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五清晨，陸燎原站在醫(yī)院門口，不停地看表。他比約定時間提前了半小時到，手里還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紙袋——里面裝著三明治、水果，還有一瓶林聽寒喜歡的檸檬茶。

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，陸燎原坐在長椅上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。走廊上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神色匆匆，只有他像個異類，既不是患者也不是家屬，卻固執(zhí)地等在這里。

"等很久了？"

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陸燎原猛地轉(zhuǎn)身——林聽寒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，比平時看起來更青春活力。晨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他身上，勾勒出清晰的輪廓。

"剛到！"陸燎原跳起來，把紙袋遞過去，"吃早餐了嗎？"

林聽寒接過紙袋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地擦過陸燎原的手背："......謝謝。"

他們并肩走向心內(nèi)科，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。陸燎原偷偷打量著林聽寒的側(cè)臉——他的表情很平靜，但嘴唇抿得比平時緊，睫毛也不安地顫動著。

"緊張？"陸燎原小聲問。

林聽寒搖搖頭，卻又在下一秒輕輕點頭："......有點。"

這個罕見的坦誠讓陸燎原心頭一緊。他下意識想握住林聽寒的手，又想起對方不喜歡肢體接觸，只好改為拍拍自己的胸脯："沒事！我就在外面等你。"

"嗯。"林聽寒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陸燎原從未聽過的柔軟。

護士叫到林聽寒的名字時，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。陸燎原注意到這個小動作，鬼使神差地說："要不要......我陪你進去？"

他本以為林聽寒會拒絕，沒想到對方猶豫了一下，點了點頭："......好。"

檢查室里儀器林立，冷冰冰的金屬光澤讓人不寒而栗。林聽寒躺在檢查臺上，醫(yī)生正在給他連接各種電極。陸燎原站在角落里，拳頭不自覺地握緊。

"放松。"醫(yī)生溫和地說，"只是常規(guī)檢查。"

林聽寒閉上眼睛，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。陸燎原的目光落在那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疤痕上——從鎖骨下方一直延伸到肋骨，像一條粉色的細線。

"先天性心臟病，"檢查結(jié)束后，醫(yī)生一邊寫病歷一邊說，"手術(shù)很成功，恢復得也不錯。"

陸燎原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一點。

"但是，"醫(yī)生推了推眼鏡，"還是要避免劇烈運動，定期復查。"

林聽寒安靜地點頭，像個聽話的學生。但陸燎原注意到，他的手指緊緊攥著檢查臺的邊緣，指節(jié)都泛白了。

走出檢查室，林聽寒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，靠在走廊的墻上微微喘息。陸燎原站在他身邊，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
"我六歲做的手術(shù)。"林聽寒突然開口，聲音輕得像羽毛，"那時候醫(yī)生說成功率只有60%。"

陸燎原的心猛地揪了一下："那......"

"我媽媽簽了同意書。"林聽寒望著走廊盡頭的光，"她在手術(shù)室外等了八個小時。"

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，在林聽寒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陸燎原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——脆弱又堅強，像個迷路的孩子。

"要喝檸檬茶嗎？"陸燎原笨拙地轉(zhuǎn)移話題，從紙袋里掏出飲料，"我特意買的，三分糖。"

林聽寒接過飲料，指尖冰涼："......謝謝。"

他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，沉默地喝著檸檬茶。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淡淡的茶香，莫名讓人安心。

"每周五......"陸燎原小心翼翼地問，"都是來復查？"

林聽寒搖搖頭："不全是。有時候只是拿藥，或者做基礎(chǔ)檢查。"

"那......"陸燎原鼓起勇氣，"以后我都陪你來？"

林聽寒轉(zhuǎn)過頭，陽光在他的鏡片上跳躍，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。但陸燎原分明看到，他的嘴角微微上揚："......不嫌無聊？"

"我可以帶游戲機！"陸燎原咧嘴一笑，"或者給你講冷笑話，保證比心電圖還刺激。"

這個拙劣的玩笑卻讓林聽寒笑出了聲——不是那種克制的微笑，而是真正的、帶著氣音的笑。他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，睫毛在陽光下閃閃發(fā)亮。

"好啊。"他說，聲音里帶著陸燎原從未聽過的輕松。

走廊盡頭，護士推著藥車經(jīng)過，車輪在地面上發(fā)出咕嚕咕嚕的聲響。陽光依舊明媚，消毒水的氣味依舊刺鼻，但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——

就像火星和地球，在浩瀚宇宙中沿著各自的軌道運行，卻總會在某個時刻，達到最近的距離。

陸燎原看著身旁的林聽寒，突然覺得，醫(yī)院走廊的日光燈，似乎也比不上此刻他眼中閃閃發(fā)光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