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原的夏天來得猝不及防。一夜之間,表層的積雪開始融化,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巖石,滴答的融水聲在空曠的雪原上格外清晰。洛卡趴在一塊被曬得微暖的巖石上,伸著舌頭喘氣——這在寒冬里是絕無僅有的事,它甚至覺得腳掌下的石頭有些燙。
藍修正蹲在不遠處的融水洼邊,低頭舔著水。往年這個時候,它們還在為尋找不凍泉發(fā)愁,可現(xiàn)在,一道道細流正順著冰谷蜿蜒,匯成小小的水潭,潭底沉著去年落下的枯草,偶爾有銀色的小魚從上游游來,尾巴一甩就沒了蹤影。
“汪!”洛卡忽然豎起耳朵,朝著西邊的山坡叫了一聲。那里的雪化得最快,露出一片稀疏的苔蘚,竟還有幾朵米粒大的紫色小花頂破凍土,怯生生地開著。藍修順著它的目光看去,猛地起身奔過去,用鼻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花瓣——這是它們第一次在冰原上見到活的花。
但夏天也藏著麻煩。融化的雪水讓冰面變得濕滑,昨天洛卡就差點在一處陡坡上滑倒,幸好被藍修用尾巴勾住了后腿。正午的陽光曬得冰殼發(fā)軟,踩上去會發(fā)出“咯吱”的悶響,像是隨時會塌。它們不得不改變路線,沿著巖石裸露的山脊走,避開那些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冰層。
不過好處也不少。白天變長了,它們有更多時間趕路,也更容易找到食物。藍修在一處背風的石縫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窩凍僵的旅鼠,大概是冬天沒來得及藏好,現(xiàn)在被融雪泡軟了冰殼,成了現(xiàn)成的美餐。洛卡則在水潭邊逮到了一只胖乎乎的甲蟲,那蟲子大概是剛被 喚醒的,慢吞吞地爬著,一嘴就被洛卡叼住了。
傍晚時,風里帶著一種陌生的氣息,不是冰雪的凜冽,而是潮濕的、帶著點泥土味的暖。它們找到一處被陽光曬了整天的巖壁,背靠著石壁休息,不再需要擠在一起取暖。洛卡把下巴擱在藍修的背上,聽著遠處融水匯成的小溪嘩嘩流淌,竟覺得這樣的冰原,也有了幾分溫柔。
藍修忽然抬頭望向天空,那里沒有了冬天鉛灰色的云,是一片清澈的藍,連風都變得懶洋洋的。它輕輕蹭了蹭洛卡的耳朵,像是在說:原來冰原的夏天,是這樣的啊。
冰原的夏日午后,陽光把冰湖曬得泛起一層薄霧。洛卡蹲在湖邊的巖石上,鼻尖湊到水面,看著一群銀亮的小魚在冰層融化出的淺水區(qū)游弋,尾巴攪起細碎的水花,像撒了把會動的碎銀子。
“汪!”它回頭朝身后的藍修低叫,爪子不安地刨著地面。藍修正趴在不遠處觀察,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魚群最密集的地方——那里的冰層最薄,水面泛著淡淡的綠,能看見底下卵石間穿梭的影子。
藍修起身時,爪子踩在濕滑的冰面上發(fā)出“咔嚓”輕響。它沒直接靠近,而是繞到湖的上游,用前爪試探著拍了拍水面。魚群受驚,猛地向下游竄去,正好朝著洛卡等候的方向。洛卡瞬間繃緊身體,像顆蓄勢待發(fā)的石子,等魚群游到近前,猛地伸出爪子去撈——卻只帶起一串水珠,小魚早靈活地躲開了。
藍修低低地嗚咽一聲,像是在示意它換個法子。這次它走到湖邊,用強壯的前腿在冰沿反復踩踏,那里的冰層本就被陽光曬得酥軟,幾下就裂開一道細縫?;钏畯目p里涌出來,帶著幾條慌不擇路的小魚。洛卡眼疾手快,一口叼住一條,甩甩頭上的水珠,得意地搖起了尾巴。
可更大的魚藏在深水區(qū)。藍修觀察了片刻,忽然縱身跳進沒膝的融水里,冰涼的湖水讓它抖了一下,卻立刻穩(wěn)住身形,用尾巴在水里攪動,驚得大魚四處亂竄。有一條慌不擇路地躍出水面,正好落在岸邊的淺灘上,撲騰著蹦跶。洛卡立刻撲過去按住,興奮地“汪汪”叫著。
夕陽西下時,它們已經(jīng)捕到了七八條魚。藍修趴在暖烘烘的巖石上舔著濕漉漉的皮毛,洛卡則叼著最大的一條魚,跑到它身邊放下,用腦袋蹭了蹭它的脖子。魚的鮮味混著陽光和融雪的氣息,在晚風里彌漫開,冰原的夏天,原來藏著這樣豐美的饋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