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痛像是有把鈍鋸在天靈蓋上反復拉扯。
我猛地睜開眼，首先入耳的是嘩啦啦的雨聲，砸在破舊的廟頂上噼啪作響，混著風吹過窗欞的嗚咽聲。潮濕的霉味鉆進鼻腔，嗆得我忍不住咳嗽，胸口立刻傳來一陣牽扯痛。
「嘶——」倒抽一口涼氣，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堆干草上，身下硌人的石頭透過薄薄的布料頂?shù)蒙?。右手臂被粗糙的麻布吊在脖子上，繃帶勒得太緊，血液流通不暢，指尖都有些發(fā)麻。
轉動眼珠打量四周，這是間破敗的山神廟，神像半邊臉已經(jīng)塌了，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泥胎。墻上斑駁的壁畫勉強能看出些青龍白虎的輪廓，只是顏色褪得厲害，看著反倒有點陰森。角落里燃著一堆松明火把，噼啪作響，跳動的火光將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，明明滅滅的，像有無數(shù)小鬼在跳舞。
肩胛處傳來陣陣鈍痛，我齜牙咧嘴地撐起上半身，腦子里亂糟糟的。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馬失前蹄的瞬間——華小佗驚恐的臉，急速靠近的地面，還有那句撕心裂肺的「抓緊我——」
「華小佗？」我試探著喊出聲，聲音嘶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。
回答我的只有雨聲和風吹過破廟的嗚咽。
心猛地沉下去。我掙扎著想站起來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雙腿軟得像面條，剛一動就差點栽倒。低頭檢查身體，右臂的青紫色已經(jīng)消退不少，只剩下淡淡的痕跡，但整條胳膊還是使不上力氣。腰間的傷口被草草包扎過，滲血已經(jīng)止住了，只是一動就牽扯著疼。
「這傻小子跑哪兒去了？」我環(huán)顧四周，破廟不大，一眼就能看完，除了我之外空無一人。地上散落著些不知名的草藥，還有個豁了口的陶碗，里面殘留著褐色藥渣——看來昏迷的時候有人照料過我。
我咬著牙撐著墻壁站起來，一步一步挪到廟門口。雨下得正大，瓢潑似的，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。廟門口的泥地上，一串腳印歪歪扭扭地延伸向后山密林，腳印旁邊還混雜著凌亂的馬蹄印，最讓我心揪緊的是——泥地里星星點點的暗紅，在雨水沖刷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
是血！
一股寒意順著脊梁骨爬上來。華小佗這小子該不會是……一個人引開追兵了？
「媽的！」我低罵一聲，心里又急又氣，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害怕。那傻小子雖然有時候愣頭愣腦的，但對我是真的好。要是因為我出了什么事……我不敢往下想。
伸手摸進口袋，指尖觸到冰涼的物體。掏出一看，過期護臀膏、半包止痛片、還有那塊燙手的除顫儀電極板。等等，燙手？我差點沒拿穩(wěn)，這塊破板子怎么又開始發(fā)燙了？
仔細一看，電極板表面的「太平要術·卷三」字樣正閃爍著詭異的紅光，塑膠外殼燙得幾乎要握不住。就在這時，眼前突然炸開一陣刺目的藍光，比之前的紅光警告要亮得多，晃得我眼睛都睜不開。
緊急公告：檢測到時空能量波動，強制啟動系統(tǒng)2.0版本升級
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浮現(xiàn)在藍光中央。
我懵了幾秒，隨即氣得想罵人：「升你個大頭鬼??！早不升晚不升，追兵都快到門口了你來這套？！」
警告：升級期間所有功能將暫停，醫(yī)療包無法訪問
又是一句提示。屏幕中央緩緩出現(xiàn)一個進度條，旁邊顯示著倒計時：29:47。
「取消！我要取消升級！」我伸手去戳屏幕，手指卻直接穿過去了。這破系統(tǒng)，平時故障百出，關鍵時刻倒挺頑固！
「你們時空管理局是經(jīng)費不足還是怎么的？就不能搞個備用電源或者離線模式嗎？」我氣急敗壞地對著空氣嚷嚷，「等會兒追兵來了，難道要我舉著你這個破面板跟他們說我在升級系統(tǒng)？」
系統(tǒng)毫無反應，進度條自顧自地緩慢增長著。
就在我氣得跳腳的時候，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灼熱感，像是揣了個小火炭。我驚呼一聲，連忙伸手去摸，發(fā)現(xiàn)熱度來自脖子上掛著的玉佩。
