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如海的眼皮,極其緩慢地顫動了幾下,那雙曾洞悉江南鹽政風(fēng)云、此刻卻布滿血絲的眼眸,吃力地睜開。
渾濁的視線艱難地對焦,最先映入眼簾的,是伏在床邊那張蒼白如紙、淚痕交錯的小臉。
“玉……玉兒?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,微弱得幾乎被王嬤嬤和雪雁那驚天動地的哭嚎淹沒。
喉嚨里火燒火燎,每一次喘息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未明的痛楚,沉重?zé)o比。
“爹!爹爹!”月欣然(林黛玉)猛地抬起頭,淚水洶涌而出,順著尖俏的下頜滾落。
她掙扎著想要起身,卻又仿佛被巨大的虛弱和狂喜沖擊得渾身脫力,身體晃了晃,只得再次伏下,緊緊抓住父親那只枯瘦卻已有了些許溫度的手。
那淚水似乎帶著驚魂未定和后怕的余悸,滾燙地滴在林如海的手背上。
劇烈的咳嗽適時地打斷了她的話,瘦削的肩膀劇烈顫抖,仿佛要將這具軀殼里所有的恐懼和委屈都咳出來。
“您……您總算……醒了……”
王嬤嬤和雪雁這時才如夢初醒,意識到自己方才只顧著老爺蘇醒的狂喜,竟險些忽略了姑娘。
兩人慌亂地收住悲聲,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扶住黛玉搖搖欲墜的身子。
“姑娘!姑娘您當(dāng)心身子?。 蓖鯆邒呃蠝I縱橫,既是心疼姑娘,又夾雜著對老爺蘇醒的巨大感恩,“老爺醒了,這是天大的菩薩保佑!您快緩緩……”
“快給姑娘順順氣!”雪雁一邊哽咽著,一邊熟練地替黛玉撫著后背,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最珍貴的瓷器。
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床頭小幾上那兩個刺眼的錦盒,里面的“救命仙藥”此刻顯得尤為諷刺,卻又莫名地安心——無論如何,老爺醒了。
林如海的目光艱難地移動,越過女兒單薄的肩頭,投向那兩個淚流滿面、激動得語無倫次的忠仆,最后,臉色極為難看的賈璉身上。
賈璉的表情堪稱精彩,混合著震驚、狂喜(極其夸張)、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慌和僵硬。
他后背的冷汗黏膩膩地貼著里衣,方才瞬間涌起的寒意似乎還未完全消退。
“姑……姑父!”賈璉像是被燙到一般,猛地回神,夸張地向前踉蹌一步,聲音拔高,充滿了表演性質(zhì)的激動。
“您醒了!蒼天有眼!蒼天有眼?。≈秲骸秲哼@兩日簡直肝腸寸斷,恨不能以身相代!”
他幾步搶到床前,似乎想表達親近,卻又不敢真的觸碰林如海,只能搓著手,目光快速地在林如海臉上和林黛玉身上逡巡,極力捕捉著林如海清醒的程度和接下來的反應(yīng)。
眼角余光卻不受控制地掃過小幾上的錦盒,心尖又是一哆嗦。
林如海疲憊至極地閉了閉眼,復(fù)又睜開,眼神雖然虛弱,深處那股屬于巡鹽御史的清明和銳利卻一點點浮上來。
他沒有立刻回應(yīng)賈璉那番涕淚交加的表演,只是極其緩慢、極其困難地轉(zhuǎn)動脖頸,看向守在自己床邊、似乎連呼吸都無比費力的女兒。
“辛苦……璉兒了?!彼K于開口,聲音依舊沙啞得厲害,如同砂石摩擦,“也……辛苦……玉兒?!?/p>
目光在女兒臉上停留了很久,帶著深沉的憐惜和尚未消散的憂懼,確認(rèn)著她是否真的無恙。
隨即,那沉沉的目光帶著巨大的無形壓力,再次轉(zhuǎn)向賈璉,“聽得……外面吵鬧……何事驚慌?”
賈璉心頭猛地一跳,如同被重錘敲擊。
來了!最怕的就是這個!
他喉結(jié)上下滾動了一下,強自鎮(zhèn)定,臉上堆砌出恰到好處的懊惱和慶幸:“回姑父,是侄兒莽撞了!方才聽聞姑父房中有動靜,興兒那沒見識的奴才大驚小怪,竟以為……咳!侄兒也是關(guān)心則亂,一時失了分寸,驚擾姑父靜養(yǎng),真是該死!罪該萬死!”
