契約誘心：林少請別犯規(guī)

深夜，城市像一塊被劣質(zhì)珠寶嵌滿的黑色絲絨。趙怡然蜷縮在狹小出租屋唯一還算柔軟的舊沙發(fā)角落，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臺燈散出的昏黃光暈，勉強(qiáng)照亮眼前茶幾上散落的幾張薄紙——奢侈品典當(dāng)行的票據(jù)，最后那對母親壓箱底的金鑲玉耳環(huán)換了五萬塊，像杯水車薪丟進(jìn)燃燒的火海。地上，幾只未拆的廉價泡面凌亂地散落著。

手機(jī)屏幕驟然亮起，一連串短信如同催命符咒，帶著陰寒逼進(jìn)她的眼底：

【王老板：趙小姐，一百七十五萬，最后三天。你知道我們脾氣不太好?！?/p>

【主治醫(yī)師劉：小趙，你母親明天必須繳費(fèi)做支架，再拖下去隨時有生命危險?！?/p>

最后一點(diǎn)光從趙怡然眼中熄滅，絕望如同冰冷的鐵銹味從喉嚨深處彌漫上來。她閉上眼，濃密卻疲憊不堪的睫毛劇烈顫抖。纖細(xì)的手指死死攥著一張燙金名片——父親破產(chǎn)前結(jié)識、如今身份顯赫的“王總”，王立人。幾天前他曾在醫(yī)院停車場“偶遇”她，語氣曖昧：“怡然啊，有什么難處，隨時找叔叔。路子總是有的，看你自己愿不愿意…走。”那目光里的貪婪令人作嘔。

父親趙建明早已被債務(wù)和打擊壓垮了脊梁，如今靠吃藥維持著脆弱的精神。醫(yī)院里，是等著救命錢的母親。高利貸的刀，正懸在她的頸后。

她深吸一口氣，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支撐起酸軟的身體，套上唯一一件還算拿得出手、卻早已漿洗得發(fā)白的黑色連衣裙。鏡子里的她，濃顏如畫，膚白唇紅，本是驚心動魄的美艷，卻被眼底深重的烏青和強(qiáng)行繃緊的嘴角刻上了濃重的凄楚與孤注一擲。她拿起那張名片，如同拿起一塊燒紅的烙鐵。

與此同時，城市金融心臟地帶，晟煊集團(tuán)燈火通明的頂層總裁室，如同冰冷的太空堡壘。

林齊獨(dú)自一人站在整面巨幅落地窗前，俯視著腳下流淌的璀璨星河。窗外流動的光影勾勒出他挺拔而極具壓迫感的剪影，寬肩窄腰的線條在頂級手工西裝的包裹下繃緊，散發(fā)出拒人千里的冰冷氣息。

辦公室的實(shí)木門無聲滑開，特助秦默如同訓(xùn)練有素的影子，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后三步遠(yuǎn)的位置停下，聲音壓得極低，卻清晰如寒泉擊石：

“先生，林家那邊催婚的壓力…已經(jīng)到了臨界點(diǎn)。老太太那邊傳來的話，三天之內(nèi)，您必須表態(tài)接受程家的聯(lián)姻安排，否則……”秦默頓了一下，“另外，趙小姐那邊，走投無路，剛剛出了出租屋，方向……像是去找王立人?！?/p>

窗玻璃清晰映出林齊棱角分明的側(cè)臉，他薄唇緊抿，線條剛硬得如同雕塑。深邃的眼眸，沉如寒潭，映著外面虛幻的萬家燈火，沒有絲毫波瀾。聽到“王立人”這個名字時，他深不見底的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銳利如刀鋒的冷光。

“把王立人靠近她的那只手，”林齊開口，聲音沒有一絲溫度，像裹著冰碴，“給我廢了。人，帶到四季頂套。告訴她，是我要見她?！?命令下達(dá)得毫無遲疑。趙怡然的絕境，是他精心捕捉的獵物信息，將是她成為他對抗家族聯(lián)姻的一顆冰冷棋子的開始。

