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郁在實驗室坐了很久,直到窗外的雨聲漸漸平息。
他關掉電腦,起身漫無目的地在方舟里游蕩。
頎長身影在逆著光走在黑暗的長廊里。
他手里緊攥著那柄沾滿鮮血的手術刀,指腹用力摩挲刀刃。
血珠連成珠鏈從他的掌心墜落斷裂,最后在地板上暈開。
他低著頭,眼神渙散,頸后藍光微弱閃動:
“薇,你在哪?我為什么找不到你?”
不知不覺,他走到了起居室門前。
現(xiàn)在已是深夜,慘淡的月光穿透云層,在窗臺上投下微弱的光暈。
傅郁下意識推開滑動門,他微弓著腰跨過門檻,靠近窗臺那一抹凄清的冷色。
江淮安的腦袋還在隱隱作痛,她抬起酸脹的脖頸,眼神微瞇著瞟向頹唐的傅郁。
傅郁一動不動的站在月光下,血珠順著手掌紋絡流淌蜿蜒,溫熱的血珠滴落在江淮安的指節(jié)。
她撐著地板,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發(fā)出沉悶聲響。
她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,但她還是拼命咬著牙,一點點把腰桿挺直。
沒有了地板作支撐,江淮安腳步猛地脫力,她抓住傅郁的外套,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他的后背留下灼熱的觸感。
傅郁轉過身圈住江淮安的腰,氣息一瞬間紊亂但又被拼命壓制。
手術刀脫了手,砸在地板上。
金屬墜落聲在寧靜的夜晚下格外清晰。
江淮安的眼神閃過驚惶但當她聽到傅郁平穩(wěn)的呼吸聲時旋即心又沉了下去。
江淮安的下巴貼在傅郁堅實的胸膛,她抬頭望著傅郁那雙深邃卻常含悲傷的眼睛:
“傅郁你為什么又要傷害自己?傅薇的病情惡化了嗎?”
傅郁推開江淮安,把自己重新藏進黑暗里。
他側過臉,緊抿著唇,喉結滾動。
江淮安上前抱住傅郁的腰:
“別對我隱瞞,我們都身不由己,你可以向我傾訴,你的任何痛苦?!?/p>
傅郁的肩膀在江淮安的觸碰下猛地緊繃,但他并沒有再次推開她。
傅郁的呼吸陡然急促,頸后那點藍光仿若破碎的星光在黑夜里無聲閃爍:
“你為什么要靠近我,我傷害了你,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,我就是一個瘋子?!?/p>
江淮安的手指在他的后背微微蜷縮,她撫摸著傅郁緊繃的脊骨,輕聲道:
“你也知道我是被人抓過來的”
“我也不想跟你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,你也不會相信”
江淮安的聲音沉了沉:
“我想要自由所以一開始我本想殺了你但現(xiàn)在我想要利用你的權限,祝我逃出升天。”
“但我后來發(fā)現(xiàn)…”
當她看到傅郁布滿傷痕的手腕上有一處類似于煙頭燙傷的疤痕時,她眼神閃爍,聲音不自覺放輕:
“因為現(xiàn)在我發(fā)現(xiàn)你跟我是同類,也許是我一個人呆了太久,也偽裝了太久”
當江淮安最后一個字落下時,兩人的鮮血同時墜落在地上相互交融綻放。
傅郁薄唇翕動,聲音里夾雜著鐵銹般的澀意:
“江淮安你想從我這得到什么…”
“扳手…我想要那柄扳手”
江淮安毫不遮掩的說出自己的目的。
傅郁的肩膀緩緩垮了下來,他靜靜盯著江淮安那雙漂亮的眼睛。
他在心里無聲低語:
“江淮安…我站在黑暗里而你站在陽光下,你我之間差之百里。”
傅郁的眼神愈發(fā)深邃,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江淮安淹沒,江淮安側過頭:
“你不愿意也沒關系?!?/p>
傅郁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。
江淮安的臉埋進傅郁的胸膛,聲音雀躍:
“謝謝你,傅博士!”
傅郁的指尖輕輕碾動江淮安的發(fā)絲,指腹的薄繭輕悄地摩挲著她大臂的傷口:
“在那之前,我也想跟你做筆交易?!?/p>
江淮安頓住,她緩緩抬起頭:
“你要從我這里換什么?”
傅郁面色冷淡,不疾不徐開口:
“你說你我是同類,那么我想讓你感受我的痛苦?!?/p>
“預計三天后我體內(nèi)的jf42病毒會再次爆發(fā)”
傅郁勾唇輕笑,
“G—7號,請你做好準備?!?/p>
江淮安的呼吸驟然停滯,當她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時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。
仿佛她又被拖進了那個無間地獄。
她望著傅郁那雙深不見底的眸,聲音發(fā)顫卻又被她強行壓下:
“好,成交?!?/p>
但江淮安又朝傅郁伸手,衣袖順著胳膊滑落露出她手臂即將愈合的傷口:
“把刀子給我”
“免得你又做什么傻事”
傅郁被江淮安的自愈速度驚得眼球震顫,他乖乖把刀子放在江淮安的掌心:
“你的基因真的很特別?!?/p>
傅郁轉過身,聽見江淮安撇過頭低聲暗罵:
“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”
傅郁也不惱,畢竟他現(xiàn)在承認他確實是一個瘋子,他瘋到為了一個虛假的電子影像,多活了整整6年2191天。
他本該到了18歲就去死,因為傅薇只能活到18歲。
而現(xiàn)在他居然有些畏懼死亡,甚至想活著,活到江淮安離開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