邊說邊躬身作揖,姿態(tài)放得極低,眼神卻死死瞄著林如海的表情,試圖判斷他對“動靜”來源的猜疑程度——尤其是那兩塊燙手山芋的來歷。
林如海沒有言語,只是靜靜地看著他,那目光平靜無波,卻讓賈璉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放在火上炙烤的琉璃瓶,里外通透,無所遁形。
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林黛玉壓抑不住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咳嗽聲,以及眾人或粗或細(xì)的呼吸聲。
月欣然(林黛玉)靠在雪雁懷里,低垂著眼睫,濃密的睫毛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,掩去了眸底深處飛速掠過的精光。
時機到了!
她虛弱地抬起一只手,指尖微微顫抖,卻是無比精準(zhǔn)地指向床頭小幾的方向,聲音又輕又飄,如同風(fēng)中殘燭:“爹爹……多虧了……璉二哥哥……”她似乎用盡了力氣才說出這幾個字,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,咳得整個人蜷縮起來,仿佛隨時會斷氣。
眾人的目光下意識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。
那兩個朱漆描金、略顯簇新的錦盒,靜靜地立在那里,如同兩座沉默的碑。
王嬤嬤立刻會意,幾乎是搶上前去,小心翼翼地將兩個錦盒捧到林如海眼前,聲音哽咽卻帶著無比的鄭重與感激:“老爺!老爺您不知道!您昏迷這些天,姑娘病得那樣重,大夫們都搖頭了!是璉二爺!二爺他……他聽說有一種稀世奇珍做藥引或可救命,為了姑娘,二爺他簡直是掏心掏肺!不顧一切?。 ?/p>
她顫抖著手,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激動,打開了第一個錦盒。
那塊嬰兒拳頭大小、橙黃色的田黃石露了出來,在室內(nèi)略顯黯淡的光線下,色澤尚算鮮亮。
“這是二爺費盡千辛萬苦,從揚州金石軒求來的上等田黃石!花了紋銀九百八十兩??!”
接著她又小心翼翼地打開第二個錦盒,那塊更小、顏色褐黃、質(zhì)地明顯粗糲的所謂“老坑凍料殘料”也呈現(xiàn)在林如海眼前。
“還有這塊,是二爺在漕運碼頭,好不容易從一位急著回鄉(xiāng)的閩商手里截下來的寶貝殘料,八百五十兩!二爺說了,為了姑娘,就是傾家蕩產(chǎn)也值!”
王嬤嬤每報出一個數(shù)字,賈璉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。
他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陣發(fā)麻,后背剛干了些的冷汗又瞬間涌了出來,濕透了衣衫。他下意識地用袖口按了按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,強笑著想要開口掩飾:“姑父,這都是……”
“二爺還說,林家對他恩重如山,姑娘就是他的親妹妹,只要能救回您和姑娘的命,銀子算什么!”
王嬤嬤沉浸在巨大的感激和敘述的激動中,根本沒注意到賈璉的窘迫,抹著淚繼續(xù)道,“老天開眼,二爺這千金難買的仙藥請回來,老爺您就醒了!這藥引子,定是積了大功德,感動了上蒼!”她看向那兩塊石頭的眼神,充滿了敬畏,仿佛那不是石頭,而是真正的仙家寶物。
林如海的目光終于落在了那兩塊所謂的“稀世奇珍”上。
他沒有立刻發(fā)表看法,只是靜靜地看著。
那塊橙黃的顏色過于均勻,缺乏田黃凍石特有的溫潤凝膩之感;那塊所謂的“老坑凍料殘料”,邊緣切割生硬,肌理粗糙,雜質(zhì)肉眼可見。
作為一個學(xué)識淵博、見多識廣,甚至對金石古玩也頗有鑒賞能力的朝廷大員,這類東西在他眼中,幾乎無所遁形。
一千八百三十兩!就買了這等貨色?
這已經(jīng)不是簡單的奢侈浪費,這是明目張膽的欺詐!
是在他林如?;杳源刮?、女兒命懸一線之際,對他林家的公然吸血!
然而,林如海是何等人?
官場沉浮數(shù)十載,歷經(jīng)風(fēng)浪無數(shù)。
再大的怒濤,也能被強行壓在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。
他只是極輕微地蹙了一下眉峰,那點波瀾快得如同錯覺。
隨即,他緩緩抬起了眼,目光再次落到賈璉臉上。
那目光沉靜,幽深,帶著大病初醒的疲憊,卻隱隱透出一種無形的壓力,如同千斤巨石壓在賈璉心頭。
賈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口干舌燥,幾乎維持不住臉上那副“忠肝義膽、傾家蕩產(chǎn)”的表情。
“璉兒,”林如海的聲音比剛才清晰了一些,卻依舊低沉緩慢,每一個字都敲在賈璉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,“你……費心了。為玉兒,為我林家,真是……不惜血本。”
“如此巨款,動用……府中公賬?”
