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內(nèi)容\]\
靜水湖底的宮殿里,寒氣像是凝固了一樣。水王子站在玉石階上,垂著的手微微動了動。他掌心里還留著一絲不屬于這里的溫度,有點燙,跟他冰涼的皮膚格格不入。
三天前,那個叫王默的人類女孩就這么闖進了他的水玲瓏宮。
他記得她當時的樣子,渾身濕透,發(fā)梢滴著水,偏偏眼睛亮得要命。她手里緊緊攥著根快要熄滅的法杖,站在他宮殿中央那片萬年不化的冰晶地面上,像是一團隨時會熄滅的小火苗。
“你是誰?”他當時就站在現(xiàn)在這個位置,聲音冷得像他身后的冰棱。
女孩抬起頭,嘴唇有點發(fā)紫,可下巴卻倔倔地揚著:“我叫王默,是葉羅麗戰(zhàn)士。我要拿回辛靈仙子的契約書?!?/p>
水王子嘴角勾起一點幾乎看不見的弧度。人類,又是人類。這些渺小的生物總是這么不自量力,以為有點小聰明就能挑戰(zhàn)仙境的法則。他指尖一動,宮殿兩旁的水幕突然升起,把女孩圈在了中間。
“離開這里?!彼粗凰畨ёr瞬間睜大的眼睛,心里沒什么波瀾,“人類不配踏進水玲瓏宮。”
王默被水墻逼得往后退了幾步,后背貼在了冰涼的冰晶上。她打了個寒顫,卻把法杖舉得更高:“那是我們?nèi)祟愂澜绲臇|西!你不能拿走!”
“你們的東西?”水王子往前走了兩步,藍色的長發(fā)在身后流動,像極了無聲的水波,“你們?nèi)祟惼茐淖匀?,污染水源,現(xiàn)在還有臉跟我談‘你們的東西’?”
他的聲音里帶著千年累積的寒意,水墻開始緩緩收緊。王默的呼吸變得急促,她能感覺到四周的水分正在被抽干,連她發(fā)梢的水珠都要被吸進這無邊無際的水體里。
“不是所有人類都這樣的!”她咬著牙,法杖頂端突然亮起微弱的紅光,“我爸爸是消防員,他救過好多人!還有齊娜,她只是想保護她的朋友……我們不是壞人!”
水王子停住了動作。
他看見女孩的眼眶紅了,可眼里的光卻沒滅。那點紅色的光芒在她法杖頂端跳動著,像一顆不肯認輸?shù)男呐K。有那么一瞬間,他想起很多年前,在人類世界看到的一場山火。當時也是這樣,明明火勢已經(jīng)蔓延到整個森林,卻總有那么幾株小草,在灰燼里倔強地冒出綠芽。
“讓開?!彼犚娮约赫f,聲音比剛才軟了點。
王默愣住了,大概沒想到他會突然松口。她眨巴著濕漉漉的眼睛,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他。
水王子別開視線,轉(zhuǎn)身走向?qū)m殿深處:“契約書不在我這里?!?/p>
“那在哪里?”王默立刻追上來,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他沒回頭:“曼多拉拿走了?!?/p>
女孩在他身后停下腳步,水王子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火焰氣息弱了下去。他知道自己話說重了,曼多拉的名字,對任何一個葉羅麗戰(zhàn)士來說都是道傷疤。
“但是……”他頓了頓,指尖劃過身邊的水簾,濺起細碎的水花,“她用法術(shù)在靜水湖底設(shè)了鏡像結(jié)界。你們要找的東西,一部分影像留在了這里?!?/p>
王默沒說話。水王子轉(zhuǎn)過身時,看見她正低著頭,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法杖上的花紋。她的肩膀微微聳動著,像是在哭。
他皺了皺眉,有點不知所措。仙境的仙子不會哭,至少不會為這種事情哭。難過了就冰封自己,憤怒了就掀起巨浪,簡單直接??扇祟惒灰粯樱麄兊男南袷茄b著一片汪洋,稍微有點動靜就波濤洶涌。
“喂?!彼踝油白吡藘刹?,有點別扭地開口,“哭什么?”
王默抬起頭,眼睛紅得像兔子。她吸了吸鼻子,手背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:“我沒哭!”
明明眼淚還掛在睫毛上,說話都帶著鼻音,偏要說自己沒哭。水王子覺得人類真是種奇怪的生物,卻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。他發(fā)現(xiàn)這女孩的皮膚很白,被水光一照,好像會發(fā)光一樣。嘴唇是自然的粉色,剛才被凍得發(fā)紫,現(xiàn)在慢慢恢復(fù)了血色,看起來有點軟。
他甩甩頭,覺得自己一定是在水里待久了,腦子都糊涂了。
“跟我來?!彼D(zhuǎn)身朝湖泊深處走去,藍色的長袍在水中漾開,像一朵巨大的藍色睡蓮。
王默趕緊跟上,小心翼翼地踩著那些會發(fā)光的鵝卵石。水王子走得不快,似乎在等她。她注意到他赤腳踩在冰涼的玉面上,腳踝處有銀色的水滴狀印記,隨著他的腳步微微發(fā)亮。
“這里是靜水湖的鏡像空間?!彼踝油T谝幻婢薮蟮乃R前,鏡面光滑得像一片凝固的天空,“曼多拉的法術(shù)會在這里留下痕跡,但只有純凈的力量才能讓影像顯形?!?/p>
“純凈的力量?”王默握緊了法杖,“我的火焰可以嗎?”
水王子看了看她的法杖,又看了看她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紅的臉:“你的火焰里有人類的情感,太雜了。”
“那怎么辦?”王默急了,“我們必須拿回契約書,不然羅麗她們會有危險!”