這是塊青龍紋玉佩，是我十八歲生日時爸媽送的禮物，穿越的時候一直貼身戴著，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。可現(xiàn)在，玉佩燙得驚人，上面雕刻的青龍紋路仿佛活了過來，發(fā)出瑩瑩綠光。
「這什么情況……」我懵了，還沒反應過來，玉佩突然光芒大盛，無數(shù)綠色光點從玉佩中飄出，在我面前的空氣中匯聚成一幅簡易地圖的模樣。地圖上有個醒目的紅點正在緩慢閃爍，位置大概在西北方向。
我瞪大了眼睛，看著這幅懸浮在空中的立體地圖，下巴差點掉地上：「這……這破石頭跟了我二十年，竟然還是個GPS？」
難怪林醫(yī)生臨終前會提到青龍玉佩，難怪系統(tǒng)會突然升級……難道這塊玉佩才是關鍵？
雨聲似乎變了調(diào)子。不對，不是雨聲——是腳步聲！還有馬蹄聲！越來越近了！
我猛地回神，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。追兵這么快就找來了？
沒時間細想玉佩的事了！我一把抓過地上的折疊刀握緊，另一只手下意識按住發(fā)燙的電極板，迅速吹滅了角落里的火把。破廟頓時陷入一片漆黑，只有門口透進來的微光和空中懸浮的綠色地圖散發(fā)著微弱光芒。
我貓著腰躲到殘破的神龕后面，透過神像和墻壁之間的縫隙緊張地往外看。雨幕中，十幾個黑影正朝著山神廟的方向靠近，火把的光芒在雨夜中搖曳，照亮了他們身上的甲胄——是禁軍！
他們怎么會找到這里？難道那些艾草石真的能指路？
「動作快點！將軍有令，活要見人，死要見尸！」一個粗啞的嗓音在雨中響起，帶著不耐煩的呵斥，「搜仔細點，別讓那丫頭片子跑了！」
「頭兒，這破廟看著不像有人啊……」另一個聲音應道。
「少廢話！進去看看！獵犬聞到味兒了！」
腳步聲越來越近，伴隨著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和……狗吠聲？他們竟然帶著獵犬！
我死死捂住嘴，連大氣都不敢喘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，像是要蹦出來。右手握緊折疊刀，指關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，左手緊緊按著那塊除顫儀電極板——不知道為什么，摸著它竟然有種莫名的安心感。
就在這時，系統(tǒng)升級的藍光突然一陣劇烈閃爍，整個破廟的光影開始扭曲，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。飄落的雨絲在門口處詭異地停頓了一瞬，仿佛時間被按下了慢放鍵。
「搞什么……」我眉頭緊鎖，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果然，手中的電極板突然爆發(fā)出刺眼的白光，強大的電流瞬間擊中了我的手掌。我來不及尖叫，意識就像被人猛地攥住，天旋地轉。
再次恢復意識時，我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漂浮在一片混沌之中。周圍灰蒙蒙的，聽不到雨聲，也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，像是靈魂出竅了。
這是……哪里？系統(tǒng)升級失敗把我搞死機了？
眼前突然亮起一片血色。不是比喻，是真正的血紅色。
畫面逐漸清晰，我看到了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——
尸橫遍野的戰(zhàn)場，殘肢斷臂散落在泥濘中，折斷的兵器斜插在尸體上?？諝庵袕浡鴿庵氐难任?，沖天的殺氣幾乎凝聚成實質(zhì)。遠處的關隘在硝煙中若隱若現(xiàn)，上書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——虎牢關。
虎牢關！
我的心臟猛地一縮。林醫(yī)生說的「千萬別去虎牢關」，原來指的就是這里！
目光穿過廝殺的人群，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——關羽！
但他和我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。面如重棗變成了面紅如血，雙目赤紅，像是失去了理智，青龍偃月刀每一次揮舞都帶起一片血雨，不分敵我地砍殺著周圍的人。他的眼神空洞而瘋狂，明顯已經(jīng)失控了——這就是系統(tǒng)提示的「青龍反噬」？
我的目光被戰(zhàn)場中央吸引。那里，一個穿著現(xiàn)代白大褂的女人倒在血泊中，胸口插著半截斷矛，鮮血染紅了她身下的土地。那張臉，即使沾滿血污，我也絕不會認錯——是林醫(yī)生！是我穿越前搶救無效的那個心臟病患者！