半個小時后。

四季酒店頂層的總統(tǒng)套房，厚重的實(shí)木大門在王立人驚恐又猥瑣的“哎喲”聲和保鏢的拖拽中轟然關(guān)閉。世界驟然安靜得令人窒息。趙怡然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，幾乎要撞碎她單薄的肋骨。腳下名貴的波斯地毯踩著如同踩在云端，每一步都虛浮不穩(wěn)。眼前的空間開闊得近乎空曠，昂貴的天然大理石、水晶燈飾、低奢家具散發(fā)出冰冷昂貴的質(zhì)感，空氣里漂浮著某種沉穩(wěn)干凈的雪松混合著皮革的昂貴香氛。

林齊依舊背對著她，站在那幅巨大的落地窗前。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閃爍，為他整個人描摹出一道觸不可及的、暗沉而威嚴(yán)的輪廓。巨大的壓迫感無聲無息地彌漫了整個空間，如冰冷的潮水般向趙怡然涌來，幾乎扼住她的呼吸。

時間在無聲的對峙中滴答流淌。十秒，三十秒，漫長如同一個世紀(jì)。每一秒都像一把小錘，在趙怡然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敲打。就在她要被這份死寂逼得神經(jīng)崩潰的瞬間，那道身影緩緩轉(zhuǎn)了過來。

光線勾勒出他宛如雕刻的面容。深邃眉眼如同淬了寒冰的寶石，高挺鼻梁下緊抿的薄唇透出無情的弧度。他看向她的目光，沒有任何情緒，只有徹底的審視和分析，像一把最精準(zhǔn)的手術(shù)刀，毫不留情地剖析著她狼狽外表下驚惶的眼底、強(qiáng)撐的倔強(qiáng)和瀕臨破碎的絕望。

無聲的凌遲。

“趙怡然?！彼穆曇粼诩澎o奢華的空間里響起，低沉冰冷，一字一頓，敲打著趙怡然的耳膜，更像是宣判，“你父親的債，你母親的命。兩條絕路，”他銳利的目光牢牢鎖住她瞬間煞白的臉，“我給你第三條?！?/p>

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一點(diǎn)，將桌面上那份深藍(lán)色精裝硬皮的契約，推到了水晶桌面的正中央。紙張在昂貴燈飾下泛著冷硬的光澤。

冰冷的壓迫席卷著她一步步走近。契約條款，如同最嚴(yán)苛的法律文書。兩頁白紙黑字，每一個字符都淬著寒意：

兩年“林太太”身份。

乙方義務(wù)：

全權(quán)配合甲方（林齊）一切對外社交需求，扮演恩愛夫妻。

無甲方書面允許，不得向外泄露本協(xié)議任何內(nèi)容。

即時生效義務(wù)：……

甲方義務(wù)：

甲方一次性支付人民幣七百萬（首付三百萬即時到賬），剩余分三期支付。

甲方承擔(dān)其母親張靜所有醫(yī)療費(fèi)用。

違約責(zé)任：

乙方違約或主動終止，需賠償甲方所有支出，及違約金伍仟萬元整。

…

那串天文數(shù)字的違約金和冰冷得毫無人情的條款，像毒蛇的獠牙抵住了趙怡然的喉嚨。她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
林齊從主位后起身，繞過奢華的水晶桌，一步步走近。強(qiáng)大的氣場將她完全籠罩。他微微低頭，那冰冷的、帶著淡淡酒氣（趙怡然瞬間嗅到）的呼吸拂過她的額發(fā)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，居高臨下地攫住她滿是屈辱和淚意的眼眸。

“特別提醒，”他的目光，如同帶著嘲諷的鉤子，緩緩下移，最終停留在她因緊張和憤怒而緊抿、毫無血色的唇上，“第一項(xiàng)義務(wù)，即時生效。”

