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內(nèi)容\]
青銅門在血光中緩緩開啟,腥甜的氣息撲面而來。金離瞳的手還按在門上,指縫間不斷滲出鮮血。他的臉色比剛才更白了,整個人像是一根隨時會折斷的枯枝。
羅麗抓住他的手腕,想把他拉回來。可她剛一用力,就聽見自己關(guān)節(jié)發(fā)出輕微的咯吱聲——她的仙力幾乎耗盡,連這點動作都變得吃力。
"你瘋了嗎?"她咬牙,聲音壓得很低,"魂魄還沒穩(wěn)住,還要用精血開這種封印?"
金離瞳沒說話。他的嘴角微微揚(yáng)起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。他的另一只手慢慢松開,掌心貼著門上的紋路滑下,在青銅表面留下一道暗紅的痕跡。
"我說過……"他喘了口氣,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,"要帶你去靈犀閣。"
門終于完全打開。一股潮濕的冷氣涌出來,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。羅麗瞇起眼,看到門后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,石壁上嵌著幾盞殘破的琉璃燈,微弱的火光搖曳不定。
她扶住金離瞳的胳膊,發(fā)現(xiàn)他的體溫更低了。
"先休息一下。"她說。
"不。"他搖頭,腳步已經(jīng)邁了出去,"這里不是久留之地。"
羅麗沒再勸。她知道這個人一旦決定做什么,就絕不會回頭。就像三百年前,他為了救她,把自己鎖在雷霆崖下;就像現(xiàn)在,他明明快要散魂了,卻還是執(zhí)意帶她來這個地方。
她跟上去,兩人一前一后沿著階梯往下走。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響,聽起來格外清晰。金離瞳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是用盡全力。他的肩膀時不時擦過石壁,發(fā)出輕微的摩擦聲。
羅麗看著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個夜晚。
那天她也是這樣跟著他走,穿過靈犀閣的長廊,來到雷霆崖。那時的他還沒有失憶,眼神清澈而堅定。他說:"只要你活著,我就不算輸。"
現(xiàn)在他失憶了,卻還是把她帶到靈犀閣。只是這一次,她不知道他心里想著的是誰。
階梯盡頭是一間圓形的大廳。四周的墻壁上刻滿了符文,但大多已經(jīng)黯淡無光。大廳中央立著一座石臺,上面放著一只青玉匣子。
金離瞳停在石臺前,目光落在匣子上。他的眼神突然變了,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"這是……師父留下的東西。"他低聲說。
羅麗走到他身邊,抬頭看他。他的表情很復(fù)雜,像是痛苦,又像是釋然。
"要不要打開看看?"她問。
金離瞳沒有立刻回答。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匣子上的紋路,指尖還帶著血跡。片刻后,他輕輕嘆了口氣。
"應(yīng)該打開。"他說。
他抬手,一道微弱的靈力注入匣子。青玉蓋子緩緩升起,里面是一卷泛黃的卷軸和一塊暗紅色的玉佩。
羅麗一眼就認(rèn)出了那塊玉佩。
那是靈犀閣主令!
當(dāng)年師父說過,這塊玉佩只有真正的靈犀閣主才能使用。而現(xiàn)在……
她看向金離瞳。他的目光落在卷軸上,眼神漸漸凝重。
"這是……"他皺眉,聲音有些發(fā)顫,"師父留給我的信?"
羅麗沒有說話。她知道,這封信可能會揭開一些他們都不愿意面對的真相。
金離瞳緩緩展開卷軸。紙張已經(jīng)有些泛黃,字跡卻依舊清晰:
"若你看到這封信,說明我已經(jīng)不在了?;蛟S你會恨我,因為我剝奪了你的記憶,把你困在雷霆崖下三百年。但請你相信,我所做的一切,都是為了保護(hù)你。"
"曼多拉的詛咒遠(yuǎn)比我們想象的更深。它不僅會吞噬你的魂魄,還會扭曲你的記憶,讓你分不清真實與虛妄。當(dāng)年茉莉出現(xiàn)時,我就知道不對勁。她的記憶太過完美,完美得不像真實的過去。但我來不及阻止你,你已經(jīng)做出了選擇。"
"我知道你會去找她,會保護(hù)她,會為她付出一切。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:那個真正值得你付出的人,不是茉莉,而是羅麗。她是你的命,是你愿意用三百年孤獨換取的存在。"
"如果你還記得她,請去花圣殿找她。如果她還活著,請告訴她……我對不起她。"
金離瞳的手猛地收緊,卷軸在他手中皺成一團(tuán)。
羅麗站在他身邊,聽著那些話,感覺胸口一陣劇烈起伏。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,不讓眼淚流下來。
"現(xiàn)在你知道了。"她輕聲說,"我不是金王妃,你是錯認(rèn)了人。"
金離瞳沒有看她。他的手指慢慢松開,卷軸落在地上,發(fā)出輕微的聲響。
"我不知道……"他的聲音很輕,像是自言自語,"我不知道師父為什么要這么做。"
