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：元旦焰火
元旦前夜，北部邊境的雪停了。
林聽寒站在哨所二樓的窗前，指尖輕輕敲擊著玻璃。窗外，士兵們正忙著在訓練場上搭建簡易的觀禮臺，有人掛起了紅燈籠，在蒼茫雪色中顯得格外鮮艷。
"林教授。"程雨推門進來，手里捧著一件厚重的軍大衣，"陸隊長讓人送來的，說晚上看煙花用。"
大衣是軍隊制式，深綠色，內襯加絨，領口處還帶著淡淡的硝煙味。林聽寒接過來，指尖在衣領內側摸到一個小小的"L"字繡痕——那是他很多年前開玩笑繡上去的，沒想到陸燎原一直留著這件衣服。
"他人呢？"
"在指揮布置警戒線。"程雨猶豫了一下，"聽說邊境那邊不太平，今晚可能會..."
林聽寒已經披上大衣往外走："我去看看。"
——
訓練場東側，陸燎原正在和幾個排長交代任務。他穿著作戰(zhàn)服，腰間別著手槍，右肩的繃帶從領口露出一角，襯得下頜線條更加鋒利。
"觀察團安排在觀禮臺左側，老百姓在右側，中間留出十米警戒帶。"陸燎原的聲音低沉有力，"三排負責東面制高點，發(fā)現可疑人員立即報告，不要擅自行動。"
"陸隊，煙花車隊到了。"
陸燎原轉身時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林聽寒。那人穿著他的軍大衣，金絲眼鏡上沾著雪花，在夕陽下泛著微光。三年了，林聽寒似乎一點都沒變，還是那樣清冷矜貴，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。
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，誰都沒有先開口。
"陸隊？"士兵小聲提醒。
陸燎原收回視線："按計劃執(zhí)行。"
等其他人散去，林聽寒才走過來，伸手拂去陸燎原肩上的雪："傷怎么樣了？"
"小傷。"陸燎原下意識想躲，卻被林聽寒按住了沒受傷的那邊肩膀。
"別動。"
林聽寒的手指隔著作戰(zhàn)服輕輕按在繃帶上，動作熟練得像是在操作精密的實驗儀器。陸燎原呼吸一滯——這么多年過去，他還是受不了林聽寒這種專注的眼神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值得關注。
"晚上有煙花？"林聽寒問。
"嗯，軍民聯歡。"陸燎原低頭整理武裝帶，避開對方的視線，"你...別靠太近，可能有危險。"
林聽寒突然笑了："陸隊長是在擔心我？"
陸燎原耳根發(fā)燙，幸好天色已暗看不真切："例行提醒。"
"那我要是非要靠近呢？"林聽寒湊近一步，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到危險的程度。他能聞到陸燎原身上特有的味道——槍油、皮革和某種凜冽的松木香，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。
陸燎原猛地后退，撞上了身后的吉普車："林聽寒！這里是軍營！"
"所以呢？"林聽寒單手撐在車身上，將人困在方寸之間，"三年前在實驗室里，你可不是這樣的。"
這句話像一把鑰匙，瞬間打開了記憶的閘門。陸燎原眼前閃過那個雨夜——林聽寒將他按在實驗臺上，白大褂沾滿了水漬，鏡片后的眼睛暗得嚇人...
"報告！"通訊兵的聲音及時打斷了這危險的回憶。
陸燎原如蒙大赦，迅速從林聽寒臂彎里鉆出來："說！"
"總部來電，要求加強警戒，疑似有武裝分子混入平民區(qū)。"
陸燎原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："通知各排，按B方案執(zhí)行。"
轉身前，他猶豫了一下，還是低聲對林聽寒道："晚上跟緊我。"
——
夜幕降臨，觀禮臺周圍漸漸聚滿了人。林聽寒作為特邀嘉賓，被安排在首排就座，身邊是幾位軍方高層。他環(huán)顧四周，沒有看到陸燎原的身影。
"聽說今晚的煙花是特制的。"程雨興奮地說，"能拼出'元旦快樂'的字樣。"
林聽寒心不在焉地點頭，目光不斷掃向警戒線。突然，他在東側瞭望塔上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——陸燎原穿著偽裝服，狙擊槍架在身前，正通過望遠鏡觀察人群。
即使隔著百米距離，林聽寒也能感受到那種專注的壓迫感。這是陸燎原最讓他著迷的一面之一——像一把出鞘的軍刀，鋒利而沉默，隨時準備撕裂黑暗，只把最柔弱的一面在自己面前展現出來。
"五分鐘后開始！"廣播里傳來主持人的聲音。
人群開始歡呼，林聽寒卻注意到陸燎原的姿勢變了——狙擊槍微微調整了角度，對準了觀禮臺右側的某個位置。
幾乎是本能反應，林聽寒站起身朝那個方向望去。
"林教授？"程雨疑惑地問。
"有情況。"林聽寒壓低聲音，"通知警衛(wèi)，右后方穿藍棉襖的男人有問題。"
程雨順著他的目光看去——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正把手伸進懷里，眼神不斷瞟向觀禮臺中央的軍方領導。
還沒等程雨行動，一聲槍響劃破夜空！
人群瞬間大亂。林聽寒看到那名男子應聲倒地，懷里的手槍滑出老遠。與此同時，陸燎原已經從瞭望塔上一躍而下，朝事發(fā)地點奔去。
"所有人不要動！"警衛(wèi)們迅速控制場面。
林聽寒不顧阻攔沖進警戒區(qū)，正好看到陸燎原將另一名同伙按倒在地。那人突然掏出一把匕首，寒光直刺陸燎原腹部——
"小心！"
林聽寒的警告還是慢了一步。陸燎原側身閃避，匕首劃過他的左臂，鮮血頓時染透了作戰(zhàn)服。但他動作絲毫不停，一記肘擊將歹徒打暈在地。
"醫(yī)護兵！"林聽寒沖到陸燎原身邊，一把撕開他的袖管。傷口不深，但血流不止。
"沒事。"陸燎原喘著氣，"你怎么..."
