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傾盆而下,豆大的雨點砸落在林間小徑上,濺起一片片泥水。林晚卿下意識地將毒簪收回袖中,目光掃過渾身是血的蘇墨。少年抱緊銅醫(yī)箱,雨水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,混著血跡,在昏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目。
"跟我來。"她冷哼一聲,抬步走向不遠處破敗的山神廟輪廓。那里曾是商旅歇腳之地,如今早已荒廢多年。
蘇墨踉蹌著跟上,每走一步都因傷勢劇烈疼痛。林晚卿回頭瞥了他一眼,見他左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,不禁皺眉。前世她記得這個角度——那是被重手法捏碎的臂骨。
泥濘的小路讓行走變得艱難。蘇墨痛得頻頻吸氣,卻咬緊牙關不發(fā)出聲音。林晚卿注意到他緊抿的唇角和額角的冷汗,心中泛起一絲異樣。十三歲那年,他為護她被毒蛇咬傷時也是這樣。
山神廟破敗不堪,蛛網密布,灰塵厚得能蓋住腳印。林晚卿攙扶著蘇墨在角落坐下,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半截蠟燭。搖曳的火光映照出少年臉上三道猙獰的爪痕,傷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色。
"現(xiàn)在可以解釋了。"她聲音冷得像冰,"你父親究竟怎么了?蘇錦書為什么說你死了?"
蘇墨低頭抱緊醫(yī)箱,身體微微發(fā)抖:"姐姐是為了保護我..."
"保護你?"林晚卿冷笑,"就像前世她為了救我死在冷宮那樣?"她想起那日的血腥,蘇錦書的血濺在她臉上,溫熱的觸感至今未散。
蘇墨猛地抬頭,眼中閃過痛苦:"姐姐她...她沒有背叛你!"
"那為何要騙我?"林晚卿步步緊逼,手按在他懷中的醫(yī)箱上,"這里面是不是有蘇錦書給你的密信?"
蘇墨突然激動起來,緊緊護住醫(yī)箱:"不準碰!這是姐姐拿命換來的!"
兩人僵持片刻,暴雨聲中突兀地響起一聲雷響。林晚卿正要開口,卻見蘇墨突然奪過她腰間的匕首,刀刃抵在自己右臂動脈處。
"林姐姐!"少年聲音發(fā)顫,"信在里面,但你答應我,絕不能沖動行事害了姐姐!"
林晚卿瞳孔驟縮。燭光下,她看到蘇墨眼中的恐懼并非為自己,而是為蘇錦書擔憂。前世的記憶與眼前畫面重疊,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錯怪了這對姐弟。
"我答應你,先看信,不沖動行事。"她后退一步,聲音不自覺放軟。
蘇墨松了口氣,顫抖著手打開醫(yī)箱底部的秘密夾層。動作緩慢而鄭重,雨水和血水順著手指滴落在醫(yī)箱上。他取出用油布包裹的物品:一封信和一塊玄鐵令牌。
林晚卿接過密信,指尖觸到油布上的暗紅色血跡。展開信紙,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:
"晚卿親啟:
若你讀到這封信,說明墨兒已找到你。請先原諒我們的欺騙。父親并非叛國,而是陛下安插在敵國的密探。林家被滅門,是因為發(fā)現(xiàn)了陛下謀害忠良的證據。我被迫歸順陛下,實則收集更多罪證。將墨兒假死送出京城,是為保留蘇家血脈和證據。玄鐵令牌是父親身份的唯一信物..."
信紙在林晚卿手中微微發(fā)顫。她想起前世對蘇錦書的怨恨,想起那些刻意疏遠的時光。原來一切竟是誤會。
"原來如此..."她低聲自語,眼中泛起水霧,"我竟錯怪了她這么久..."
蘇墨突然奪過匕首,用盡全力斬向左手小指。"?。?的痛呼被暴雨聲掩蓋。斷指落地,鮮血噴涌而出。
"我蘇墨對天起誓!"他忍著劇痛,舉起流血的左手,"姐姐以命護我,我必以命相護!愿助林姐姐復仇雪恨!若違此誓,讓我身首異處,永世不得超生!"
林晚卿震驚過后,眼中閃過決絕。她拿起斷指,蘸取蘇墨鮮血在自己掌心畫下"林"字:"好,我信你們一次!從今日起,你我便是復仇同盟!"
她迅速為蘇墨包扎傷口,動作熟練。兩人交換彼此掌握的信息:宮廷勢力分布、關鍵人物弱點。初步制定計劃:先聯(lián)系蘇錦書,再尋找其他被滅門家族的幸存者。
突然,門外傳來衣袂飄動的聲音。林晚卿熄滅蠟燭,拉著蘇墨躲到神像后。銅醫(yī)箱被不小心碰倒,幾株草藥散落地上。
一個身影如鬼魅般掠過廟檐,停留在門前。透過門縫可見對方腰間玉佩隱約反光。玄色衣袍在雨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
寒芒一閃,一支淬毒袖箭無聲飛出,釘在神像眉心。箭尖劇毒在微弱天光下泛著藍紫色光澤。
黑影在門前停留片刻,最終離去。林晚卿緊握蘇墨的手,兩人在黑暗中屏住呼吸。雨聲漸小,天邊隱約傳來雞鳴。
玄鐵令牌在林晚卿懷中微微發(fā)燙,與蘇墨斷指傷口的溫度遙相呼應。
\[未完待續(xù)\]林晚卿盯著那封信看了許久,指尖微微發(fā)顫。燭光搖曳,映得她臉上神色忽明忽暗。蘇墨靠在她肩上,呼吸急促,冷汗混著血水浸透了衣襟。
“你姐姐……”她低聲開口,聲音有些澀,“她現(xiàn)在在哪兒?”
