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侖山上的光陰,總在云卷云舒間悄然流淌。
自十二品金蓮入駐大羅天門外的靈圃,轉(zhuǎn)眼又是千年。
這日清晨,靈圃周遭的靈氣驟然沸騰,如潮般涌向那株靜靜佇立的金蓮。
霞光自九天垂落,織成漫天錦緞,將蓮身層層裹住。
太清老子、玉清元始、上清通天幾乎同時(shí)自靜室中起身,踏云而來,目光落在那團(tuán)霞光上,帶著幾分期待——這先天靈根,終于要化形了。
霞光之中,蓮瓣緩緩舒展,如同最溫柔的羽翼,托出一道纖細(xì)的身影。
金光漸散,露出的少女讓三位見慣天地異象的大能都微微一怔。
她肌膚似淬了月華的暖玉,透著淡淡的瑩光,青絲如墨瀑般垂落,漫過肩頭,幾縷發(fā)絲貼在頸側(cè),更顯頸線優(yōu)美。
眉如遠(yuǎn)山含黛,眼若秋水橫波,初睜的眼眸帶著懵懂的純凈,卻又似藏著億萬年的星辰流轉(zhuǎn)。
瓊鼻挺翹,唇瓣是自然的櫻粉,未施半點(diǎn)脂粉,卻美得驚心動(dòng)魄。
只是周身未著寸縷,那渾然天成的嬌憨與圣潔交織,像一朵剛從晨露中綻放的蓮,讓人不敢直視,又忍不住心馳神往。
最先失態(tài)的是上清通天。
他素來灑脫不羈,此刻卻像被什么燙到一般,臉頰“騰”地染上緋紅,眼神慌亂地移開,落在遠(yuǎn)處的云海上,指尖卻無意識地絞著袖袍,連耳根都紅透了。
可目光偏又不聽使喚,總?cè)滩蛔⊥低低倥砩项茄凵窭?,竟藏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驚艷與悸動(dòng)。
玉清元始端方的面容也泛起薄紅,他輕咳一聲,抬手理了理衣襟,試圖維持鎮(zhèn)定,可微微發(fā)燙的耳廓卻出賣了他。目光掠過少女時(shí),雖快如閃電,卻在那清澈的眼眸中多停留了半瞬,心底竟莫名生出一絲慌亂,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。
便是最沉穩(wěn)的太清老子,也不由得頓了頓撫須的手,目光在少女身上一掃而過,便轉(zhuǎn)向天際的朝陽,只是那平日里古井無波的眼底,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(dòng),連聲音都比尋常低柔了幾分:“通天,取件道袍來。”
通天這才回過神,忙應(yīng)了聲,轉(zhuǎn)身時(shí)腳步都有些虛浮,匆匆取來一件繡著纏枝蓮紋的月白道袍,遞過去時(shí)頭埋得更低,聲音都帶著點(diǎn)不自然:“快……快穿上吧?!?/p>
少女懵懂地看著三人,似懂非懂地接過道袍,笨拙地往身上套。許是剛化形,手指還不靈活,腰帶系了半天也沒系好。
老子走上前,伸手幫她系好腰帶,目光落在她懵懂的臉上,溫聲道:“你本體是十二品金蓮,便叫‘靈汐’吧,愿你此后靈慧通達(dá),潮汐不驚?!?/p>
“靈汐……”少女輕聲念著名字,眼中閃過歡喜,對著三人盈盈一拜,動(dòng)作雖生澀,卻自有一番靈氣。
通天看著她穿上道袍的模樣,那月白的料子襯得她肌膚勝雪,心中竟莫名一松,可再看她清澈的眼眸時(shí),臉頰又悄悄熱了起來,眼神里多了幾分連自己都說不清的溫柔。元始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,只是那耳尖的紅,還未完全褪去。
靈風(fēng)吹過靈圃,帶著靈草的清香,拂過靈汐的發(fā)梢。她站在晨光里,好奇地打量著周遭,而三清立在一旁,看著這株歷經(jīng)波折的靈根終于化形成人,心中各有思緒,只是那目光再次落在靈汐身上時(shí),都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情愫,像春日里悄然萌發(fā)的嫩芽,藏在溫潤的關(guān)切之下。
自靈汐化形后,昆侖山的日子似乎都添了幾分不一樣的意趣。
她初通人事,對世間萬物都帶著懵懂的好奇,總愛跟在三清身后問東問西。
問通天那朵云為何會變顏色,問元始崖邊的靈草叫什么名字,也會纏著老子講天地初開的故事。
通天最是縱容她。
靈汐愛聽他講四海八荒的奇聞,他便每日抽半個(gè)時(shí)辰,坐在紫芝崖邊,一邊看著她在崖下追蝴蝶,一邊繪聲繪色地說給她聽。
陽光透過松枝灑在靈汐發(fā)間,她聽得入神時(shí),會不自覺地往他身邊湊,發(fā)絲偶爾掃過他的手背,像羽毛輕輕搔過,引得通天指尖一顫,說話都漏了半拍,臉頰又悄悄紅了,卻只裝作被風(fēng)吹迷了眼,轉(zhuǎn)過頭去,耳尖卻亮得很。
元始雖素來端方,待靈汐卻多了幾分耐心。
她學(xué)不會術(shù)法口訣,他便拿著玉簡,一句句教她念,聲音放得極柔。
靈汐學(xué)得慢,有時(shí)念錯(cuò)了,會吐吐舌頭,抬頭看他,眼神里滿是討?zhàn)垺?/p>
元始看著她那副模樣,到了嘴邊的斥責(zé)便咽了回去,只無奈地?fù)u搖頭,眼底卻漾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。
有次她練術(shù)法時(shí)不小心摔了一跤,他竟比誰都快地伸手扶住她,指尖觸到她手臂的肌膚,只覺溫軟細(xì)膩,心頭莫名一跳,扶穩(wěn)她后,便匆匆收回手,裝作整理衣袍,耳根卻又紅了。
老子依舊是那副淡然模樣,只是看靈汐的眼神,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溫和。
她喜歡喝他親手煮的靈茶,他便每日在丹房旁的小爐上,多溫一壺。
靈汐會捧著茶杯,坐在他對面,小口小口地喝,偶爾抬頭看他打坐,目光清澈。
老子睜眼時(shí),常會撞見她的視線,她便慌忙低下頭,耳根紅紅的。
他也不說話,只靜靜看著她,眼底那抹平靜的湖面,似有微瀾輕輕蕩開。
這日,靈汐在靈圃里發(fā)現(xiàn)一株從未見過的七色花,歡喜地摘了,先跑去問通天:“你看這花好看嗎?”
