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戈聲尚未散盡,天邊又卷來兩道清輝,一道溫潤如春風(fēng)拂柳,一道蒼茫似古木參天。
靈汐抬頭望去,只見女媧手持藤蔓法器,伏羲身攜河圖洛書,正踏著祥云而來。
“聽聞昆侖今日熱鬧,我與伏羲特來湊個趣?!?/p>
女媧笑靨如花,目光落在靈汐身上時,卻似有若無地掃過太一緊握的拳頭,“倒是沒想到,太一道友也在?!?/p>
伏羲微微頷首,目光沉靜地掠過殿中眾人,最終定格在靈汐靈圃方向——那里新栽的靈草沾著晨露,顯然剛被精心打理過。
殿內(nèi)瞬間靜了靜。
通天率先打破沉默,拍著紅云的肩膀大笑:“女媧道友來得正好!紅云剛送了人參果,正好分你一個!”
說著便要去拿玉盒,卻被太一搶了先。
“靈汐仙子方才說想嘗嘗,自然該先給仙子?!?/p>
太一捧著玉盒遞向靈汐,指尖似有金光流轉(zhuǎn),“這果子需以仙力溫養(yǎng)才更添靈韻,我來幫仙子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
元始忽然開口,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,“昆侖自有規(guī)矩,待客之物,當(dāng)由主人分派?!?/p>
他看向靈汐,語氣稍緩,“你既喜歡,便自己留著吧。”
女媧忽然輕笑一聲,取出一株九轉(zhuǎn)還魂草遞給靈汐:“這草與你靈圃中的靈根相契,栽在一起能催生靈氣,比那果子實用些?!?/p>
伏羲亦取出一枚龜甲:“此乃我推演天道所得的殘片,或?qū)δ阄虻烙兄??!?/p>
紅云看得眼花繚亂,撓著頭對鎮(zhèn)元子道:“他們怎么把寶貝都拿出來了?靈汐仙子不是剛收了人參果嗎?”
鎮(zhèn)元子端著茶杯,眼底閃過一絲笑意:“許是……昆侖的靈氣養(yǎng)人,大家都想添份心意?!?/p>
他慢悠悠地抿了口茶,目光在爭著給靈汐解說龜甲紋路的伏羲、演示藤蔓用法的女媧、以及不停插話“靈汐你看我這火訣新悟的變化”的太一之間轉(zhuǎn)了一圈,最終落在悄悄把靈汐護在身側(cè)的通天上,唇角彎得更深了些。
靈汐被圍在中間,手里攥著還魂草,懷里被塞了龜甲,面前還飄著人參果的玉盒,只覺得頭都大了。
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忽然想起紫霄宮講道時的清靜,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——這洪荒的熱鬧,果然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。
通天忽然伸手將靈汐往身后拉了拉,對著眾人笑道:“諸位道友的心意靈汐心領(lǐng)了,只是她剛打理完靈圃累了,不如我先帶她去歇息?”
太一立刻道:“我正好新煉了安神的丹藥,可與仙子同去……”
“不必!”
三清異口同聲,連一向溫和的老子都皺了皺眉。
殿外的風(fēng)卷著云掠過,將殿內(nèi)的暗流涌動吹得愈發(fā)明顯。
紅云還在糾結(jié)“人參果到底該先給誰”,鎮(zhèn)元子已端著茶杯,準(zhǔn)備看好戲了。
靈汐正被眾人的熱情弄得手足無措,忽聽老子沉聲道:“道在己心,不在外物。諸位這般相贈,反倒亂了她的清靜?!?/p>
話音剛落,太一手中的玉盒頓了頓。女媧收起拂塵,淺笑頷首:“太清道友說的是,是我唐突了?!?/p>
她目光溫和地掃過靈汐,并未多作停留,只與身旁的伏羲對視一眼,神色淡然。
通天像是沒瞧見這暗流,反倒拉著靈汐往靈圃走:“別理他們,我昨日新培育了種會唱歌的靈花,帶你去瞧瞧?!?/p>
“等等?!?/p>
太一快步跟上,“靈花再好,哪有我妖族的鳳凰悅耳?改日我遣幾只鳳凰來昆侖,給仙子解悶如何?”
