找唄!先把這鬼地方掃干凈再說!” 她抓起掃帚,率先走向書案下散落的算盤珠子,動作間帶著一種倔強(qiáng)的生命力。
夜殤看著游遙故作輕松的背影,又看了看身邊神色凝重卻依舊堅(jiān)定的游寧和于欣。心底那絲因柳蕓背叛和于欣觸碰而升起的冰冷防備,似乎又被這小小的、真實(shí)的溫暖沖淡了些許。他沉默地拿起工具,加入了清掃的行列,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柳蕓消失的地面,以及林老板離開的方向?!?dú)狻У氖w…許愿符…’ 一條線索鏈正在逐漸成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