通天看著她舉著花,笑靨如花的模樣,心跳竟漏了一拍,忙點(diǎn)頭:“好看,比……比昆侖所有的花都好看。”
話一出口,才覺失言,臉頰又紅了。
靈汐又拿著花去找元始,元始接過花,目光卻落在她沾了點(diǎn)露水的臉頰上,輕聲道:“好看,只是下次莫要亂摘靈草,萬物有靈?!?/p>
語氣雖輕,卻沒半分責(zé)備。
最后她跑到老子面前,獻(xiàn)寶似的遞過去:“先生,你看!”
老子接過花,指尖無意間碰到她的手指,溫軟的觸感讓他微微一頓,抬眸看向她,眼中帶著淺淡的笑意:“靈汐摘的,自然好看。”
靈汐被夸得眉開眼笑,渾然不知自己早已成了昆侖山上,最讓三位大能心緒不寧的存在。
而那三位,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,心中那點(diǎn)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,像靈圃里的藤蔓,正悄悄滋長,纏繞著,連他們自己都分不清,那究竟是長輩的疼愛,還是別的什么。
昆侖的云霧似乎都染上了幾分纏綿的意味,日子一天天過去,三清對靈汐的心思,像靈圃里悄悄蔓延的藤蔓,早已纏得密不透風(fēng)。
通天愈發(fā)黏著靈汐。
他會尋遍昆侖,找來最晶瑩的露珠給她洗頭發(fā),會捏著法訣,讓流云在她眼前變幻出各種模樣逗她笑。
有次靈汐說想看東海的晚霞,他竟二話不說,背著她踏云而去,任由海風(fēng)拂起兩人的衣袂,聽她在耳邊嘰嘰喳喳,心中比得了什么至寶都?xì)g喜。
待看到晚霞映紅她的側(cè)臉,他喉頭微動(dòng),差點(diǎn)就說出那句藏了許久的話,最終卻只化作一聲輕咳,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。
元始雖依舊端方,卻藏不住眼底的溫柔。
他會親手為靈汐雕琢玉簪,上面刻著她喜歡的纏枝蓮,線條溫潤,一如他的心思。
靈汐學(xué)畫時(shí),他會站在她身后,握著她的手,一筆一劃教她勾勒昆侖的山景,呼吸拂過她的耳畔,引得她耳尖發(fā)燙,他自己的心跳卻也亂了節(jié)拍。
有次她夜里做了噩夢,哭著跑到他的殿外,他竟破天荒地放下修行,陪她坐在石階上,講了半宿的星辰故事,直到她在他肩頭睡去,他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,動(dòng)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。
老子的牽掛,則藏在最細(xì)微的地方。
他會算好時(shí)辰,在她練術(shù)法累了時(shí),遞上一杯溫度剛好的靈茶;會在她偶感風(fēng)寒時(shí),親自煉制溫和的丹藥,藥香里都帶著暖意。
他依舊常打坐,但目光落在靈汐身上的時(shí)間越來越長,有時(shí)她在靈圃里追蝴蝶,他便坐在不遠(yuǎn)處的石凳上,手里捻著胡須,眼底的笑意淺淡卻綿長。
有次她問他:“先生,你說天地間最珍貴的是什么?”
他望著她清澈的眼眸,沉默片刻,輕聲道:“是眼前人?!?/p>
聲音很輕,卻像一顆石子,在兩人心底都漾開了圈圈漣漪。
這日,昆侖下了第一場雪,靈汐興奮地跑到雪中,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,卻不小心腳下一滑,驚呼一聲。
三道身影幾乎同時(shí)掠至,通天最快,一把將她攬入懷中,掌心貼著她的后背,只覺溫軟的身子在懷里輕顫,心跳瞬間如擂鼓;元始伸手扶在她的胳膊上,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;老子則站在一旁,目光落在她微紅的臉頰上,眉頭微蹙,帶著幾分關(guān)切。
靈汐被三人圍著,臉頰發(fā)燙,掙開通天的懷抱,小聲道:“我沒事……”
通天看著她鼻尖沾著的雪花,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,指尖觸到她的肌膚,像觸電般縮回,卻低聲道:“雪天路滑,仔細(xì)些?!?/p>
元始從袖中取出一方暖玉,塞到她手里:“握著,暖些?!?/p>
老子則道:“雪大了,回屋吧,莫要凍著?!?/p>
三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,帶著各自的關(guān)切,靈汐握著暖玉,看著眼前三個(gè)為她緊張的身影,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,像喝了最醇厚的靈酒,暖暖的,又帶著點(diǎn)微醺的慌亂。
昆侖的雪還在下,落在梅枝上,簌簌有聲。而三清心中的那點(diǎn)情愫,早已越過了長輩的界限,像這漫天風(fēng)雪,綿密而執(zhí)著,將彼此的心都裹纏其中,再也分不清,誰是誰的牽掛,誰又是誰的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