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秘密基地,桑延來得格外早。
他把吉他靠在石凳旁,又從書包里掏出塊干凈的布,仔細(xì)擦了擦落滿灰塵的石桌,甚至還帶來一小束野菊,插在空的汽水瓶里,擺在桌子中央。
混沌珠在澈琉兜里翻了個白眼:“至于嗎?搞這么多花樣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求婚?!?/p>
澈琉沒理它,只是看著桑延笨拙地擺弄那束野菊,陽光落在他發(fā)頂上,像撒了把金粉,心里忽然軟得一塌糊涂。
“等很久了嗎?”
她走過去,把書包放在石凳上。
“沒多久。”
桑延轉(zhuǎn)過身,眼里的笑意藏不住,“打掃完了?”
“嗯,累死我了?!?/p>
澈琉坐下,拿起那束野菊聞了聞,“挺香的,哪來的?”
“路上摘的,看顏色挺配你?!?/p>
他說得輕描淡寫,耳尖卻悄悄紅了。
兩人沒再多說,各自拿起樂器。
吉他聲起,笛音應(yīng)和,還是那首校慶時合奏的曲子,卻比那時更默契了些。
桑延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躍,目光時不時落在澈琉握笛的手上,她的手指纖細(xì),按在笛孔上時,像停著只輕盈的蝶。
吹到副歌部分,澈琉忽然停下,笑著說:“換首新的吧,我昨天練了首曲子,想試試和吉他搭不搭。”
“好?!?/p>
桑延立刻點頭,調(diào)了調(diào)弦。
新的旋律響起時,風(fēng)忽然停了,連月季花瓣都仿佛屏住了呼吸。
是首很溫柔的曲子,像月光漫過湖面,像晚風(fēng)拂過麥田。
桑延跟著旋律輕輕彈唱,聲音比平時低了些,帶著種說不出的繾綣。
澈琉吹著笛子,忽然覺得這旋律有點熟悉——像她無數(shù)個夜晚坐在秋千上,望著月亮?xí)r心里哼的調(diào)子。
原來有些情緒,不用刻意去記,早就刻在了骨子里,連音符都能替她訴說。
一曲終了,兩人都沒說話。
秘密基地里靜悄悄的,只有風(fēng)吹過樹葉的沙沙聲,和彼此越來越清晰的心跳。
桑延放下吉他,忽然從兜里掏出個小盒子,和上次送笛子的那個很像。
“這個……給你的?!?/p>
澈琉接過盒子打開,里面躺著枚銀色的尾戒,戒面上刻著個小小的音符,和她笛子上的流蘇吊墜是同一個圖案。
“上次送你笛子,總覺得少了點什么?!彼麚狭藫项^,眼神有點閃躲,“這個……算是配套的?!?/p>
她拿起尾戒,輕輕套在無名指上,大小剛剛好,像為她量身定做的。
陽光透過藤蔓的縫隙落在戒面上,閃著細(xì)碎的光。
“我很喜歡?!?/p>
她抬頭看他,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。
桑延看著她指尖的尾戒,忽然鼓起勇氣,往前湊了湊。
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(fā)間的清香,像剛曬過的被子,帶著陽光的味道。
他的喉結(jié)動了動,剛想說些什么,遠(yuǎn)處忽然傳來蘇浩安的喊聲:“桑延!澈琉!你們在這兒嗎?”
兩人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分開,桑延的臉?biāo)查g紅透,澈琉也低下頭,假裝擺弄手里的笛子。
蘇浩安和鐘思喬、溫以凡一起跑進來,鐘思喬一眼就看到了澈琉手上的尾戒,眼睛瞪得溜圓:“哇!桑延,你可以啊,這是求婚了?”
“不是!”
桑延慌忙否認(rèn),臉更紅了,“就是……普通的禮物。”
溫以凡笑著拉了拉鐘思喬:“別瞎說,我們就是路過,看你們在不在,順便來送點吃的?!?/p>
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石桌上,里面是剛買的蛋糕和汽水。
蘇浩安湊到桑延身邊,用胳膊肘撞了撞他,擠眉弄眼地笑:“行啊你,偷偷搞小動作。”
桑延沒理他,只是看著澈琉。
她正低頭吃蛋糕,嘴角沾了點奶油,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貓。
他忽然覺得,被打斷也沒關(guān)系——有些話,晚一點說也無妨。
至少現(xiàn)在,她戴著他送的尾戒,坐在他身邊,陽光正好,風(fēng)也溫柔。
這就夠了。
澈琉舔了舔嘴角的奶油,悄悄抬眼,正好對上桑延望過來的目光。
他眼里的溫柔像化不開的糖,甜得能把人溺進去。
她忍不住笑了,心里的小雀躍像要飛出來——
沒關(guān)系,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。
高二的夏天才剛剛開始,屬于他們的故事,也才剛剛寫到最甜的地方。
自從尾戒戴上澈琉的手指,兩人之間的氛圍就變得更微妙了。
上課時,桑延的筆總會“不小心”越過課桌中線,碰到她的文具;放學(xué)排隊打飯,他會不動聲色地站到她身后,隔開擁擠的人潮;連溫以凡都發(fā)現(xiàn),桑延書包里的檸檬糖,好像永遠(yuǎn)都只給澈琉一個人留著。
這天體育課自由活動,女生們聚在一起跳皮筋,澈琉被鐘思喬拽著加入,跳得正歡時,腳下忽然一絆,眼看就要摔倒。
“小心!”
一只手穩(wěn)穩(wěn)地扶住了她的腰,是桑延。
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旁邊,臉色還有點發(fā)白,像是被嚇了一跳。
“沒事吧?”