賈璉強壓著慌亂,臉上肌肉扭曲著,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感激笑容:“姑父言重了!這是侄兒……侄兒應(yīng)該做的!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!”
“銀子……銀子是侄兒從京城帶來的一些體己,加上……加上姑父您先前為了肅清蠹蟲,讓侄兒臨時支取了些應(yīng)急的款項,侄兒見事態(tài)緊急,便……便合在一處,先頂上了!想著救命要緊!至于賬目明細(xì)……”
“侄兒……侄兒回頭一定讓人整理清楚,再呈請姑父過目?!?/p>
他一邊說,一邊飛快地偷眼觀察林如海的臉色。
見林如海只是靜靜聽著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那幽深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視內(nèi)心的骯臟,賈璉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。
他幾乎是脫口而出,試圖禍水東引,轉(zhuǎn)移視線:“對了!姑娘!姑娘如今感覺如何?那藥引既如此靈驗,姑娘可服用了?身子可有好轉(zhuǎn)?”
賈璉急切地看向靠在雪雁懷里、虛弱咳嗽的林黛玉(月欣然),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林黛玉(月欣然)身上。
林黛玉(月欣然)仿佛被這陡然集中的目光驚擾,身體細(xì)細(xì)地顫抖了一下,長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微微震顫。
她微抬起頭,那雙含淚的眸子看向林如海,帶著全然的依賴和后怕,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:“爹爹……女兒……女兒也不知……”她微微喘息著,仿佛說這幾個字都耗費了巨大的力氣,隨即又是一陣壓抑的低咳。
她似乎努力地想集中精神回答賈璉的問題,眼神茫然了一瞬,隨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眉心極其細(xì)微地蹙了一下,透出一絲困擾和不解:“藥引……那珍貴的石頭……太過貴重,嬤嬤說……須得極有經(jīng)驗的大師傅炮制,方能……入藥……”
頓了頓,聲音更弱了。
“女兒……只覺得胸口那股沉重?zé)褐小剖撬蓜恿藥追帧病f不真切……只是……只是方才守著爹爹……爹爹的手……動了一下……”
她的話斷斷續(xù)續(xù),虛弱不堪,重點模糊地落在了守護父親和父親蘇醒的奇跡上,至于藥效,回答得模棱兩可,卻巧妙地將“貴重”和“需要炮制”兩個信息點了出來。
隨即,她仿佛被一陣更劇烈的虛弱感攫住,無力地靠回雪雁懷里,閉上了眼睛,只余下細(xì)微而急促的喘息。
王嬤嬤立刻心疼地接口道:“是啊老爺!這樣金貴的藥材,哪能直接給姑娘用?。∨耪獙ぴL揚州城里最頂尖的藥工師傅,穩(wěn)妥炮制之后,再配上其他藥材煎煮,方才穩(wěn)妥!姑娘身子骨弱,經(jīng)不起猛藥,只能用文火慢煨的法子,一點點調(diào)養(yǎng)?!?/p>
王嬤嬤說著,又忍不住看向那兩個錦盒,眼中盡是敬畏,“二爺這藥引,怕是真沾著仙氣兒了,姑娘雖未服用,但老爺您就醒了!這寶物定是鎮(zhèn)住了邪祟,庇佑了咱們林家!”
賈璉聽著王嬤嬤的話,心里稍微松了口氣。
沒吃就好!沒吃就好!