水王子沉默了一會兒,伸出手。他的指尖纖長,指甲泛著淡淡的藍光。王默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,就感覺手腕一緊,整個人被他拉到了水鏡前。
“你干什么?”她想掙開,卻發(fā)現(xiàn)他的手看著冰涼,力氣卻大得驚人。
“別動。”他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耳后,帶著湖水特有的清冽氣息,“我的力量太冷,你的太燙。只有兩種力量合在一起,才能中和出純凈的能量?!?/p>
他的指尖劃過她的手背,王默打了個哆嗦。不是因為冷,而是因為他指尖的觸感。像是冰涼的玉石突然有了溫度,帶著一種奇異的麻癢,順著皮膚一路鉆進心里。
“放……放開我。”她的聲音有點抖,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別的什么。
水王子沒松手,反而握得更緊了。他們的手掌貼合在一起,他的藍色能量和她的紅色火焰順著皮膚的紋路交織、纏繞,最后匯成一股淡紫色的光芒,注入了水鏡之中。
“嗡——”
水鏡發(fā)出一聲低鳴,原本光滑的鏡面開始波動起來。曼多拉的影像漸漸浮現(xiàn),她正站在一個黑暗的洞穴里,手里拿著那本閃著金光的契約書。
“找到了!”王默眼睛一亮,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。
她靠得太近了,后背幾乎貼住了水王子的胸膛。水王子能聞到她頭發(fā)上淡淡的香味,像是人類世界春天開的某種花。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因為激動而微微起伏的后背,隔著薄薄的衣服,傳遞過來一點溫?zé)岬臍庀ⅰ?/p>
他的喉結(jié)不自覺地滾了一下,握著她手腕的手松了松。王默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立刻彈開,臉頰紅得快要滴出血來。
“我……我們看到了!”她語無倫次地說著,眼神飄忽,根本不敢看他,“謝謝你,水王子。我、我要去找其他伙伴了!”
她說完轉(zhuǎn)身就跑,長袍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。水王子站在原地,看著她慌亂的背影,空著的手微微握緊。手心還有她留下的溫度,那點溫度像是一顆小小的火種,順著他的血管,一路燒到了心臟的位置。
三天后的現(xiàn)在,水王子站在同樣的位置,指尖劃過冰冷的水鏡。鏡子里映出他自己的臉,藍色的眼眸深不見底。他已經(jīng)活了幾千年,看過仙境的滄海桑田,見過人類的生老病死,以為自己的心早就跟這靜水湖一樣,冰封萬里,再也不會有波瀾。
可那個叫王默的女孩,就像一顆從九天之外掉下來的火種,偏偏砸進了他這片萬年不化的冰湖。
“人類……”他低聲念著這個詞,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。
突然,宮殿外傳來一陣水浪翻涌的聲音。水王子眼神一凜,身影瞬間出現(xiàn)在宮殿門口。
只見靜水湖的冰面上,一個熟悉的紅色身影正在奮力奔跑,后面跟著一群黑壓壓的暗影獸。王默的法杖掉在了地上,裙擺被撕開了一道口子,露出的小腿上有一道鮮紅的傷口,在雪白的冰面上格外刺眼。
“水王子!”她看見了站在宮殿門口的他,眼睛里迸發(fā)出強烈的求生欲,“救我!”
暗影獸嘶吼著撲向她。王默閉上眼睛,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,卻只聽見“嘩啦”一聲水聲。她睜開眼,看見水王子不知何時擋在了她身前,藍色的能量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墻,將所有暗影獸都擋在了外面。
“你怎么回來了?”水王子的聲音很冷,聽不出情緒。
王默癱坐在冰面上,大口喘著氣。她抬起頭,眼淚糊了滿臉:“曼多拉……曼多拉騙了我們!她設(shè)下陷阱……陳思思她們被抓了……”
水王子皺緊眉頭。他能感覺到這女孩的生命能量正在快速流失,她的臉頰蒼白得像紙,嘴唇干裂,剛才還亮得像星星的眼睛,現(xiàn)在蒙上了一層灰。
他彎下腰,伸出手。王默下意識地縮了縮,卻被他一把打橫抱起。他的懷抱很涼,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。王默把臉埋在他的長袍里,聞著那股熟悉的清冽氣息,緊繃的神經(jīng)終于放松下來,眼淚不爭氣地浸濕了他胸前的衣料。
“吵死了?!彼踝拥吐曊f,腳步卻沒停,抱著她走進了溫暖的水玲瓏宮。
他把王默放在自己的玉床上,轉(zhuǎn)身要走,衣角卻被拉住了。他低頭,看見女孩蒼白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袍,眼睛半睜半閉,嘴里喃喃著:“別走……”
水王子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。他看著她手腕上那道自己留下的紅痕,又看了看她腿上正在滲血的傷口,沉默了片刻,終究還是坐了下來。
他伸出手,指尖輕輕掠過她腿上的傷口。藍色的能量順著他的指尖流入她的皮膚,王默舒服地哼了一聲,眉頭漸漸舒展開來。她的睫毛很長,像兩把小扇子,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。睡著的時候,她看起來安靜又乖巧,一點也不像那個在冰面上倔強舉著法杖的葉羅麗戰(zhàn)士。
水王子就這樣坐著,看著她的睡顏。靜水湖外的風(fēng)雪還在呼嘯,宮殿里卻溫暖如春。他能聽見她淺淺的呼吸聲,還有自己胸腔里那顆沉寂了千年的心臟,正在一下一下,有力地跳動著。
他知道,從這個人類女孩赤腳踩碎他靜水湖冰面的那一刻起,有什么東西,已經(jīng)不一樣了。
【未完待續(xù)\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