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溫以凡舅舅家搬東西的那天，天氣有些陰沉。
樓道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，溫以凡走在前面，腳步放得很輕，像怕驚擾了什么。
敲開門，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探出頭，是溫以凡的舅舅車興德。
他的目光在澈琉身上黏了幾秒，眼神渾濁又露骨，像黏在衣服上的油漬，讓人很不舒服。
“喲，這就是你同學啊？”
車興德咧開嘴笑，露出黃黑的牙齒，視線還在肆無忌憚地掃。
澈琉沒理他，只是幫溫以凡把行李箱往外拖。
經(jīng)過車興德身邊時，她清晰地感覺到那道令人作嘔的目光，心里瞬間冷了下來。
溫以凡低著頭，手指緊緊攥著衣角，肩膀微微發(fā)抖。
收拾東西時，車興德總以“幫忙”為借口在旁邊晃悠，時不時搭話，語氣輕佻。
澈琉不動聲色地擋在溫以凡身前，指尖悄悄在袖擺下結了個訣——那是修仙界用來懲戒登徒子的小法術，算不上惡毒，卻能讓人嘗嘗切膚之癢的滋味。
離開時，車興德還在背后念叨：“女孩子家讀那么多書干嘛，早點嫁人算了……”
澈琉沒回頭，只是攥緊了溫以凡的手，低聲說：“別怕，以后再也不用來了?！?/p>
回去的路上，溫以凡才小聲說：“他……他有時候會趁我舅媽不在，故意跟我搭話，還想碰我，幸好他沒得逞……”
澈琉拍了拍她的背，沒說什么。
幾天后就聽說，車興德不知怎么回事，下身突然癢得鉆心，去醫(yī)院查了好幾次都找不出原因，醫(yī)生最后沒辦法，說要么割掉根治，要么就忍著。
車興德疼得滿地打滾，最后咬著牙選了手術。
從此后，那家人再沒找過溫以凡的麻煩。
溫以凡搬進別墅后，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。
澈琉家里的阿姨（天道安排的）每天變著花樣做她愛吃的菜，兩人晚上一起刷題，累了就彈彈琴、吹吹笛，日子雖忙，卻踏實安穩(wěn)。
高考如期而至。
走進考場的那天，澈琉回頭看了眼人群中的桑延，他沖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，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。
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，整個世界仿佛都松了口氣。
查成績那天，澈琉和溫以凡坐在客廳的電腦前，手緊緊握在一起。
當“750分”的總分跳出來時，溫以凡尖叫著抱住她：“滿分！澈琉你是全國狀元！”
電話那頭，桑延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雀躍：“我也考上了！南蕪大學，跟你一樣！”
他應該是在自己家，背景里能聽到桑稚歡呼的聲音，“等我，我現(xiàn)在就過去找你！”
溫以凡的成績也足夠穩(wěn)進南蕪大學音樂系，她看著屏幕上的錄取結果，眼淚掉了下來，這次卻全是甜的。
澈琉看著窗外的陽光，心里像被什么填滿了。
那些一起刷題的深夜，秘密基地的合奏，初雪時的約定，終于都有了歸宿。
南蕪大學的玉蘭花，很快就要開了。
別墅的門剛拉開一條縫，就撞進桑延帶著笑意的眼睛里。
他站在臺階下，白T恤被午后的陽光曬得發(fā)亮，手里還攥著支剛摘的梔子花，花瓣上的水珠晃悠悠的，像他眼里藏不住的雀躍。
“恭喜啊，狀元?！?/p>
他仰頭看她，聲音比平時低了些，帶著點成年男生特有的磁性，“還有……我也考上了，南蕪大學，計算機系?！?/p>
澈琉倚在門框上笑，陽光落在她睫毛上，投下淺淺的陰影：“知道了，剛才電話里聽見了?！?/p>
風帶著梔子花的甜香吹過來，把兩人之間的沉默烘得發(fā)暖。
桑延忽然上前一步，站在她面前，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。
他比去年又高了些，微微低頭時，喉結在脖頸間滾動了一下。
“澈琉，”
他開口，聲音有點發(fā)緊，指尖捏著的梔子花瓣被揉出了汁，“我等這天，等了很久了。”
她沒說話，只是看著他眼里的自己，像被浸在溫水里，連呼吸都變得黏糊糊的。
“我喜歡你，”
桑延的目光燙得驚人，從她的眼睛滑到嘴唇，“從高一那次你替溫以凡出頭開始，從你吹笛子的樣子開始，從……每一次看你的時候開始?！?/p>
他頓了頓，指尖輕輕碰了碰她耳后的碎發(fā)，帶著點試探的顫：“現(xiàn)在我成年了，你……愿意跟我談戀愛嗎？”
空氣仿佛凝固了，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，和彼此越來越近的心跳。
澈琉踮起腳尖，抬手勾住他的脖頸，把答案融進了靠近的呼吸里。
她的吻很輕，像羽毛落在花瓣上。
桑延的唇有點燙，帶著陽光曬過的溫度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，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寶。
直到澈琉的舌尖輕輕掃過他的唇角，他才像突然被點燃，手臂猛地收緊，把她牢牢圈在懷里。
