座鐘的余音還纏在耳尖，閣樓里的銅銹味已經(jīng)漫了過來。林小滿的藤蔓剛觸到木質(zhì)地板，就被地板縫里鉆出的齒輪勾住——那些齒輪泛著銀白冷光，齒牙上還沾著干枯的玫瑰花瓣，像是從剛才的圖書館里銜來的。

“這地方夠復(fù)古的?！鄙蛐且坝秒姶艠屘糸_纏腳的鐘擺繩，槍身突然映出無數(shù)個自己的影子，每個影子手腕上都戴著不同款式的手表，

“看來時間在這里有不止一種走法。”他話音剛落，墻上的掛鐘突然倒轉(zhuǎn)，指針掃過的地方，墻紙褪成了泛黃的紙漿。

顧沉舟的全息屏上，腦波圖譜的波動頻率變得像鋸齒：“焦慮因子是‘時間錯位’，這些夢游者的潛意識困在‘錯過’里——錯過的約定、錯過的告別、錯過的救贖?！?/p>

他指向閣樓中央的落地鐘，鐘面玻璃裂成蛛網(wǎng)狀，里面嵌著張褪色的船票，日期是十年前的今天，“核心在這里，鐘擺每晃一下，就會復(fù)制一段‘錯過的瞬間’?！?/p>

秦冽的符文刀突然在鞘里發(fā)燙，刀身映出的畫面里，無數(shù)個鐘表指針正在同時折斷。

“有意思，”他用刀背敲了敲落地鐘的外殼，鐘聲沒響，倒從里面飄出串風(fēng)鈴——那風(fēng)鈴的聲音和他記憶里醬缸旁掛著的一模一樣，“看來時間這東西，也怕被戳穿老底?！?/p>

蘇硯的指尖燃起金紅色火苗，火苗落在一只停擺的懷表上，表盤突然彈出張老照片：穿校服的女孩站在火車站臺，手里舉著塊寫著“等你”的牌子，照片邊緣被火烤得蜷起來，像在害怕什么。

“這是……某個夢游者的記憶碎片？”她剛想碰，照片突然化成灰燼，灰燼里浮出行字，“每個鐘表都鎖著一段‘未完成的時間’，找到對應(yīng)的‘完成方式’才能解鎖?！?/p>

落地鐘突然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巨響，鐘擺砸在地板上，砸出個黑窟窿。窟窿里滾出個生銹的音樂盒，擰開發(fā)條，唱的卻是跑調(diào)的《送別》。

林小滿的藤蔓順著音樂盒的旋律纏過去，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向鐘擺——鐘擺的陰影里，站著個穿碎花裙的透明人影，正是圖書館里那個外婆的輪廓，她手里舉著塊懷表，表蓋裂成了兩半。

“外婆？”林小滿的聲音發(fā)顫，藤蔓尖梢下意識地朝人影伸去?？芍讣鈩傄|到懷表，人影突然后退，退進落地鐘的玻璃碎片里，碎片上映出的，是去年外婆彌留時，她因為堵車沒能趕上的最后一面。

“別追?！鼻刭姆牡稒M在她面前，刀身紅光漫過玻璃碎片，碎片里的畫面突然變了——變成外婆在病床前給她織圍巾的樣子，“這是時間造的假相，用你的‘錯過’當(dāng)誘餌呢?！?/p>

他用刀在碎片上劃了道符，紅光里飄出根毛線，正是圍巾上脫落的那根，“真正的鑰匙，藏在‘錯過’背后的‘記得’里。”

林小滿突然攥緊藤蔓，掌心的血珠滴在玻璃碎片上。

碎片里的畫面開始流動：她小時候踩著板凳幫外婆調(diào)鐘表，外婆笑著說“囡囡調(diào)的鐘，走得最準(zhǔn)”；她第一次拿獎狀那天，外婆把獎狀塞進座鐘的抽屜，說“要讓時間記得我的囡囡有多棒”……這些畫面聚成光團，撞向落地鐘。

“咔嗒”一聲，落地鐘的玻璃裂縫里，飄出外婆最后的聲音：“囡囡，外婆沒等錯你，你趕來的時候，我看見啦?！?/p>

顧沉舟的全息屏上，又一個光點熄滅，彩虹冰融化率降到15%?！斑€有六個?！?/p>

他指向閣樓角落的木箱，箱子上貼著張泛黃的日歷，被紅筆圈住的日期旁寫著“手術(shù)”，“那里有段被時間困住的‘遺憾’?！?/p>

沈星野的電磁槍突然自動對準(zhǔn)木箱，槍身映出的影子正在拆一個老式鬧鐘——那是他十歲那年，答應(yīng)幫住院的同桌修好鬧鐘，卻因為貪玩忘了，等再去醫(yī)院時，同桌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院了。

“行吧，該還這筆舊賬了?！彼紫律?，電磁槍的零件開始重組，變成一把微型螺絲刀，“當(dāng)年沒擰好的螺絲，今天得擰回來?！?/p>

螺絲刀插進木箱鎖孔的瞬間，箱子突然劇烈震動，里面滾出無數(shù)個停在三點十五分的鬧鐘——那是當(dāng)年同桌手術(shù)開始的時間。

沈星野的手指懸在鬧鐘旋鈕上，突然想起同桌說過“希望手術(shù)結(jié)束時，能聽到鬧鐘響”。他深吸一口氣，把所有鬧鐘都調(diào)到四點整，再一個個上好發(fā)條。

當(dāng)?shù)谝恢霍[鐘響起時，閣樓里突然飄起張紙條，是同桌的字跡：“我后來聽到鬧鐘響啦，護士說有個傻小子幫我留著鐘呢?！?/p>

蘇硯的火苗突然竄向天花板，那里掛著個沙漏，沙子是金色的，每一粒都在燃燒。

“這是段‘被浪費的時間’?！彼J(rèn)出沙漏上的刻痕，是某個夢游者在火災(zāi)里被困的三小時，“得讓這些沙子燒完的時候，落在該落的地方?！?/p>

她用火苗引著沙粒往下飄，沙粒落在一只老式座鐘上，座鐘突然響起，敲了三下——正是當(dāng)年消防員破門的時間。

落地鐘的鐘擺晃得越來越慢，閣樓里的齒輪聲漸漸平息。秦冽的符文刀插進落地鐘的機芯，紅光漫過所有鐘表，那些被鎖住的人影開始變得清晰，嘴里哼著各自的時間旋律。

“差不多了?！鼻刭蔚兜乃查g，整個閣樓突然變得透明，露出后面的鏡面。鏡面里映出下一站的景象：一片無邊無際的麥田，麥田中央立著個稻草人，手里舉著塊木牌，寫著“別回頭”。

林小滿的藤蔓卷著外婆留下的那根毛線，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，又暖暖的。“下一站……是關(guān)于‘告別’嗎？”

沈星野拍了拍她的肩膀，電磁槍恢復(fù)成原樣，靜音符號已經(jīng)消失了：“管它是什么，反正時間這關(guān)，咱們沒錯過?！?/p>

鏡面合上時，麥田里傳來風(fēng)吹麥浪的聲音，像誰在身后輕輕說：“別回頭，往前走啊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