“不必?!?/p>
元始冷冷插了句,“昆侖清凈,不勞妖族費心?!?/p>
紅云在一旁聽得直咋舌,拽著鎮(zhèn)元子的袖子小聲問:“他們怎么說著說著就嗆起來了?鳳凰不是挺好看的嗎?”
鎮(zhèn)元子忍著笑,低聲回:“或許……是擔(dān)心鳳凰太吵,擾了靈草生長?”
這邊正說著,伏羲忽然抬手,指尖凝出一縷清光落在靈圃角落:“那里靈氣稍滯,以琴音疏導(dǎo)三日,或能讓靈草更茂。”
他身側(cè)懸浮著伏羲琴,琴身流轉(zhuǎn)著溫潤的光暈,語氣平淡無波,倒像是隨口一提。
通天立刻接話:“何須三日?我這有通天河水,澆上一回便成!”
靈汐站在中間,看著幾位為了一塊不起眼的邊角地爭得面紅耳赤,只覺得頭皮發(fā)麻。
她剛想開口打圓場,卻見太一忽然祭出東皇鐘,鐘身金光一閃:“論催生靈根,誰能比得上鐘鳴震醒地脈?靈汐仙子,我這就為你試試!”
“放肆!”
元始拂塵一甩,一道白光擋在東皇鐘前,“昆侖之地,豈容你在此動用法器?”
眼看氣氛就要劍拔弩張,老子終于站起身,頭頂緩緩浮現(xiàn)出天地玄黃玲瓏塔,塔身流轉(zhuǎn)著古樸的玄黃之氣,垂下萬道霞光,將殿外的躁動悄然壓下:“諸位皆是洪荒大能,為這點小事爭執(zhí),傳出去不怕惹人笑話?”
那塔乃是開天至寶,神威自生,眾人被那玄黃之氣一蕩,心頭的躁火頓時熄了大半,各自收斂了些,卻仍憋著股勁。
太一哼了聲,目光落在靈汐身上,帶著幾分委屈:“我不過是想為仙子做點事?!?/p>
通天立刻道:“她的事,有我們?nèi)逶冢粍谕馊速M心?!?/p>
女媧在旁靜靜看著,忽然對伏羲輕聲道:“看來昆侖今日是真熱鬧,咱們既是路過,打個招呼便該走了?!?/p>
伏羲微微頷首,對靈汐拱手道:“我與女媧道友還有事在身,先行告辭。靈汐仙子若有閑暇,可來媧皇宮一敘。”
說罷,二人便踏著祥云離去,自始至終未加入爭執(zhí),倒像是真的只是順路拜訪。
紅云看得一頭霧水,撓著頭對鎮(zhèn)元子道:“他們到底在爭啥呀?伏羲道友明明只說了句琴音疏導(dǎo),怎么就吵起來了?”
鎮(zhèn)元子放下茶杯,慢悠悠道:“或許……是有些人覺得,自己的心意總得比旁人重些吧?!?/p>
他瞥了眼被眾人目光圍在中間,臉頰泛紅的靈汐,眼底的笑意更深了——這昆侖的熱鬧,可比紫霄宮的講道有趣多了。
靈汐被這場面鬧得心慌,索性轉(zhuǎn)身往殿內(nèi)走:“我去看看茶涼了沒,諸位慢慢聊?!?/p>
她剛邁開步子,身后兩道聲音同時響起:
“我與你同去!”
“我來幫你煮新茶!”
靈汐腳步一頓,哭笑不得地回頭,只見太一與通天正齊刷刷地看著她,眼里的“勢在必得”幾乎要溢出來。
元始輕哼一聲,對老子道:“師兄,你看他們?!?/p>
老子收起玲瓏塔,撫須嘆道:“由他們?nèi)グ?,洪荒本就該熱鬧些?!?/p>
只是那目光掠過靈汐的背影時,多了幾分深意——這孩子,怕是要被這些“熱鬧”纏上了。
紅云看著二人浩浩蕩蕩跟著靈汐往殿內(nèi)走,終于忍不住對鎮(zhèn)元子道:“他們這樣,靈汐仙子會不會覺得煩???”
