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游宮的晨霧裹著玉露，十個襁褓中的嬰孩正吐著泡泡，周身流轉的靈氣攪得殿內祥云都跟著打旋。

先前按親族姓氏起的名字被靈汐揉了紙團丟開，這次她換了個思路，指尖劃過孩子們眉心時，便有新名隨著靈光落定。

那個承了太清仙氣的男娃，正抓著老子的拂塵穗子晃悠，靈汐指尖點他鼻尖：“叫‘清硯’吧，清如玄水，硯藏大道，不沾俗姓，自含仙骨?！?/p>

玉虛清氣縈繞的男娃望著元始手中的玉如意出神，靈汐道：“便叫‘明璣’，明心見性，璣珠藏慧，配你這副澄明模樣?！?/p>

攥著通天劍穗的小家伙突然咯咯笑起來，靈汐揉了揉他軟發(fā)：“叫‘驚弦’如何？劍未出鞘先驚弦，骨子里就帶著闖勁?！?/p>

額間朱砂痣的男娃被太一護在懷里，陽光落他臉上竟泛起金邊，靈汐笑道：“叫‘昭臨’，昭昭日月，臨照四方，比你父的太陽還暖三分?！?/p>

抱著縮小版人參果啃的男娃，嘴邊沾著果肉渣，靈汐替他擦了擦：“叫‘硯禾’吧，硯納乾坤，禾生萬物，承五莊觀的生機，又添幾分書卷氣?！?/p>

黏著紅云不放的男娃像團小火球，靈汐捏捏他軟乎乎的臉蛋：“叫‘云岫’，云生岫間，藏著你爹的暖，又帶著山巔的清靈?！?/p>

靈汐懷里的女娃正扯她的衣袖，眉眼彎彎像月牙，她柔聲道：“叫‘月徊’，月照回廊，步步生暖，一生不必追名逐利，只繞著歡喜走?！?/p>

鯤鵬肩頭的女娃指尖凝著小冰珠，眼神清冽如北海深潭，靈汐道：“叫‘凝玥’，凝霜為魄，玥藏清輝，既有北海的曠遠，又含月珠的溫潤?！?/p>

撥弄八卦圖的女娃忽然抬頭看她，眼里似有星河流轉，靈汐輕聲道：“叫‘爻辭’，爻定乾坤，辭藏天機，比你父的卦象更靈動幾分?！?/p>

最后輪到那個生著半透明翅膀的女娃，她翅膀一扇，殿內竟飄起細碎的光屑，觸到的人都覺靈臺一清。

眾人屏息時，靈汐將她托在掌心，這雙翅膀既非羽非鱗，也非仙膜妖翼，扇動間似有混沌氣流轉。

“先前的名字都落了俗套，”

靈汐望著窗外翻涌的云海，忽然眸光亮起來，“你既無親族束縛，便叫‘澈琉’吧?！?/p>

“澈”是靈臺無垢，“琉”是流光聚形，二字相撞，竟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靈韻。她指尖拂過那對翅膀，光屑突然炸開，化作漫天星子：“這族便叫‘琉光族’吧，以光為翼，以澈為心，生而無類，自在天地間。”

老子撫須長嘆：“琉光為族，澈琉為名，天地間再無第二份這般干凈的靈氣了。”

伏羲掐動的卦象上，第一次浮現(xiàn)出半透明的羽翼紋路，他頷首道：“此族當興，這名當旺。”

澈琉似懂非懂地眨眨眼，翅膀扇得更歡，殿外的霞光被她的光屑染成琉璃色，連碧游宮的玉柱都映出流動的彩光。

往后數(shù)千年，琉光族成了洪荒里最神秘的存在——他們無父無母，應天地靈氣而生，生有琉光翼，心藏澈靈根，而澈琉，便是這一族最初的光。

十個孩子漸漸長大，清硯跟著老子在丹房研墨，明璣陪元始在玉虛宮抄經(jīng)，驚弦天天拽著通天的劍鞘喊“比劍”，昭臨總追著太陽跑成個小銅人，硯禾守著人參果田學辨靈草，云岫黏著紅云在云上打滾，月徊常蹲在靈汐身邊數(shù)繡線，凝玥往北海冰原搬了張小床，爻辭總纏著伏羲解她自己畫的“怪卦”，而澈琉，總被九個哥哥姐姐圍著，她翅膀上的光，成了碧游宮永不落山的星辰。