他問,手還沒松開。
澈琉搖搖頭,心跳卻快得像要蹦出來。
腰上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,燙得人想躲,又舍不得。
“謝謝啊。”
她往后退了半步,拉開距離,耳尖紅得厲害。
桑延的手僵在半空,才后知后覺地收回來,指尖有點發(fā)麻。
蘇浩安在旁邊吹口哨:“可以啊桑延,反應(yīng)夠快的,英雄救美成功?!?/p>
“滾蛋。”
桑延瞪了他一眼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澈琉,看她重新加入跳皮筋的隊伍,裙擺飛揚,像只快活的小鳥。
放學(xué)時,下起了小雨。
桑延撐開傘,很自然地走到澈琉身邊:“一起走?”
傘下的空間很小,兩人的肩膀時不時碰到一起。
雨點擊打傘面的聲音,和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,像首安靜的歌。
“剛才體育課,”
澈琉忽然開口,“謝謝你啊。”
“小事?!?/p>
桑延目視前方,聲音有點悶,“以后小心點?!?/p>
他頓了頓,忽然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——是包創(chuàng)可貼,包裝上印著小兔子圖案。
“以防萬一。”
他說。
澈琉看著那包創(chuàng)可貼,忽然想起上次他幫她捋劉海的樣子,心里軟得一塌糊涂。
她沒接,只是笑著說:“我又不是瓷娃娃,沒那么容易受傷。”
桑延卻堅持把創(chuàng)可貼塞進她兜里:“拿著,萬一呢?!?/p>
走到公交站,雨還沒停。
澈琉上車前,忽然想起什么,從書包里拿出個小盒子:“給你的?!?/p>
是她用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的吉他撥片,黑色的,上面刻著個小小的音符,和她尾戒上的圖案一模一樣。
“上次看你的撥片快磨壞了?!?/p>
她說。
桑延捏著那個撥片,指尖微微發(fā)顫,像握著什么稀世珍寶。
公交車開走時,他站在雨里,舉著傘,看著車窗里澈琉的笑臉,忽然覺得,這雨天也沒那么討厭了。
傘下的撥片被他攥得很緊,像攥住了整個雨季的溫柔。
混沌珠在澈琉兜里打哈欠:“行吧,這下?lián)芷汲汕閭H款了,下一步是不是該拉手了?”
澈琉沒理它,只是看著窗外模糊的雨景,嘴角忍不住往上揚。
吉他撥片成了桑延的寶貝。
每次練琴,他都特意把那枚黑色撥片放在琴盒最顯眼的地方,指尖觸到上面的音符紋路時,總會想起澈琉遞給他時眼里的笑意,像含著顆糖,甜得能化進心里。
秘密基地的合奏越來越默契。
有時澈琉吹笛,桑延就靜靜彈吉他伴奏;有時她抱著吉他彈唱,他會跟著輕輕哼,聲音壓得很低,像怕驚擾了什么。
鐘思喬來探過一次班,捂著嘴笑:“你們倆這哪是練琴,分明是在撒狗糧。”
桑延的臉“唰”地紅了,澈琉卻大大方方地接話:“那說明我們配合好,有默契?!?/p>
默契這東西,確實像藤蔓一樣悄悄滋長。
上課時老師提問,兩人會不約而同地看向同一個知識點;食堂打飯,桑延總能精準(zhǔn)地端回澈琉愛吃的糖醋排骨;連下雨時,他撐開的傘總會不自覺地往她那邊傾斜大半。
這天晚自習(xí),澈琉正對著一道物理題皺眉,桑延忽然從后面遞來張紙條。
她展開一看,上面畫著個簡單的受力分析圖,旁邊寫著一行字:“這樣是不是清楚點?”
字跡龍飛鳳舞,卻透著認(rèn)真。
澈琉抬頭往后看,他正假裝看黑板,耳尖卻紅得發(fā)亮。
她低頭照著圖算了算,果然豁然開朗,忍不住在紙條背面畫了個笑臉,又遞了回去。
桑延收到紙條時,指尖都在發(fā)顫。
那個小小的笑臉像顆石子,在他心里漾開圈圈漣漪,連晚自習(xí)的枯燥都淡了幾分。
放學(xué)路上,澈琉忍不住問:“你物理什么時候這么好了?我記得上次考試你這部分還錯了好幾道?!?/p>
“偷偷補的?!?/p>
桑延撓撓頭,聲音有點含糊,“總不能一直讓你教我,顯得我太笨?!?/p>
其實他是找蘇浩安借了整整一摞習(xí)題冊,熬了好幾個晚上才啃透這部分內(nèi)容,就為了能在她遇到難題時,像她幫他那樣,遞上一點恰到好處的幫助。
走到分岔路口,桑延忽然停下腳步,從書包里掏出個保溫杯:“給,溫的蜂蜜水,剛才看你咳嗽了兩聲?!?/p>
是他特意繞去校門口的便利店買的,還讓老板娘加了點姜絲。
澈琉捧著溫?zé)岬谋樱忭樦讣饴拥叫牡?,比任何靈丹妙藥都管用。
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
她仰頭看他,路燈的光落在他眼里,亮得像星星。
“想知道?!?/p>
桑延說得很輕,卻清晰地傳到她耳朵里。
公交來了,澈琉上車時,把保溫杯蓋子擰緊遞還給他:“明天還你。”
“不用急?!?/p>
他笑了,看著公交車駛遠(yuǎn),手里還攥著那個帶著她溫度的杯子,像握著件稀世珍寶。
混沌珠在澈琉兜里打哈欠:“嘖嘖,連蜂蜜水都準(zhǔn)備好了,下一步是不是該送早餐了?我說你們倆,到底要磨嘰到什么時候?”
澈琉沒理它,只是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,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,蹦得歡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