鎮(zhèn)元子道:“或許吧!”
但這緣分,往往就是從這點“煩”里,生出無數(shù)波瀾來的。
靈汐剛踏入殿門,身后的腳步聲便如影隨形。
通天搶先一步拂去石桌上的浮塵,笑道:“昆侖的靈泉水最是甘洌,我去取來煮茶?!?/p>
話音未落,太一已提著個玉壺湊上前:“我這壺里是瑤池玉液,配靈汐仙子的茶才更襯?!?/p>
兩人目光在空中撞出些微火花,靈汐只得笑道:“都好,我去取些新采的云霧茶?!?/p>
轉(zhuǎn)身往內(nèi)殿走時,忽聽身后傳來輕微的器物碰撞聲,回頭便見通天手里的茶杯與太一的玉壺不知怎的碰在一處,茶水濺出幾滴,竟在石桌上燙出個淺坑。
“哎呀,手滑了?!?/p>
通天撓撓頭,眼底卻藏著笑意。
太一面上不動聲色,指尖悄悄凝了絲金火,將濺到靈汐裙角的茶漬燎成了縷輕煙。
這廂暗潮未平,殿外忽然傳來紅云的大嗓門:“鎮(zhèn)元子道友你看!那果子在發(fā)光!”
靈汐探頭去看,只見玉盒里的人參果竟泛著瑩瑩白光,原是方才眾人爭執(zhí)時散出的靈氣無意間催活了果中精元。
鎮(zhèn)元子捻須道:“倒是機緣巧合,這果子此刻吃來,怕是比尋常時候更添幾分裨益?!?/p>
太一眼睛一亮,正要伸手去取,卻被通天按住手腕:“既是給靈汐的,自然該她先嘗?!?/p>
說著便要遞到靈汐嘴邊,元始忽然輕咳一聲:“修行之人,當(dāng)知節(jié)制?!?/p>
話雖如此,卻從袖中摸出個玉盤,示意靈汐盛著吃。
靈汐捧著溫?zé)岬娜藚⒐?,只覺得這果子沉甸甸的,比紫霄宮聽道時的感悟還要壓心。
正不知該如何下口,忽聽元始又道:“此物性溫,與你靈根相契,分些給紅云他們吧?!?/p>
這話正中靈汐下懷,她連忙將果子分成數(shù)瓣,先遞給紅云與鎮(zhèn)元子,又給三清各遞了一瓣,最后才剩下小小一塊,自己慢慢嚼著。
果肉入口即化,一股清潤靈氣順著喉間淌下,四肢百骸都透著舒坦。
“好吃吧?”
紅云吃得眉開眼笑,“我就說這果子配仙子正好!”
太一看著靈汐唇邊沾著的果漬,伸手便想替她拭去,卻被通天不著痕跡地?fù)蹰_——通天抬手拂過靈汐臉頰,指尖帶起的清風(fēng)恰好卷走了那點甜漬:“慢點吃,沒人搶?!?/p>
靈汐臉頰微紅,正想開口說些什么,忽覺殿外靈氣一陣異動。
老子抬頭望向天際,淡淡道:“看來今日昆侖的客人,不止咱們這些?!?/p>
眾人循著他的目光望去,只見天邊卷來一道紫氣,隱約能瞧見個手持拂塵的身影正踏空而來。
太一眉頭微蹙:“是紫霄宮的人?”
通天嗤笑一聲:“道祖剛講完道,難不成又來查崗?”
唯有靈汐望著那道紫氣,忽然想起紫霄宮講道時,座下有位總是沉默打坐的道人,腰間系著塊古樸的玉佩——此刻那踏云而來者腰間,正懸著塊一模一樣的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