蘇墨虛弱地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姐姐把我送出京城時,只說會找機會聯(lián)系我?!?/p>
林晚卿沉吟片刻,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:“你先休息,天亮前我們得離開這里?!?/p>
蘇墨咬著牙點頭,靠在墻角慢慢閉上眼。林晚卿望著他蒼白的臉,心頭一陣復雜。曾經那個總是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,如今已經能為了保護姐姐自斷一指。
廟外的雨聲漸漸小了,風卻更冷了幾分。林晚卿起身走到門口,借著微弱的晨光打量外面。泥濘的小路上除了他們留下的腳印,還有一串極淺的痕跡——是新近留下的。
她瞇起眼,正要細看,身后的蘇墨忽然發(fā)出一聲輕哼。林晚卿回頭,見他眉頭緊皺,嘴唇泛白,顯然是傷口又開始作痛。
她快步走回去,從醫(yī)箱里翻出止血散和繃帶。輕輕掀開他左臂的布條,斷裂的骨頭已經被重新固定,但腫脹依舊明顯。
“疼就喊出來。”她一邊包扎一邊低聲說。
蘇墨咬著牙搖頭:“不疼?!?/p>
林晚卿看了他一眼,沒再說話。手上的動作卻放得更輕了些。包扎完,她將玄鐵令牌放進懷中,又把密信仔細收好。
“等天亮,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?!彼f,“然后我去找人?!?/p>
“找誰?”蘇墨睜開眼。
“一個能幫我們的人?!绷滞砬湔酒鹕恚蜷T外,“他在城東經營一間藥鋪,是我父親生前最信任的舊部?!?/p>
蘇墨掙扎著想要起身:“我也去?!?/p>
“你現(xiàn)在連站都站不穩(wěn),怎么去?”林晚卿按住他的肩膀,“乖乖在這兒等我?!?/p>
蘇墨急了: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?!绷滞砬浯驍嗨脑挘Z氣不容置疑,“你是蘇家唯一的血脈,不能冒險?!?/p>
蘇墨低下頭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斷指處的繃帶。林晚卿看著他這副模樣,心里突然一軟。
“等我回來。”她輕聲說,“我們再一起去找你姐姐?!?/p>
蘇墨抬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希望:“真的?”
林晚卿點點頭:“我說過,從今天起,我們是同盟?!?/p>
話音剛落,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腳步聲。林晚卿立刻警覺起來,迅速熄滅蠟燭。黑暗中,她拉住蘇墨的手,兩人屏住呼吸躲到神像后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,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節(jié)奏。林晚卿握緊袖中的毒簪,目光死死盯著門口。
門縫透進的微光忽然暗了一瞬。一個人影出現(xiàn)在門前,黑衣蒙面,身形瘦削。那人站在門口停留了幾息,隨即抬手朝廟內扔出一支袖箭。
嗖!
箭矢破空而入,釘在他們剛才坐過的位置上。林晚卿看清了箭尾的暗紅色羽翎——是宮中禁衛(wèi)專用的毒箭。
黑衣人似乎察覺不到有人,轉身離去。林晚卿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,才拉著蘇墨從神像后出來。
“看來,有人已經盯上我們了?!彼吐曊f。
蘇墨臉色蒼白:“是誰?”
“不知道?!绷滞砬鋼炱鹉侵Ъ?,眼神沉了幾分,“但肯定不是普通人?!?/p>
她將箭收入懷中,轉頭看向蘇墨:“你還能撐多久?”
蘇墨咬牙點頭:“可以走?!?/p>
林晚卿沒再多說,扶著他慢慢起身。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山神廟,沿著小路往山下走。天色漸亮,遠處的村莊輪廓隱約可見。
就在他們快要走到山腳時,林晚卿忽然停下腳步。前方樹林里,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。
“是他?!彼[起眼,低聲說。
“誰?”蘇墨問。
“那個黑衣人。”林晚卿握緊毒簪,“看來他還不打算放過我們?!?/p>
她拉著蘇墨躲進路邊的灌木叢,屏息觀察前方動靜。那人果然又出現(xiàn)了,正在林間緩慢移動,似乎在搜尋什么。
林晚卿正準備繞過去,那人卻突然停住腳步,猛地朝他們的方向投來一支袖箭。
“快走!”她一把拉起蘇墨,兩人迅速往另一側逃去。
箭矢擦著林晚卿的耳邊飛過,釘入樹干。她回頭看了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那人的動作比之前更快了幾分。
“他是在逼我們往那邊去。”林晚卿突然意識到什么,拉著蘇墨改變方向。
果然,他們剛拐了個彎,就看到前方十幾名黑衣人正在林中埋伏。為首之人手中握著一柄短刀,刀刃泛著詭異的藍光。
“包圍他們。”那人低聲命令。
林晚卿心中一沉,握緊毒簪。蘇墨靠在她身邊,氣息越發(fā)微弱。
“撐住?!彼吐曊f,“等我解決這些人,就帶你去找大夫?!?/p>
蘇墨虛弱地點點頭:“小心……”
林晚卿深吸一口氣,迎著包圍而來的黑衣人沖了上去。毒簪在晨光中劃出一道寒芒,直取最前方那人的咽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