“林太太需要提供一點(diǎn)…‘誠意’。” 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一絲模糊不清，像是酒精的麻痹（他輕輕晃了晃頭，一個極其短暫的動作，指骨捏了捏額角）。眼神卻銳利依舊，鎖著她。

“現(xiàn)在?！彼鲁龅淖?，冰冷無情，“履行義務(wù)?！?/p>

趙怡然渾身的血液瞬間逆流直沖天靈蓋，又在下一秒凍結(jié)成冰！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秋風(fēng)中最后一片枯葉。為了躺在醫(yī)院等著手術(shù)的媽媽，為了那個早已支離破碎的家。簽！她沒有任何選擇！

抓起那只鑲嵌著金屬的簽字筆，巨大的屈辱沖撞著眼眶，她死死咬住下唇，用盡全身力氣對抗著涌上來的水汽，視線模糊地在那份冰冷的賣身契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手指用力得指節(jié)泛白。

林齊的目光如影隨形。

簽完最后一筆，趙怡然猛地抬起頭，對上他沒有任何溫度的視線。她深吸一口氣，閉上那雙漂亮卻已失去所有光彩的桃花眼，仿佛赴死般，踮起腳尖，決絕地朝著面前那片冰涼的薄唇湊去。

生澀、僵硬、毫無溫度的碰撞。如同蜻蜓點(diǎn)水，又如同最不堪的屈辱烙印。兩片唇瓣只是短暫地貼觸，她的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。就在她要抽離的瞬間——

林齊極低地悶哼一聲，身體突兀地輕微一晃，似乎有些站不穩(wěn)，一只手立刻扶住了旁邊冰冷的金屬椅背。指骨按在額角的位置用力，眉頭緊鎖，仿佛承受著突如其來的眩暈。

“抱歉，”他的聲音略帶一絲難以察覺的沙啞和模糊（偽裝得天衣無縫），目光短暫地迷離了一下，投向近在咫尺驚魂未定的趙怡然，“晚上談項(xiàng)目，被灌了幾杯?！?/p>

房間的角落，一個偽裝成天花板上普通頂燈裝飾物的微型高清攝像頭，無聲地運(yùn)轉(zhuǎn)著，幽暗的鏡頭精準(zhǔn)地捕捉到水晶吊燈朦朧光輝下這令人窒息的一幕：少女蒼白的面容，緊閉的雙眼下控制不住滾落的晶瑩淚珠，還有那個象征屈辱的初吻瞬間貼上男人薄唇的畫面。更重要的，是林齊“不勝酒力”扶著額頭那短暫的一晃。

這些畫面，在毫秒之間被壓縮、加密，通過內(nèi)部專屬網(wǎng)絡(luò)，無聲地傳輸至數(shù)十公里之外，一個被古舊檀香籠罩、燈光沉暗的書房內(nèi)。巨大的屏幕上，正清晰地播放著頂套套房內(nèi)發(fā)生的一切。林老太太林鳳芝坐在深紅色的紫檀木圈椅上，布滿歲月溝壑的臉上陰沉得能滴下水來，那雙閱盡滄桑的眼睛里，翻涌著震怒和深深的鄙夷。而她身邊一個隱在陰影中的模糊身影，微微一動。

套房內(nèi)。

林齊迅速站直身體，仿佛那瞬間的“不適”從未發(fā)生。他與趙怡然之間，瞬間又隔開了三步遠(yuǎn)的距離，恢復(fù)了那層堅冰般的疏離和掌控一切的從容面孔。巨大的屈辱感排山倒海般涌來，趙怡然幾乎無法呼吸，死命地攥緊拳頭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用尖銳的痛楚對抗著心臟撕裂般的恥辱。

套房的門無聲打開，秦默如同鬼魅般出現(xiàn)在門口，恭敬地做出“請”的手勢。趙怡然如同逃離地獄一般，踉蹌著轉(zhuǎn)身，不敢有絲毫停留，飛快地走向門口。就在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框里的剎那——

