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絲斜斜地織著,林深推開“晚鐘書店”的木門時,銅鈴發(fā)出一聲喑啞的輕響。店里彌漫著潮濕的紙味,天花板垂下的吊燈蒙著層灰,在地板上投下昏黃的圓斑。
“要找什么?”柜臺后傳來個蒼老的聲音。老人戴著副磨花的老花鏡,手指在一本線裝書上輕輕敲擊,指節(jié)纏著圈褪色的藍布條。
林深的目光落在墻角的舊書架上。那排書脊都泛著白,最上層斜插著本《天體演化簡史》,書脊處有個極小的咖啡漬——和他十年前弄丟的那本一模一樣。
“那本多少錢?”他指著書問。老人抬眼看他,鏡片后的眼睛突然亮了亮,像是認出了什么,卻只淡淡說:“找了很久?”
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。十年前他在這家店借過這本書,還書那天遇上暴雨,書被淋得半濕,他慌張地塞進還書箱就跑了,連押金都沒敢要。后來再來時,書店已經換了主人,說前任老板搬去了南方。
“十年前……”他剛開口,老人已經起身取下那本書,翻開扉頁。泛黃的紙頁上有行鉛筆字:“10月17日,雨,借走時第38頁夾著片玉蘭花瓣。”
字跡娟秀,是蘇晚的筆跡。
林深的喉結動了動。高中時蘇晚總愛來這家書店,每次借完書都會在扉頁記下夾了什么書簽。他記得她最后一次借的就是這本,還書時說要轉學去上海,他攥著準備好的告白信,在雨里站了半小時,終究沒敢遞出去。
“她去年回來過。”老人把書遞給他,指腹擦過那行字,“說等一個人來取這本書,等了九年。”
林深翻開第38頁,一片干枯的玉蘭花瓣躺在那里,邊緣已經發(fā)脆,卻還能看出當年的潔白。書頁空白處多了行新的字跡,是他熟悉的娟秀筆體:“我在巷口的玉蘭樹下等過三個秋天,今年不等了?!?/p>
雨還在下,銅鈴又響了一聲。林深抬頭,看見門口站著個穿米白色風衣的姑娘,手里捏著把格子傘,發(fā)梢沾著細碎的雨珠。她看見他手里的書時,傘柄“咔嗒”一聲磕在門檻上。
“你終于來了?!惫玫穆曇魩еc潮濕的笑意,像雨打玉蘭的輕響。
吊燈晃了晃,把兩人的影子投在書架上,慢慢疊成了一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