吻漸漸深了。
他的呼吸帶著梔子花的甜，混著少年干凈的皂角香，鋪天蓋地地涌過來。
他吻得又急又輕，舌尖試探著撬開她的牙關，帶著點笨拙的虔誠，像要把積攢了三年的心意，全揉進這個吻里。
澈琉的手指插進他的發(fā)間，能摸到發(fā)絲里陽光的溫度。
他的手掌貼著她的后腰，隔著薄薄的衣料，燙得人腿軟。
兩人的影子在臺階上交疊，被陽光拉得很長，像要纏成解不開的結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桑延才稍稍松開她，額頭抵著她的，呼吸亂得像剛跑完八百米。
他看著她被吻得發(fā)紅的嘴唇，眼里的光暗沉沉的，像揉碎了星子的夜空。
“所以，”
他啞著嗓子問，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唇角，“這算是答應了？”
澈琉笑了，眼底水光瀲滟，踮起腳尖又吻了吻他的下巴，聲音輕得像嘆息：“桑延，我也是?！?/p>
風又吹過，梔子花的花瓣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。
蟬鳴還在繼續(xù)，卻好像突然變得溫柔起來，襯得這個午后的吻，甜得快要化掉。
高三的夏天很長，卻終于在這一刻，等到了最值得的答案。
吻的余溫還殘留在唇角，桑延的手依舊牢牢圈著她的腰，像是怕一松開，眼前的人就會像泡沫一樣消失。
“進去說？”
澈琉的指尖輕輕抵在他胸口，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，比剛才合奏時的鼓點還要急。
桑延“嗯”了一聲，聲音還帶著未散的沙啞。
他牽起她的手，指尖相扣的瞬間，兩人都忍不住笑了。
像藏了多年的秘密終于被攤開在陽光下，連空氣都變得甜絲絲的。
客廳里，溫以凡正戴著耳機練琴，聽見動靜抬頭，看見兩人交握的手，眼睛瞬間亮了，識趣地摘下耳機：“我去房間練，不打擾你們?！?/p>
門被輕輕帶上，隔絕了鋼琴聲。
桑延坐在沙發(fā)上，目光始終沒離開澈琉，像是要把這三年沒敢多看的時光，一次性補回來。
“剛才在門口……”
他撓了撓頭，耳尖微紅，“是不是太急了？”
澈琉挨著他坐下，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身上的梔子花香：“沒有，我很喜歡?！?/p>
她仰頭看他，陽光透過落地窗落在他側臉上，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。
成年后的桑延褪去了少年的青澀，眉眼間多了幾分沉穩(wěn)，卻在看她時，眼里依舊藏著當年的雀躍，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。
“對了，”
澈琉忽然想起什么，從茶幾抽屜里拿出個盒子，“給你的，恭喜我們考上大學?！?/p>
是對銀色的手鏈，鏈扣上刻著小小的音符，和她的尾戒、他的撥片一脈相承。
桑延接過，小心翼翼地戴在手腕上，又拿起另一只，抬頭看她：“我?guī)湍愦鳎俊?/p>
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腕，微涼的金屬貼著皮膚，卻燙得人心里發(fā)顫。
手鏈扣好的瞬間，他沒松手，反而輕輕握住她的手腕，低頭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個吻，很輕，像羽毛拂過。
“澈琉，”
他抬頭，眼里的光暗了暗，呼吸漸漸變得沉重，“我有點……想再吻你?！?/p>
話音未落，他已經(jīng)傾身靠近。
這次的吻不再像剛才那樣帶著試探的急切，而是變得綿長而溫柔。
他的唇輾轉廝磨，舌尖輕輕舔過她的唇角，帶著點不容拒絕的繾綣。
澈琉閉上眼，能感受到他手臂收緊的力度，和他胸腔里越來越響的心跳，像在敲打著她的耳膜。
陽光慢慢西斜，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，纏在沙發(fā)上，像一幅沒畫完的畫。
客廳里靜悄悄的，只有彼此交纏的呼吸，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，把這個下午的曖昧，釀得越來越濃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桑延才抵著她的額頭停下，鼻尖蹭著她的鼻尖，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：“以后……每天都能這樣嗎？”
澈琉睜開眼，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底，笑著點頭：“嗯，以后每天都可以?！?/p>
南蕪大學的通知書還躺在茶幾上，散發(fā)著油墨的清香。
但此刻，那些關于未來的憧憬，都抵不過眼前的溫度。
十八歲的夏天，梔子花正開，他們的故事，終于翻開了最甜的一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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