她還活著，胸口微弱地起伏著。當她的目光穿過混亂的戰(zhàn)場，似乎看到了我這個方向時，她用盡最后力氣，干裂的嘴唇翕動著，無聲地吐出兩個字——
「別來……」
畫面像鏡子一樣碎裂，白光閃過，我猛地驚醒過來，渾身冷汗淋漓，心臟狂跳不止。破廟里還是那個樣子，雨聲依舊，追兵的腳步聲就在廟門外。
剛才的……不是幻覺？
林醫(yī)生真的死在了虎牢關？關羽真的會失控？玉佩顯示的坐標……正是虎牢關的方向！
就在這時，系統(tǒng)面板發(fā)出了「?！沟囊宦曁崾疽?。
叮！系統(tǒng)升級完成！時空醫(yī)療系統(tǒng)2.0上線！
刺目的藍光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淡藍色界面，看起來比之前順眼多了。系統(tǒng)面板上多了幾個新圖標：三維地圖、歷史病例庫、藥材識別掃描。
一條新的任務提示彈了出來：解鎖新任務：阻止虎牢關悲劇，拯救關鍵人物
我盯著任務提示，手還在微微顫抖。所以剛才看到的未來片段，真的會發(fā)生？林醫(yī)生的死，關羽的失控……我必須阻止這一切？
目光落在空中依舊懸浮的綠色地圖上，我發(fā)現(xiàn)玉佩指示的坐標和系統(tǒng)新任務的地點完全一致。
檢測到青龍玉佩能量波動，與時空節(jié)點產(chǎn)生共鳴系統(tǒng)突然提示。
看來這塊玉佩不只是GPS這么簡單，它很可能連接著時空節(jié)點，甚至可能是我回去現(xiàn)代的關鍵！
「砰！」
廟門被一腳踹開，木屑四濺。十幾個手持環(huán)首刀的禁軍士兵沖了進來，火把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個破廟。
「人呢？剛才明明聞到味兒了！」為首的士兵環(huán)顧四周，惡狠狠地說道。
我心臟提到了嗓子眼，握緊了手中的折疊刀?，F(xiàn)在系統(tǒng)剛升級完，不知道好不好用，我身上只有半包止痛片和一管過期護臀膏，根本打不過這么多訓練有素的禁軍。
必須趕緊跑！
目光掃過破廟，視線落在了后窗。那里的木柵欄已經(jīng)腐朽不堪，看起來很容易突破。華小佗留下的腳印通向廟后密林，順著他的路線應該能暫時擺脫追兵。而且，玉佩指示的坐標也在那個方向。
下定決心，我深吸一口氣，趁士兵們注意力集中在神龕前的空地上時，猛地從藏身處沖出，朝著后窗撲去。
「在那兒！抓住她！」士兵們反應過來，大喊著追了上來。
我用沒受傷的左手抓住腐朽的木柵欄，用力一踹，朽爛的木頭應聲而碎。冰冷的雨水立刻打了我一身，我顧不上冷，也顧不上右臂傷口被牽扯的疼痛，縱身跳出窗戶，一頭扎進了密林中。
「追！別讓她跑了！」身后傳來追兵的怒吼。
我沒命地在密林中狂奔，樹枝刮過臉頰生疼，腳下的泥水不斷飛濺。右臂的傷口因為劇烈運動再次裂開，溫熱的血液順著手臂流下，滴在泥濘的土地上。
雨水模糊了視線，我只能憑著記憶中華小佗留下的腳印方向前進，同時時不時瞥一眼系統(tǒng)面板上的三維地圖。地圖顯示我距離目標地點還有15公里，按照現(xiàn)在的速度，恐怕天亮也到不了。
身后追兵的呼喝聲漸漸遠去，但獵犬的吠聲卻始終陰魂不散，像是跗骨之蛆，在耳邊回蕩。
「華小佗，你最好沒事……」我喃喃自語，心里既擔心那個傻小子的安危，又掛念著虎牢關的未來。林醫(yī)生臨死前的眼神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，那里面包含的絕望和懇求，讓我無法視而不見。
從最初只想保命，到現(xiàn)在卻要背負起改變歷史的責任，這感覺就像是突然被人塞了個燙手山芋。但我知道，我不能退縮。不管是為了回去現(xiàn)代，還是為了不讓林醫(yī)生和華小佗的悲劇重演，我都必須去虎牢關，必須阻止那場悲劇。
「林醫(yī)生，華小佗，不管前面是什么，這次我不會再讓人死去了?！刮以谛睦锬f道，腳下跑得更快了。
雨勢漸漸小了些，透過稀疏的雨幕，我隱約看到遠處山坳中有點點燈火閃爍。我調(diào)出系統(tǒng)地圖比對了一下，發(fā)現(xiàn)那里正是玉佩指示的坐標位置。
快到了！
就在這時，系統(tǒng)突然彈出一條警告提示：警告！檢測到高濃度毒素反應！
我愣了一下，解毒劑不是已經(jīng)打過了嗎？怎么還會有毒素反應？低頭一看，我倒吸一口涼氣——雨水沖刷下，右臂傷口處再次浮現(xiàn)出淡淡的青紫色，比之前的顏色更深，范圍也更廣。
醉仙液的毒素……竟然沒完全清除？
津ICP備2022002164號-2 © 2016-2023 iHuaBen.com 版權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:jubao@ihuaben.com
京公網(wǎng)安備11010502036362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