這給了他喘息和操作的空間,他現(xiàn)在恨不得立刻把那兩塊破石頭砸碎喂狗。
林如海的目光在女兒疲憊蒼白的小臉上停留了幾息,那銳利的審視漸漸化為深沉的憐惜。
他不再追問藥引和藥效,轉(zhuǎn)而看向林黛玉(月欣然),聲音放得極其柔和:“玉兒……苦了你了。守著為父……耗盡了心神。你身子要緊,萬不可……再強撐。”
他頓了頓,氣息依舊微弱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,目光轉(zhuǎn)向王嬤嬤和雪雁:“扶姑娘……回房歇息。好生……照料?!?/p>
“是!老爺!”王嬤嬤和雪雁連忙應(yīng)聲,小心翼翼地攙扶起黛玉。
林黛玉(月欣然)順從地倚靠著她們,步履虛浮地向外走去。
經(jīng)過賈璉身邊時,她那低垂的眼睫微微抬起,掠過一絲縫隙。
那目光準(zhǔn)確無誤地瞟了一眼賈璉腰間懸掛的、代表臨時賬房鑰匙的精巧荷包,隨即又迅速垂落,只剩下無限虛弱。
這眼神快得讓賈璉幾乎以為是錯覺,只覺得一股寒意莫名地竄過后頸。
走到門口,林黛玉(月欣然)的腳步似乎又頓了一下,仿佛想起了什么無關(guān)緊要的小事,帶著病中的恍惚,用只有旁邊王嬤嬤和雪雁能勉強聽清的氣音,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:“昨夜……外頭好吵……像是……醉仙樓那邊的……絲竹聲……雪雁……你說……是不是……采買藥引回來的……管事們……在慶功?……”
她的聲音太輕太弱,如同夢囈,說完這句,便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,徹底軟倒在雪雁身上,任由她們攙扶著離去。
賈璉離得稍遠(yuǎn),只隱約聽到“醉仙樓”、“管事”幾個模糊的字眼,心頭猛地一抽,不祥的預(yù)感涌上心來。
林如海將女兒的話聽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,但“管事”、“醉仙樓”、“慶功”這幾個關(guān)鍵詞,卻狠狠釘進了他的意識里。
他眼中疲憊的幽深之下,怒意再次翻涌。
但他依舊沒有發(fā)作,只是闔上了眼睛,仿佛精力耗盡,低聲吩咐:“璉兒……你也辛苦了……去歇著吧。賬目之事……不急。府中諸事……暫依舊例?!?/p>
“是,姑父!侄兒告退!姑父您安心靜養(yǎng)!”賈璉如蒙大赦,趕緊躬身行禮,幾乎是逃也似地退了出去,后背的衣衫早已濕透,緊緊貼在身上,冰冷的寒意直侵入骨。
房門輕輕合攏,隔絕了內(nèi)外。
林如海緩緩睜開眼,眼中再無一絲疲憊的渾濁,只剩下沉靜的銳利和深沉的痛心。
目光掃過床頭小幾上那兩個刺目的錦盒,又望向女兒離去的方向,久久不動。
離開了那間令人窒息的臥房,被冰冷的夜風(fēng)一吹,賈璉才覺得那股幾乎要將他碾碎的壓迫感稍微散去一絲。
然而,驚魂甫定之后,隨之而來的是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恐懼!
他大步流星地沖到前院自己的臨時落腳處。房門被他一腳狠狠踹開,發(fā)出砰然巨響。
“興兒!旺兒!”賈璉厲聲咆哮,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驚恐而扭曲變形。
兩個貼身小廝正在外間候著,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主子的怒吼嚇得渾身一哆嗦,連滾爬爬地沖了進來,撲通跪倒在地:“二爺!二爺息怒!”
“息怒?老子恨不得扒了那兩個混賬畜生的皮!”賈璉一腳踹翻了旁邊的花梨木腳踏,茶幾上的茶盞叮當(dāng)亂響,“去!把趙大有、錢老六那兩個王八羔子給爺立刻捆來見我!”
他的聲音嘶啞,充滿了血腥氣。
趙大有、錢老六,正是他派去“采買”田黃石的那兩個管事!
一千八百兩!他們竟敢吞下一千多兩!還敢留下那么拙劣的票據(jù)!還在揚州城里花天酒地!
方才林妹妹那句“醉仙樓”、“慶功”的囈語,如同毒針扎進他腦子里——這兩個蠢貨簡直是嫌死得不夠快。
興兒和旺兒嚇得面無人色,哪敢多問一句,連聲應(yīng)著:“是!是!奴才這就去!這就去!”連滾爬爬地沖出了門。
賈璉胸膛劇烈起伏,雙眼布滿血絲,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步。
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腰間那個精巧的荷包——里面是林家臨時庫房的鑰匙。他腦中飛速盤算著:
賬!必須立刻補賬!
把虧空栽到那兩個蠢貨頭上!
就說他們虛報價格,中飽私囊!自己只是被蒙蔽!
票據(jù)?票據(jù)……那兩個錦盒里的票據(jù)就是鐵證!
自己可以咬死不知情,是管事造假!
對!就這么辦!
只要堵住了賬目的窟窿,把黑鍋扣實在那兩個混蛋身上,姑父就算懷疑,沒有實證,也不能拿他怎么樣。
畢竟,名義上,他可是花了巨資“救”了林妹妹和姑父的命。
這份“恩情”就是他的護身符。
想到此處,賈璉焦灼的心稍稍定了半分,但隨即又被更大的恐慌攫住——那兩個蠢貨別在外面喝了酒亂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