"因為他想保護(hù)你。"羅麗說,"他知道曼多拉的詛咒會扭曲你的記憶,所以他封住了那段最深的感情。"
金離瞳沉默了很久,才開口:"所以……我一直找錯了人。"
羅麗的心猛地一痛。她想說些什么,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。
"茉莉……"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苦澀,"我為了她,把你一個人丟在花圣殿。我甚至……懷疑過你偷走了我的記憶。"
"你沒錯。"羅麗說,"你只是被蒙蔽了。"
"可我還是……"他頓了頓,喉結(jié)滾動了一下,"我還是傷害了你。"
羅麗看著他蒼白的臉,忽然覺得有點心疼。她伸出手,輕輕握住他的手腕。
"別說了。"她說,"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你。你的魂魄還在流失,我們必須想辦法救你。"
金離瞳終于轉(zhuǎn)頭看她。他的眼神里有很多情緒,復(fù)雜得讓人看不懂。
"你說過……"他忽然開口,"你說過,既然我用了你的命活著,那你就要把命收回來。"
羅麗愣了一下。她確實說過這句話,就在剛才。
"你還記得?"她問。
"我記得很多事。"他說,"包括你說過的每一句話。"
他慢慢抬起手,輕輕撫上她的臉頰。他的手指很涼,卻讓羅麗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"你總是這樣。"他看著她,眼神溫柔,"什么都不說,就擅自做決定。"
"你不也一樣嗎?"她輕聲反駁,"明明快散魂了,還非要帶我來這里。"
他笑了,笑容里帶著幾分疲憊,卻比任何時候都真實。
"因為我想兌現(xiàn)承諾。"他說,"我說過要帶你去靈犀閣,現(xiàn)在我們到了。"
羅麗的眼眶有點發(fā)熱。她張了張嘴,想說什么,卻被他打斷了。
"還有……"他的聲音變得更輕,"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。"
"什么?"
"你說得對。"他看著她,目光堅定,"你才是我的命。"
羅麗的心猛地一顫。她看著他的眼睛,那里面沒有迷茫,沒有懷疑,只有她熟悉的、深沉的情感。
她終于忍不住,伸手抱住他。
"你這個傻瓜。"她在他懷里輕聲說,"你總是在最后才明白這些。"
金離瞳沒有說話。他只是緊緊抱著她,像是要把她揉進(jìn)骨血里。
外面的風(fēng)聲呼嘯,透過門縫吹進(jìn)來,帶著潮濕的寒意。但在這個狹小的密室里,兩顆心卻靠得很近。
良久,羅麗抬起頭,看著他。
"接下來呢?"她問,"我們要怎么救你?"
金離瞳看著她,眼神認(rèn)真:"不管用什么辦法,我都要活下去。這一次,我要用自己的命,換你好好活著。"
羅麗笑了。她知道,這一次,他不會再錯認(rèn)任何人。
門外的黑影還在游蕩,曼多拉的力量還未完全消散。但此刻,他們只想珍惜這份遲來的清醒。
因為他們都知道,真正的考驗,才剛剛開始。
\[未完待續(xù)\]青玉匣子在石臺上泛著冷光,金離瞳的手還搭在蓋子邊緣。他的指尖發(fā)白,像是要把自己釘在那里。
羅麗看著他后頸滲出的汗珠。那些汗珠順著脊椎滑下去,在衣領(lǐng)上留下深色痕跡。她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顫抖,卻死死撐著不讓自己倒下。
"先坐下。"她伸手托住他的腰,"你的魂魄在散。"
他沒動。目光依舊停留在地上的卷軸,那團(tuán)皺巴巴的紙像是一道傷口,揭開了他最不愿面對的記憶。
"我該早點來找你的。"他忽然開口,聲音沙啞,"如果早知道是你……"
"別說這些了。"羅麗打斷他,手上用了點力,"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讓你穩(wěn)住魂魄。"
她的手掌貼著他后背,能清晰感受到那里的涼意。他的呼吸變得很重,像是跑完長路的人,隨時會倒下來。
"你還能用仙力嗎?"她問。
"不多了。"他終于開口,嘴角扯出一絲苦笑,"雷霆崖三百年,早就耗得差不多了。"
羅麗沉默了一下,忽然蹲下身:"上來。"
"什么?"
"我說過要收你命的。"她抬頭看他,眼神認(rèn)真,"但現(xiàn)在我想先借你一條命。"
他愣住了。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被她一把拉住胳膊。她的動作干脆利落,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。他踉蹌了一下,整個人跌坐在她背上。
"你太輕了。"她調(diào)整姿勢,聲音悶悶的,"比三百年前還輕。"
金離瞳的手無意識抓緊她的衣襟。她的體溫透過布料傳過來,帶著讓人安心的熱度。他忽然想起那個雨夜,也是這樣被她背著走過長廊。那時她說:"只要你活著,我就還有力氣走。"
"你總是這樣。"他低聲說,"什么都不說就做決定。"
"你不也一樣嗎?"她的聲音從下方傳來,帶著輕微的喘息,"明明快散魂了,還非要帶我來這里。"
腳步聲再次在大廳里回響。羅麗背著他在石壁間穿行,青玉匣子的光映在她臉上,把她的輪廓照得發(fā)青。他聞到她發(fā)間淡淡的草藥味,那是花圣殿常用的療傷香草。
"往左。"他忽然出聲。
"什么?"
