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5年,北京。
楊博文抱著半箱書站在破舊的筒子樓前,抬頭看了看斑駁的門牌號——404。
“這數(shù)字倒是挺吉利?!彼止玖艘痪?,抬腳上了樓梯。
房東大媽甩著鑰匙串在前面帶路,嘴里絮絮叨叨:“這屋之前住的是個畫畫的,墻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涂鴉你可別介意啊,擦擦就行……”
楊博文沒吭聲,心想自己只是來暫住幾個月,學校宿舍翻修完就撤,管它墻上是梵高還是王八呢。
可當他推開門的那一瞬間,還是愣住了。
客廳里,一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生正跨坐在凳子上,手里握著兩根鼓槌,對著空氣瘋狂敲打,嘴里還自帶音效:“咚!嚓!咚咚嚓!”
房東大媽面不改色:“哦,這是左奇函,你室友。”
左奇函聞聲抬頭,咧嘴一笑,露出一顆虎牙:“喲,新來的?”
楊博文面無表情:“……嗯?!?
左奇函手里的鼓槌轉(zhuǎn)了個圈,往旁邊一指:“你睡那屋,張桂源睡隔壁,不過他這會兒上班去了?!?
楊博文點點頭,拎著箱子往自己房間走,結(jié)果剛邁兩步,身后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鼓點——左奇函不知從哪兒變出個塑料桶,敲得那叫一個激情澎湃。
楊博文太陽穴突突直跳,深吸一口氣,回頭:“能不能……”
“嗯?”左奇函停下鼓槌,挑眉看他。
“……沒事。”楊博文硬生生把“別敲了”咽了回去,轉(zhuǎn)身進屋,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門。
半小時后,楊博文正往書架上擺書,房門突然被推開。
“兄弟,吃飯了嗎?”一個陽光燦爛的腦袋探了進來。
楊博文手一抖,差點把《百年孤獨》摔地上。
“我是張桂源!”對方笑嘻嘻地伸出手,“修車的,兼職業(yè)余廚子?!?
楊博文遲疑地握了握:“楊博文,學生?!?
“知道知道,左奇函說你特高冷,連他那么帥的臉都不多看一眼?!睆埞鹪磾D擠眼睛,“走唄,我煮了面條,一起吃點?”
楊博文本想拒絕,但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。
五分鐘后,他坐在廚房小凳上,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打鹵面,聽張桂源喋喋不休:“左奇函那人就那樣,看著痞,其實特仗義!上回我電動車壞了,他直接扛著走了二里地……”
正說著,左奇函晃悠進來,順手從張桂源碗里撈了塊肉:“說我壞話呢?”
張桂源:“夸你呢!”
左奇函嗤笑一聲,轉(zhuǎn)頭看楊博文:“書呆子,面條合胃口嗎?”
楊博文慢條斯理地咽下一口,淡淡道:“還行?!?
左奇函樂了:“哎呦,還會說倆字兒呢?”
楊博文:“……”
張桂源趕緊打圓場:“對了,咱還有個室友,陳奕恒,明天搬來,聽說英語倍兒溜!”
左奇函挑眉:“正好,我樂隊還缺個英文主唱?!?
楊博文默默低頭吃面,心想:這日子沒法過了。
第二天晚上,陳奕恒拖著行李箱站在404門口,看著眼前的景象——
左奇函在敲桶,張桂源在修電風扇,楊博文縮在角落看書,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。
他深吸一口氣,露出職業(yè)假笑:“嗨,我是陳奕恒?!?
左奇函停下鼓槌,吹了個口哨:“喲,精英范兒??!”
張桂源熱情地沖過來幫他拎行李:“來來來,你睡我隔壁!”
楊博文抬頭看了一眼,點點頭,算是打招呼。
陳奕恒笑了:“看來咱們404臥虎藏龍啊?!?
左奇函勾住他肩膀:“那必須的!我,未來搖滾巨星;張桂源,汽修界明日之光;楊博文……呃,書呆子一個?!?
楊博文冷冷瞥他一眼。
陳奕恒樂了:“那我呢?”
左奇函想了想:“你嘛……就當我們樂隊的翻譯吧,萬一哪天沖出亞洲呢?”
張桂源舉手:“我當經(jīng)紀人!”
楊博文默默合上書,起身回屋。
左奇函沖他背影喊:“別走?。≡蹅兊弥贫ㄒ幌滤奚峁s!”
楊博文頭也不回:“第一條,禁止噪音污染。”
左奇函:“第二條,書呆子必須參加團建!”
門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了。
陳奕恒挑眉:“他一直這樣?”
張桂源:“才第二天,已經(jīng)進步了,昨天他連‘嗯’都不說。”
左奇函咧嘴一笑:“沒事,遲早讓他開口唱歌?!?
窗外,北京的夜色漸深,404室亮著暖黃的燈光,四個年輕人的故事,就這么開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