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四)
離婚協(xié)議書終究沒遞出去。
逸悠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,指尖反復(fù)摩挲著紙張邊緣,直到把光滑的紙角捻得起了毛邊。窗外的月光斜斜照進(jìn)來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,像極了墨塵看他時(shí),眼神里偶爾掠過的那點(diǎn)溫度——淡得像錯(cuò)覺,卻足夠讓他攥著不放。
凌晨三點(diǎn),墨塵帶著一身酒氣回來,腳步虛浮地撞在玄關(guān)柜上。逸悠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站起來,想去扶,卻在對方抬眼時(shí)頓住了。
墨塵的眼睛很紅,沒看他,只是啞著嗓子問:“她……為什么不喜歡我?”
是在說那位總裁夫人。聽說今晚夫人的丈夫也來了,兩人舉止親密,把墨塵晾在了一邊。
逸悠沒說話,默默倒了杯溫水遞過去。墨塵卻揮手打翻了杯子,水灑在地板上,濺濕了逸悠的褲腳。
“你是不是很得意?”墨塵忽然盯著他,眼神里帶著酒后的暴戾和一絲脆弱,“看我笑話?覺得我也有今天?”
逸悠垂下眼瞼,聲音輕得像嘆息:“沒有?!?/p>
他蹲下去,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擦著地板上的水漬。墨塵的皮鞋就踩在旁邊,鞋跟沾著外面的泥,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,怕弄臟了對方的褲腳。
這個(gè)動作落在墨塵眼里,不知怎么就刺到了他。他猛地拽起逸悠的胳膊,力道大得嚇人:“你就不能有點(diǎn)脾氣嗎?逸悠,你看看你現(xiàn)在這個(gè)樣子,像條搖尾乞憐的狗!”
逸悠的手腕被勒得生疼,眼眶卻忽然熱了。他看著墨塵,第一次沒有躲閃,聲音帶著點(diǎn)不易察覺的顫:“那你呢?你對著她搖尾巴的時(shí)候,又是什么樣子?”
墨塵愣住了,像是沒料到他會反駁。
逸悠掙開他的手,后退一步,拉開距離。月光照在他臉上,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緒,有委屈,有疲憊,還有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固執(zhí)。
“我放不下,”他輕聲說,像是在對自己坦白,“可我也不想再做你的工具了,墨塵?!?/p>
墨塵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最終卻只是抿緊了唇,轉(zhuǎn)身摔上了臥室的門。
客廳里又恢復(fù)了寂靜。逸悠慢慢蹲下去,抱住了自己的膝蓋。原來放不下是這種感覺——像喉嚨里卡著一根刺,咽不下去,也拔不出來,只能在每個(gè)深夜,被硌得生疼,卻偏偏舍不得咳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