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測成績公布的那天，窗外下著綿密的雨。

陸燎原趴在課桌上，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，眼睛盯著教室前門——李禿子每次都會把成績單貼在公告欄上，而今天他的動作格外慢。

"別抖了。"林聽寒的聲音從身側(cè)傳來，帶著晨讀后微微的沙啞，"桌腿要被你震斷了。"

陸燎原轉(zhuǎn)頭，發(fā)現(xiàn)林聽寒正用鋼筆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。陽光透過雨簾照進來，在他睫毛上折出細(xì)碎的光暈，沒戴眼鏡的眼睛比平時柔和許多，像被雨水洗過的琥珀。

"我這不是抖，是人體節(jié)拍器。"陸燎原湊過去看他的筆記，發(fā)現(xiàn)是張復(fù)雜的星圖，"哇塞，你這是把天文臺搬進筆記本了？"

林聽寒的筆尖頓了頓："獵戶座β星。"

"說人話！"

"參宿七。"林聽寒的嘴角微微上揚，"距離地球863光年。"

這個笑容讓陸燎原心跳漏了半拍。他忽然想起昨晚刷到的熱帖——《那些藏在專業(yè)術(shù)語里的溫柔》，樓主說天文學(xué)家把恒星死亡稱為"變成鉆石"，把星云稱作"宇宙的玫瑰園"。而此刻林聽寒筆下的星辰，會不會也藏著什么沒說出口的話？

"啪！"

前門突然被推開，李禿子腋下夾著文件夾大步走進來。全班瞬間安靜，陸燎原的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。

"這次周測總體進步明顯。"李禿子推了推眼鏡，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，"特別是某些同學(xué)。"

文件夾打開的瞬間，陸燎原猛地抓住林聽寒的手腕——觸到皮膚才驚覺這個動作有多越界，但對方竟然沒甩開。林聽寒的腕骨硌在他掌心，脈搏平穩(wěn)得令人嫉妒。

"物理單科前二十名念到名字的上來領(lǐng)試卷。"

"張明宇，91分，第15名。"

"王思睿，89分，第18名。"

陸燎原的呼吸越來越急。當(dāng)李禿子念到"第20名，87分"時，他差點把林聽寒的手腕捏出紅印——

"周婷。"

不是他。

陸燎原的肩膀垮下來，卻感覺手背一暖——林聽寒翻過手腕，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指。這個反客為主的安撫來得太突然，陸燎原盯著兩人交疊的手，大腦當(dāng)場宕機。

"第19名。"李禿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近，"陸燎原，88分。"

教室里響起一片吸氣聲。夏昭洋在后面瘋狂戳他脊梁骨："陸哥牛逼！說進前二十真進了！"

陸燎原卻像被釘在座位上。直到林聽寒抽出手，在他后腰輕輕推了一把："去啊。"

講臺上的陽光格外刺眼。陸燎原接過試卷時，發(fā)現(xiàn)李禿子嘴角抽搐得像中了病毒的機器人："下次繼續(xù)保持。"

"必須的！"陸燎原咧嘴一笑，轉(zhuǎn)身時差點同手同腳。他的目光穿過整個教室，看見林聽寒正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，發(fā)梢垂落的弧度溫柔得不像話。

回到座位后，陸燎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試卷上多了行紅色批注：【動能定理應(yīng)用熟練度+30%，但電磁學(xué)仍是短板】。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，卻在句尾畫了個小小的火箭——正是他們上次在天文館看到的獵鷹九號模型。

"林老師..."陸燎原用氣聲說，"我這是不是算'逆襲打臉'劇情？"

林聽寒推過來一張紙條：【嚴(yán)格來說，從52分到88分屬于量子躍遷】

陸燎原憋笑憋得肩膀發(fā)抖，在紙條背面畫了只蹦跶的修狗：【那請問林教授，獎勵機制是不是該升級了？】

陽光突然穿透云層，將雨滴照成金色的絲線。林聽寒的側(cè)臉浸在這片光暈里，鼻梁到下巴的線條干凈利落。他低頭寫字時，后頸凸起的骨節(jié)像座小小的山峰——

【想要什么？】

陸燎原盯著這四個字，突然想起昨晚偷看的林聽寒朋友圈。三個月前他發(fā)過一張A大天文臺的夜景，配文只有兩個字："想去。"而昨晚這條動態(tài)下，悄悄多了個來自"L"的點贊——那是陸燎原半夜三點手滑點的，慌得秒取消卻忘了會留下訪客記錄。

"告訴我..."陸燎原的筆尖懸在紙上很久，最終寫下：【你給參宿七備注的星等是多少？】

林聽寒的睫毛顫了顫。當(dāng)他把筆記本推回來時，原本的星圖旁邊多了一行小字：【視星等0.18，絕對星等-7.1】

下面還有更小的一行：【但有人比它亮】

陸燎原的心臟突然超頻運轉(zhuǎn)。他偷偷摸出手機搜索"參宿七"，百科里跳出的第一句話是："冬季大三角中最年輕的恒星"。而此刻林聽寒就坐在他身邊，白襯衫袖口沾著一點藍墨水，像不小心蹭到的星云痕跡。

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。李禿子開始講解試卷，聲音忽遠(yuǎn)忽近。陸燎原在草稿紙上畫了條函數(shù)曲線，橫坐標(biāo)是"時間"，縱坐標(biāo)寫著"心跳速率"，而林聽寒三個字就是讓曲線陡然攀升的奇點。

放學(xué)鈴響起時，林聽寒突然塞給他一張折疊的便簽紙。陸燎原躲在廁所隔間打開，上面是工整的物理錯題解析，但在紙張最邊緣，用幾乎看不見的筆跡寫著：【今晚七點，天文社招新】

便簽背面還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籃球——正是上周特訓(xùn)時陸燎原教他畫的。

陸燎原把便簽按在胸口，那里跳動的頻率已經(jīng)超出醫(yī)學(xué)常識。他想起最近超話里流行的"少年心動鑒定法"，其中第三條是："當(dāng)他出現(xiàn)時，你眼里會自動加上濾鏡"。而現(xiàn)在，他甚至不需要濾鏡——林聽寒本身就是光。

走廊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，不緊不慢，像經(jīng)過精密計算的星體運行。陸燎原沖出廁所，正好看見林聽寒在樓梯口回頭。

夕陽從西窗斜射進來，將他整個人浸在蜂蜜色的光里。陸燎原突然想起物理筆記扉頁上自己偷偷寫的話："如果心動有質(zhì)量，那我對你的引力足以扭曲時空。"

而現(xiàn)在，他的恒星正在三步之外，眼里盛著整個宇宙的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