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總帶著黏膩的涼，打濕了長亭外的柏油路，也打濕了蘇晚鏡指間那支墨玉笛。笛身纏了圈銀線，是謝臨琂去年在漠北尋來的寒鐵所鑄，此刻正隨著她的指尖輕顫，落了點細碎的雨珠

謝臨琂“慢些走，路滑”

謝臨琂的聲音從身側(cè)傳來，他撐著一把青竹傘，傘沿穩(wěn)穩(wěn)罩住她的肩，另一只手虛扶在她肘彎。傘下的陰影里，他目光掃過她蒼白的側(cè)臉，終是沒再多說——今日是蘇晚愔的忌日，三年來，每到這日，蘇晚鏡總要沉默上大半天

沈硯之走在最前，玄色長衫下擺沾了泥點也渾然不覺。他手里提著個食盒，里面是蘇晚愔生前最愛的棗泥糕，是今早他親自在“聞香齋”守著做的。風(fēng)吹過他緊抿的唇，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——旁人都以為他對蘇晚愔是兄長對妹妹的關(guān)照，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這三年午夜夢回，總見她笑著遞來一塊沾了糖霜的糕，說“硯之哥哥，你嘗嘗”

三人沿著石階往墳塋走，雨霧里隱約能看見那塊青石碑，上面刻著“蘇氏晚愔之墓”。蘇晚鏡停下腳步，指尖按在墨玉笛的孔上，卻沒吹出聲——從前姐姐總愛聽她吹《折柳》，可如今墳前連棵柳樹都沒有，只有幾叢開得潦草的野菊

沈硯之“該放祭品了”

沈硯之蹲下身，剛要打開食盒，忽然頓住——墳前的泥土動了動，像是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

謝臨琂眉峰微蹙，下意識將蘇晚鏡往身后護了護，可蘇晚鏡卻輕輕掙開他的手，往前走了兩步。她的目光落在那處蠕動的泥土上，沒有驚訝，只有一種近乎了然的平靜

泥土簌簌落下，一只素白的手從墳里伸了出來，指甲縫里還沾著濕泥，卻依舊透著幾分精致。緊接著，蘇晚愔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，從墳里傳出來

蘇晚愔“這雨下得真煩，再淋下去，我新做的襯裙都要臟了”

沈硯之手里的食盒“啪”地落在地上，棗泥糕滾了一地，可他卻沒去撿，只是看著從墳里坐起來的蘇晚愔，喉結(jié)動了動，只說了句

沈硯之“回來就好?！?/p>

謝臨琂也松了眉，青竹傘依舊撐著，只是傘沿往蘇晚愔的方向偏了偏

謝臨琂“當(dāng)年的障眼法，倒是藏得緊”

蘇晚愔從墳里爬出來，裙擺上沾了不少泥土，卻依舊笑得明艷

蘇晚愔“若不藏緊些，怎么躲開那位‘母親’的眼線？”

她走到蘇晚鏡面前，伸手拂去妹妹發(fā)間的雨珠，指尖帶著熟悉的溫度

蘇晚愔“阿鏡，這三年，辛苦你了”

蘇晚鏡終于抬起頭，眼底有微光閃動，卻沒哭，只是將墨玉笛遞到她面前

蘇晚鏡“姐姐，我還留著你教我吹笛時用的那支，只是好久沒吹《折柳》了”

蘇晚愔“以后有的是機會聽”

蘇晚愔接過笛子，指尖劃過銀線，目光掃過三人

蘇晚愔“當(dāng)年我假死，一是為了避開繼母的算計，二是為了查母親的死因——她不是病死的，是被人下了毒”

沈硯之攥緊了拳，指節(jié)泛白

沈硯之“我就知道，當(dāng)年的‘暴病而亡’不對勁”

謝臨琂眼底掠過一絲冷意

謝臨琂“繼母這些年掌著蘇家內(nèi)宅，暗中勾結(jié)了不少人，若想查清楚，得從長計議”

蘇晚鏡接過墨玉笛，笛身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，她抬眼看向三人，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，卻帶著幾分凌厲

蘇晚鏡“姐姐回來就好，剩下的事，我們一起辦。至于那些欠了我們的，總得一一討回來”

雨還在下，可墳前的四人卻沒再覺得涼。蘇晚愔的“復(fù)活”不是意外，而是他們早已心照不宣的約定——三年前她假死時，謝臨琂幫她布置了障眼法，沈硯之替她瞞住了所有眼線，而蘇晚鏡則留在蘇家，假裝悲痛，暗中收集繼母的罪證

如今故人歸，舊日的棋局該重新擺開了。蘇晚鏡低頭看著指尖的墨玉笛，笛孔里還殘留著她的氣息，她知道，這場關(guān)于復(fù)仇與真相的戲，才剛剛開始。而他們四人，從出生起就綁在一起的青梅竹馬，早已不是當(dāng)年只知嬉笑的孩童——他們的手里，都握著足以顛覆一切的籌碼，也都藏著不為人知的狠厲

畢竟在這深宅與權(quán)謀的漩渦里，想要活下去，想要討回公道，誰都不能是干凈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