"石壁上有暗門。"他的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肩,"師父留下的密室,應(yīng)該還在。"
羅麗依言轉(zhuǎn)向左側(cè)。果然在符文縫隙間找到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門縫。她用肩膀撞了一下,石門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,緩緩開啟。
里面是個狹小的房間,正中央放著一張石床。四角各有一盞青銅燈,微弱的火光跳動著,照亮墻上斑駁的血跡。
羅麗把他放下時,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。
"別走。"他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。
她低頭看他。他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,嘴唇泛著青白??赡请p眼睛依舊亮得驚人,像是最后燃燒的火苗。
"我去看看有沒有可用的東西。"她輕聲說,卻沒有抽手,"你要是想抓著,就抓著吧。"
他果然沒松手。五指微微收緊,卻不舍得用力,怕弄疼她。
羅麗另一只手開始翻找石柜。里面的藥瓶大多已經(jīng)干涸,只有一只青瓷瓶里還剩著半瓶淡綠色藥膏。她打開蓋子聞了聞,苦澀中帶著一絲清涼。
"這是續(xù)魂膏。"她眼睛亮了一下,"師父當(dāng)年配的方子。"
金離瞳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瓶子,又慢慢移回她臉上。他的呼吸越來越重,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(jìn)記憶里。
"你會用嗎?"他問。
"當(dāng)然。"她低頭擰開瓶蓋,"當(dāng)年你受傷,都是我在照顧。"
她沾了一點藥膏,輕輕抹在他手腕內(nèi)側(cè)。涼意觸膚的瞬間,他的身體猛地繃緊。
"疼嗎?"
"不疼。"他搖頭,聲音有點發(fā)顫,"只是……有點冷。"
羅麗把瓶子放在一旁,雙手握住他的手腕。她的掌心貼著他的脈搏,能感覺到那里的微弱跳動。
"等這瓶用完,你就沒事了。"她說。
他看著她低垂的睫毛,忽然笑了:"你還是和以前一樣,總說些騙人的話。"
"我沒有……"
"你明明知道,這點藥不夠。"他的聲音越來越輕,卻格外清晰,"我的魂魄散得太厲害了。"
羅麗的手指微微蜷起。她當(dāng)然知道。續(xù)魂膏最多只能穩(wěn)住他的狀況,卻救不了他的命。
"那就去找更多的藥。"她抬起頭,直視他的眼睛,"靈犀閣這么大,總會有的。"
金離瞳看著她倔強(qiáng)的眼神,忽然覺得心里某個地方軟了下來。他伸出手,輕輕撫過她的臉頰。
"你總是這樣。"他說,"明明知道不可能,還要硬撐著往前走。"
羅麗沒有說話。她的視線落在他胸口,那里有一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紅痕,像是被什么灼傷的印記。
"你胸口的傷……"她開口。
話還沒說完,金離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。他的身體弓成一張緊繃的弓,指節(jié)發(fā)白地攥著胸口。羅麗慌忙扶住他,卻感覺掌心一片冰涼。
"別管那道傷。"他喘著氣,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,"現(xiàn)在……最重要的是你。"
"你在說什么傻話!"她的聲音有點發(fā)抖,"我要是不管,你現(xiàn)在就要散魂了!"
他艱難地笑了笑:"你還是這么兇。"
羅麗咬住嘴唇。她看著他越來越渙散的眼神,忽然意識到一件事——他已經(jīng)開始失去意識了。
"聽著。"她雙手捧住他的臉,強(qiáng)迫他看向自己,"你現(xiàn)在不能睡,明白嗎?你要是敢睡過去,我就真的把你這條命收回來了。"
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,像是在努力保持清醒。
"好。"他輕聲說,"我不睡。"
他的手慢慢摸索著找到她的,十指交握。那雙手涼得像冰,卻固執(zhí)地不肯松開。
"你說過……"他的聲音越來越輕,"你說過要收我這條命。"
"是啊。"羅麗的聲音有點哽咽,"所以我現(xiàn)在不能讓你死。"
"可我……"他頓了頓,像是在積蓄說話的力氣,"我怕我撐不住了。"
羅麗的手猛地收緊。她看著他漸漸失去血色的唇,忽然俯身湊近。
"聽著。"她低聲說,"如果你敢死,我就追到黃泉去打你。"
金離瞳的眼角微微彎起。他想笑,卻牽動了胸口的傷口,疼得皺起眉。
"你這個瘋子。"他喃喃道。
外面的風(fēng)聲更大了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門外交替徘徊。羅麗聽著那聲音,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。
那不是風(fēng)。
那是腳步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