"閉嘴。"林聽寒扯下領帶，熟練地扎住傷口上方，"醫(yī)務室在哪？"
陸燎原指了指西側的小樓："先疏散群眾..."
"已經有人處理了。"林聽寒不由分說地架起他，"走。"
——
醫(yī)務室里，軍醫(yī)剛被叫去處理其他傷員，只剩他們兩人。林聽寒翻出醫(yī)藥箱，動作利落地給陸燎原清理傷口。
"忍一下。"
酒精淋在傷口上，陸燎原肌肉緊繃，卻沒哼一聲。林聽寒看著他蒼白的嘴唇和額角的冷汗，胸口泛起一陣尖銳的疼痛。
"為什么不用無線電提醒？"林聽寒突然問，"非要自己跳下來。"
陸燎原沉默片刻："來不及。"
"你總是這樣。"林聽寒的聲音發(fā)緊，"三年前是，現在還是。"
繃帶纏到第三圈時，陸燎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："林聽寒。"
"嗯？"
"煙花要開始了。"
窗外，第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，璀璨的光芒透過玻璃，在兩人臉上投下變幻的色彩。林聽寒這才注意到，陸燎原的眼睛在暗處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琥珀色，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。
"傷口..."
"不疼了。"陸燎原輕聲說。
某種無形的張力在空氣中蔓延。林聽寒緩緩俯身，在距離陸燎原唇瓣一寸處停下："這次，你還要推開我嗎？"
陸燎原的睫毛顫了顫，最終閉上了眼睛。
這是一個默許的信號。林聽寒再不猶豫，吻上那兩片干燥的唇。起初只是輕輕的觸碰，直到感受到陸燎原生澀的回應，才逐漸加深這個吻。
窗外，煙花一朵接一朵地綻放，將整個醫(yī)務室照得如同白晝。林聽寒的手滑進陸燎原的衣領，觸碰到那些熟悉的傷疤——子彈擦痕、刀傷、燒傷...每一道都是這三年的無聲訴說。
"疼嗎？"他輕聲問。
陸燎原搖搖頭，林聽寒解開剩下的扣子。在煙花的映照下，那些傷痕像是一幅地圖，標記著他走過的每一處險境。林聽寒低頭，用修長的手指一一撫過，俯身輕輕咬在耳垂。
"林聽寒..."陸燎原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顫抖，"門沒鎖..."
"沒人會來。"林聽寒咬住他的喉結，"今晚所有人都在看煙花。"
最后一朵巨型煙花在空中拼出"元旦快樂"的字樣，醫(yī)務室的玻璃被震得嗡嗡作響。陸燎原仰起頭，露出脆弱的頸部線條，任由林聽寒心疼看他身上的疤痕。
當午夜的鐘聲敲響時，陸燎原被按在病床上，林聽寒從背后擁著他，一只手扣住他的五指，一手揉著他的頭發(fā)。
"新年快樂。"林聽寒在他耳邊低語，同時親了親他的臉。
陸燎原終于忍不住笑出聲，林聽寒也笑了，兩人的眼眸中此刻只有彼此最珍惜的愛人。煙花的光芒透過窗簾縫隙，在他們的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兩人依偎在一起，陸燎原喋喋不休的講述著，林聽寒則寵溺的看著他笑，像是一場重逢的狂歡慶祝派對——還好，他的陸燎原沒有變，還是從前那個如風似火、滿眼星光的火火。還好，他的林聽寒沒有變，還是從前那個寵溺他、愛他、最令人著迷的寒寒子……
——
凌晨兩點，醫(yī)務室重歸寂靜。陸燎原說的有些累了，靠在林聽寒懷里，卻睡不著。
"在想什么？"林聽寒撥弄著他的頭發(fā)。
"三年前，七年前..."陸燎原頓了頓，"你也是這樣。"
林聽寒低笑："哪樣？"
"..."陸燎原說不出口，耳尖卻悄悄紅了。
"這樣？"林聽寒的手突然又作勢要去撓他癢癢。
"別..."陸燎原笑著按住他，"我明天還要帶隊巡邏..."
林聽寒親了親他的發(fā)頂："睡吧，不鬧你了。"
陸燎原遲疑片刻，還是轉過身，將臉埋進林聽寒的頸窩。這個姿勢太過親密，讓他想起學生時代那些擠在單人床上的夜晚。
"林聽寒。"
"嗯？"
"這次...能留多久？"
林聽寒沉默了一會兒："后天走。"
陸燎原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。
"但我申請了邊境量子通信實驗項目。"林聽寒繼續(xù)說，"批下來要一個月。"
陸燎原猛地抬頭："一個月？"
"嫌短？"林聽寒挑眉，"那再加三個月？"
陸燎原沒說話，只是重新埋進他懷里，嘴角卻悄悄揚起。窗外，最后一顆煙花余燼劃過夜空，像一顆墜落的星星。
林聽寒收緊手臂，將人摟得更緊。這一次，他不會再讓懷里的溫度輕易消失。無論邊境的風雪多大，無論前路多險，他都會牢牢抓住這只手，直到星河隕落，歲月盡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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