碧游宮的晨鐘剛落，九個身影便抱著娃往殿外走，獨留月徊和澈琉被靈汐護在暖榻上。

清硯被老子用拂塵卷著衣領帶走，丹房里頓時多了個抓藥碾子的小身影，老子研丹時，他就蹲在一旁數(shù)丹爐里跳的火星，偶爾抓把云母石當糖豆嚼，被老子敲著指尖笑罵“小饞仙”。

明璣跟著元始去了玉虛宮，案頭的玉如意旁多了個啃玉簡的小家伙。

元始讀經(jīng)時，他就趴在攤開的經(jīng)文上打盹，口水浸濕了“清靜”二字，元始無奈地替他擦嘴，指尖卻悄悄用清氣護著他的睡顏。

驚弦拽著通天的劍穗不肯撒手，被他扛在肩頭往劍冢去。

通天練劍時，這小不點就坐在劍架上掰劍穗上的珠子，偶爾學他揮著小木劍亂砍，劍氣驚得殿外松針落了滿地，通天卻笑得比誰都響：“好小子，有你爹當年的野勁！”

昭臨被太一往太陽宮里帶，金烏車駕旁多了個追光的小身影。

太一化出小太陽讓他玩，他卻總把光球往自己懷里揣，說要帶回碧游宮給妹妹們暖手，太一揉著他的頭嘆：“這點倒比我懂疼人?！?/p>

硯禾被鎮(zhèn)元子用袖袍裹著去了五莊觀，人參果園里多了個啃果子的小胖墩。

鎮(zhèn)元子培土時，他就蹲在苗壟旁數(shù)新冒的芽，還把最圓的果子往兜里塞，說要留給月徊和澈琉，鎮(zhèn)元子看著他鼓鼓的兜囊，眼里的笑意漫了出來。

云岫黏著紅云往火云洞跑，洞里的暖石上多了個滾來滾去的小火團。

紅云烤靈薯時，他就扒著石灶邊等，烤熟了先舉著遞到紅云嘴邊，再把自己的那份掰成三塊，念叨著“妹妹們也得嘗嘗”，紅云咬著靈薯，眼眶竟有些發(fā)熱。

凝玥被鯤鵬銜在羽翼間往北海去，冰原上多了個踩冰玩的小身影。

鯤鵬破冰捕魚時，她就坐在浮冰上用指尖畫冰花，還把凍住的海星往兜里裝，說要帶回去給姐姐們看，鯤鵬望著她凍得通紅的鼻尖，悄悄用暖氣裹住了她。

爻辭被伏羲抱去了八卦臺，蓍草堆旁多了個扒拉龜甲的小丫頭。

伏羲推演卦象時，她就撿些碎甲片拼自己的“小卦盤”，拼錯了就噘著嘴找伏羲撒嬌，伏羲總能從她歪歪扭扭的卦象里，看出幾分天地都沒記下的靈動。

殿內只剩靈汐陪著兩個小女兒。

月徊正趴在榻邊數(shù)靈汐發(fā)間的玉飾，澈琉的翅膀輕輕扇著，光屑落在月徊的發(fā)頂，像撒了把碎星。

“娘親，哥哥姐姐們什么時候回來呀？”

月徊揪著靈汐的衣角晃，澈琉也跟著眨眨眼，翅膀扇得更歡了。

靈汐把兩個小家伙都攬進懷里，指尖拂過澈琉半透明的羽翼：“等你們學會自己梳頭發(fā)，他們就帶著好玩的回來了?！?/p>

從此碧游宮的回廊上，總看得見兩個小小的身影。

月徊牽著澈琉追飄飛的靈葉，澈琉的翅膀一扇，就有光屑落在月徊的發(fā)間；月徊摘了瑤池的蓮子，總先剝給澈琉吃，看著她鼓著腮幫子的模樣咯咯笑。

靈汐坐在廊下繡帕子，看她們一個追著光跑，一個捧著花笑，忽然覺得，留這兩個小丫頭在身邊，倒把碧游宮的日子，過成了最軟的云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