“記住，林太太?！?/p>

林齊低沉而毫無溫度的聲音，如同淬了冰的鞭子，精準(zhǔn)地抽打在趙怡然幾乎崩潰的神經(jīng)上。

“從此刻起，你是林家最昂貴、最精致的…裝飾品?！?/p>

趙怡然的肩膀狠狠一顫，腳步死死釘在原地一瞬，才用盡力氣沖出那扇沉重的房門。門在她身后無聲合攏，隔絕了兩個世界。

奢華冰冷的空間里只剩下林齊一人。他踱步到房間角落那個極為隱蔽的監(jiān)控攝像下，拿出一塊特制的抗菌濕巾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、本能的厭惡，用力擦拭過自己的薄唇，仿佛要抹去什么不堪的印記。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契約上，趙怡然簽字的地方，墨跡未干，力透紙背地寫著“趙怡然”三個字，帶著一種走投無路的決絕。

秦默無聲無息地折返，低聲道：“先生，錄像已按要求送達(dá)。但老夫人那邊…似乎更因趙小姐的‘主動’而震怒。”

林齊唇角勾起一絲幾乎看不見的冰冷弧度，如同寒冰裂開：“很好?！彼叩骄薮蟮谋ｋU箱前，轉(zhuǎn)動密碼，“要的就是她的怒火。不燒起來，我那藏得夠深的‘好叔叔’林宏志，又怎么會忍不住跳出來？”

他將那份簽好的契約，如同處理一份普通的商業(yè)文件，穩(wěn)穩(wěn)地放了進(jìn)去。沉重的合金箱門緩緩合攏，“咔噠”一聲上鎖。他隨手將那團(tuán)擦過嘴唇的濕巾丟進(jìn)角落的垃圾桶，一絲殘留的、屬于她的極淡的馨香（或者說是淚水的苦澀）卻在空氣中盤桓不去。他走到剛才站立過的落地窗前。

樓下，酒店旋轉(zhuǎn)門明亮的燈光下，趙怡然單薄的身影踉蹌著，被恭敬的侍者引向一輛等候的黑色幻影。那輛屬于他的車，在城市的霓虹下閃爍著矜貴而冰冷的光芒。車門打開又關(guān)上，如同合攏了一方精致的囚籠。

林齊沉默地立在窗前，看著那輛車融入城市流動的車河。指骨分明、曾翻云覆雨掌控億萬資本的手，在落地的窗玻璃上停頓了一下，指尖無意識地，朝著樓下那車輛消失的方向，極其短暫地摩挲了一下那個朦朧的輪廓。腦海里，卻毫無預(yù)兆地閃過剛才那蜻蜓點(diǎn)水的瞬間——她劇烈顫抖的睫毛下，緊緊閉著的眼中，那種強(qiáng)行壓抑著卻幾乎決堤的巨大屈辱……還有她滾燙的淚水滑過他冰冷唇畔的觸感。那絲陌生而滾燙的感覺像一根極細(xì)的針，刺破了他精密控制的心神壁壘，留下一個微不可察卻無法忽視的灼痕。

他的眉心驟然一蹙。這種失控的、陌生的干擾讓一絲凌厲的情緒劃過眼底。他迅速收回指尖，如同被什么無形的尖刺蜇到，猛地轉(zhuǎn)身，不再看那片絢爛卻又冰冷的光海。巨大的落地窗清晰地映出他此刻冰封的面容，以及眼底深處一絲被他強(qiáng)行摁下去的、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的煩亂與動搖。那紙契約安穩(wěn)地躺進(jìn)了冰冷的保險箱深處，如同被鎖進(jìn)墳?zāi)?。窗?nèi)的燈光照亮他的背影，依然挺拔、孤高、無懈可擊，掌控著一切。只是那瞬間的心神激蕩，在絕對的冷靜表象之下，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，漾開的漣漪雖無人知曉，卻已在沉默的海平面下悄然擴(kuò)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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