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光散去后，我癱坐在地上喘粗氣。胸口那道傷疤還在隱隱作痛，像是被烙鐵燙過似的。天花板的水滴還在落，啪嗒一聲砸在我鼻尖上。

"歡迎來到真實世界。"

那個聲音又響起來。我抬頭四下張望，卻什么都看不見。四周的鏡子碎得差不多了，墻磚裸露在外，青苔爬滿角落。空氣里還飄著淡淡的鐵銹味。

"你是誰？"我抹了把嘴角的血，嗓子干得發(fā)疼。

"游戲管理員。或者說...引導(dǎo)員。"

話音剛落，整個空間開始扭曲。磚墻像融化的蠟一樣蠕動，地磚一塊塊翻起，露出下面漆黑的虛空。我趕緊站起來，死死抓住胸前的吊墜。這玩意兒自從瑤瑤出事后就一直掛著，現(xiàn)在居然成了唯一能讓我保持清醒的東西。

"準(zhǔn)備好了嗎，林先生？"

我冷笑一聲："呵，這次換我來做莊家了。"

話音未落，眼前突然一亮。等我重新睜開眼時，已經(jīng)站在一條昏暗的走廊上。兩邊的墻壁斑駁不堪，墻紙剝落得七七八八，露出底下泛黃的水泥。天花板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，忽明忽暗。

這地方我認(rèn)得——是市立醫(yī)院的老住院樓。

三年前瑤瑤就是在這棟樓里做手術(shù)。那天暴雨，救護(hù)車頂燈在雨幕中閃個不停。我渾身濕透地躺在擔(dān)架上，看著醫(yī)護(hù)人員圍著另一個擔(dān)架跑過，上面躺著滿臉是血的瑤瑤...

"別想那些。"我咬了咬舌尖，強迫自己清醒過來，"這是幻覺，都是幻覺。"

可這里的一切都太真實了。我能聞到消毒水混合著霉味的氣息，聽到遠(yuǎn)處傳來的腳步聲。連腳下地板的觸感都和記憶里一模一樣。

突然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。我轉(zhuǎn)頭看去，一個穿病號服的小女孩正蹲在墻角。她低著頭，長發(fā)遮住了臉，但右手食指正輕輕劃過自己的脖子。

和剛才幻境里一模一樣的動作。

我握緊拳頭慢慢靠近。小女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，猛地抬起頭。她的臉藏在陰影里，只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反著光。

"你...你是誰？"我的聲音有些發(fā)抖。

小女孩沒有回答，反而咧嘴笑了。那笑容詭異至極，嘴角幾乎咧到耳根，露出森白的牙齒。她緩緩站起身，向我走來。

我本能地后退一步，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墻壁。小女孩越走越近，我能聞到她身上一股腐爛的氣味。

就在她快要碰到我的時候，身后突然傳來一聲門響。我們倆同時轉(zhuǎn)頭看去。

301病房的門不知何時開了條縫，昏黃的燈光從里面透出來，在地上投下一道細(xì)長的影子。

小女孩發(fā)出咯咯的笑聲，轉(zhuǎn)身跑開了。我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朝病房走去。

推開門的瞬間，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。消毒水、鐵銹，還有...泡面的香味？

"哥？"

我渾身一震。這個聲音...是瑤瑤！

病房里空蕩蕩的，只有一張病床孤零零地擺在中央。床上躺著個穿病號服的女孩，背對著我。聽到動靜，她緩緩轉(zhuǎn)過身來。

是瑤瑤。

她臉色蒼白，眼神卻亮得嚇人?？吹轿視r，嘴角揚起一抹奇怪的笑容。

"你終于來了。"

我沖過去抓住她的手："你沒事吧？這些天你去哪兒了？"

瑤瑤沒有回答，而是盯著我看了一會兒："你看見鏡子里的我了嗎？"

我愣住了。剛才那些幻象閃過腦?！R子里的瑤瑤，瞳孔漆黑，對著我傻笑...

"那是假的。"我搖頭，"都是假的，對不對？"

瑤瑤輕輕抽回手："你覺得呢？"

這時，病房的窗戶突然映出我們的倒影。我下意識地回頭，卻發(fā)現(xiàn)窗外漆黑一片，什么都看不見。再看向窗戶，我們的倒影依然清晰可見。

只是...

"瑤瑤！"我驚叫一聲。窗戶里的瑤瑤正用漆黑的眼睛看著我，嘴角咧成一個詭異的弧度。而現(xiàn)實中的她，眼睛還是原來的顏色。

"別怕。"現(xiàn)實中的瑤瑤輕聲說，"我現(xiàn)在可以打開門了。"

她伸手按在窗戶上，玻璃突然泛起漣漪，就像水面一樣蕩漾開來。我看到漣漪深處有無數(shù)雙手在掙扎，有人在哭，有人在笑，還有人在喊救命。

"這就是鏡淵。"瑤瑤的聲音變得空靈，"你想救我，就得先學(xué)會怎么穿過它。"

我盯著那扇詭異的窗戶，感覺胸口的吊墜又開始發(fā)燙。瑤瑤說得對，如果真想救她，就必須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"好。"我深吸一口氣，"教我。"

窗外的漣漪突然劇烈波動，一只手猛地伸出來，抓住了我的手腕。冰冷刺骨，像是從地獄深處伸出的手。

"時間到了。"瑤瑤說。

窗戶轟然炸裂，無數(shù)玻璃碎片向我飛來。我下意識地閉上眼，等再睜開時，已經(jīng)回到了那個布滿鏡子的房間。

天花板還在滲水，血符的痕跡也還在地上。但我知道，剛才發(fā)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。

我摸了摸胸前的吊墜，想起瑤瑤最后說的話。

"我可以打開門了..."

她到底是什么意思？那扇窗戶后面，又藏著什么秘密？

正當(dāng)我思考時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。是房東打來的。

"小林啊，你的房租..."房東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，"再不交的話，我就要收房子了。"

我看了眼手表，凌晨三點?，F(xiàn)實世界的時間好像過得比鏡像世界慢很多。

"知道了，明天一定給。"我說完就掛斷了電話。

現(xiàn)在哪有心思管房租的事。我摸了摸口袋，里面還有幾張外賣單。得趕緊去送完這幾單，然后...

等等。

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。

剛才在鏡像世界里，我能碰到瑤瑤的手。而按之前的經(jīng)驗，鏡子里的東西應(yīng)該是碰不到的。

這意味著什么？

我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很久，直到晨光透過窗戶照進(jìn)來。新的一天開始了，而我終于找到了一絲希望。

不管鏡淵到底是什么，也不管瑤瑤現(xiàn)在究竟是什么狀態(tài)，我都得繼續(xù)下去。

因為她是我的妹妹。

因為只有我能救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