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第七更!

陳鈺挑挑眉,面無表情地放下飯盒,動(dòng)作利落。沒有回應(yīng)閔玧其關(guān)于湯的請(qǐng)求,只是徑直走到窗邊那張小小的陪護(hù)凳上坐下,從背包里掏出書本和作業(yè),攤開在膝蓋上,仿佛病房只是一個(gè)稍顯嘈雜的自習(xí)室。
她低著頭,握筆的指節(jié)用力,筆尖在紙頁上劃過沙沙的聲響,頭也不抬,聲音平淡無波,聽不出任何情緒:
陳鈺“晚飯想吃什么?現(xiàn)在說給我,到時(shí)候給你帶過來?!?
閔玧其有些訕訕地打開飯盒,濃郁的骨湯味再次撲面而來。
他認(rèn)命地拿起勺子,舀起一片煮得軟爛的白菜,味同嚼蠟地送進(jìn)嘴里。視線卻不受控制地,從湯碗移開,落到了窗邊那個(gè)小小的身影上。
午后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,斜斜地灑進(jìn)來,恰好籠罩在陳鈺低垂的頭頂。
那小小的發(fā)旋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光暈,幾縷細(xì)碎的黑發(fā)被光線穿透,顯得異常柔軟。
閔玧其的目光,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,緩慢地、近乎貪婪地滑過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頰——那里清晰地印刻著長期睡眠不足帶來的、濃重如墨的烏青;滑過她緊抿的、缺乏血色的薄唇;最后,定格在那雙低垂的眼眸上。
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?
漆黑,深邃,如同不見星月的寒潭。陽光如此慷慨地傾瀉在她身上,卻似乎無法穿透那濃密的睫毛,無法在那雙瞳孔里折射出一絲一毫的光亮。
它們沉寂著,像兩粒被遺棄在冰原深處的黑曜石,吸納著所有的光線,卻拒絕給予任何溫暖的反饋。
空洞,疲憊,仿佛所有的情感和期待都已被消耗殆盡,只剩下無邊的荒蕪和死寂。
等、等等……
眼睛?
閔玧其的心頭莫名地掠過一絲極其細(xì)微的、難以捕捉的異樣感。
這雙眼睛……這雙眼睛……
閔玧其“咳咳!咳咳咳——!”
思緒的瞬間凝滯讓他忘記了咀嚼,那片白菜順著喉嚨滑了下去,猝不及防地嗆進(jìn)了氣管,劇烈的咳嗽瞬間爆發(fā),他弓起身子,臉憋得通紅,眼淚都咳了出來,牽扯著受傷的肩膀又是一陣鉆心的疼。
這突如其來的動(dòng)靜終于打破了病房的沉寂。
陳鈺被他那近乎要把肺咳出來的架勢(shì)驚動(dòng),皺著眉抬起頭,目光精準(zhǔn)地捕捉到閔玧其正一瞬不瞬地、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炙熱盯著自己的視線。
她被這目光看得極其不自在,仿佛平靜的冰面被投入了一塊滾燙的烙鐵。
合上手中的筆,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被打擾的不耐和冷硬:
陳鈺“看我做什么?”
閔玧其狼狽地抓過水杯灌了幾口溫水,好不容易才將那股嗆咳壓下去,喉嚨火辣辣的疼。
他避開陳鈺那雙讓他莫名心悸又困惑的眼睛,目光游移地落在還剩大半的骨湯上,聲音帶著咳后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:
閔玧其“沒……就隨便看看?!?
他頓了頓,想起她剛才的問題,隨口答道,
閔玧其“晚飯……可以給我?guī)ё喜税垎???
至少,那東西有米飯的香氣和海苔的咸鮮,比這沒完沒了的骨湯強(qiáng)。
陳鈺“行?!?
陳鈺的回答干脆利落,沒有絲毫拖泥帶水。她迅速收拾好書本塞回背包,站起身,
陳鈺“吃完了吧?我走了。”
動(dòng)作一氣呵成,沒有半分留戀,仿佛留在這里是什么難以忍受的事情。
又是這樣。
閔玧其看著她的背影,一股強(qiáng)烈的失落感混合著無邊的孤寂,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。
十分鐘,甚至更短。她在這里停留的時(shí)間,永遠(yuǎn)只夠他吃完一頓飯。然后,這間充斥著藥水味、疼痛和死寂的病房,就又要只剩下他一個(gè)人了。
壞情緒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,纏繞住他的心臟。
肩膀的疼痛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,每一個(gè)夜晚都被噩夢(mèng)糾纏,睡夢(mèng)中驚醒時(shí)冷汗涔涔的恐懼感還記憶猶新。
此刻,看著陳鈺那只纖細(xì)的、正收拾著碗筷的手腕,在陽光下幾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,一種突如其來的、強(qiáng)烈的、不想被獨(dú)自留下的沖動(dòng)猛地攫住了他。
腦子一熱,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(yīng)。
他猛地伸出未受傷的右手,一把抓住了陳鈺即將收回的手。
冰涼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皮膚瞬間傳遞過來,那觸感像一道電流,激得閔玧其瞬間清醒。
他……他在做什么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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