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里很安靜,申東賢坐在后座,側臉的線條在陰沉天光里顯得格外冷硬。
他穿了身炭黑色西裝,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,襯得肩背愈發(fā)挺拔,卻也愈發(fā)沉默。
平日里那雙總含著銳利與從容的眼睛,此刻正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,瞳仁里映不出焦點,倒像是盛著一片化不開的霧。
那個在談判桌上揮灑自如、在宴會上談笑風生的申東賢,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光,只剩下沉沉的憂郁,像這天氣一樣,壓得人心里發(fā)悶。
姜熙寧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。
他們的手從上車起就一直交握著,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微涼的溫度,以及指節(jié)偶爾繃緊的力度。
仿佛感應到她的注視,申東賢轉過頭來。
目光相撞的瞬間,他眼底的霧靄似乎散了些,落在她臉上那抹擔憂上,像一汪靜謐的湖,他捏了捏她的掌心,力道很輕,帶著安撫的意味:“我沒事的,別擔心?!?/p>
“我在?!苯鯇幓匚兆∷?,聲音很輕,卻像顆小石子,穩(wěn)穩(wěn)地落進他心里。
剛剛去過那個人以前的居所,發(fā)現(xiàn)他沒錢已經搬出來了,只能往那家他常去的玉子的小店看人在不在。
她忽然想起昨天,見到蓁茵歐尼的時候,她就已經沒那么生氣了,本來她的情緒就來的也快去的也快。
后來在蓁茵歐尼忙的不行抽不開身來陪她的時候,她就已經重新回到了房間,想著等申東賢回來,順便小憩一下。
進來總是這樣,困意像潮水般來的頻繁,可是除了困之后她確實沒有其他感覺不舒服的地方。
把這個點甩在一邊,姜熙寧窩在沙發(fā)里腦袋一點一點的,等著申東賢從Leo那里回來,她已經跟他發(fā)過短訊了。
“咔噠”是房門被推響的聲音。
姜熙寧猛地睜開眼,眼皮還沉得發(fā)黏,喉嚨里已經醞釀好了那聲帶著睡意的“老公”,可字音還沒出口,一道黑影就帶著疾風撲了過來。
男人的懷抱很緊,帶著外面的寒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將她整個人裹了進去。
“老婆,知道我爸爸的消息了?!彼穆曇袈裨谒i窩,帶著種壓抑的沙啞,像被砂紙磨過。
姜熙寧環(huán)住他腰的手猛地一頓,隨即輕輕覆上他的后背。
他的背脊繃得像塊拉滿的弓,她的掌心貼著那片溫熱的衣料,一下一下,像給受了驚的小貓順毛,動作輕得怕驚擾了什么。
姜熙寧沒有說話,她知道現(xiàn)在應該給這個男人一點空間。
申東賢也確實不需要她的回應。
他停頓了兩秒,腦袋沉沉地靠在她肩上,呼吸拂過她的頸側,帶著克制的顫抖:“他親手把我送出國的,從沒給我寄過信,對我一問不問……”
“他以為是為我好……”
“我討厭這樣的父親……”
“卻還是在思念他……”
“想親口問一句,為什么,為什么要把自己的親生小孩送到別人家……”
每一個字都很平淡,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,可姜熙寧卻清晰地感覺到,有什么東西正從他緊繃的身體里溢出來。
肩上的衣料漸漸泛起一片溫熱的濕意,她還能感覺到他環(huán)在她腰間的手指,正一點點收緊,指節(jié)泛白,像是在拼命攥住什么,又像是在極力隱忍什么。
那些寥寥數語像一把鈍刀,輕輕割在她心上,疼意順著血液蔓延開來,蕩開一圈圈心疼的漣漪。
她終于忍不住開口,聲音卻比他還要哽咽,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:“東賢……嗚嗚嗚……我在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