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水燃心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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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水湖面的冰裂聲像是遠古的鐘鳴，沿著水波紋路一圈圈蕩開。王默感覺腳下踩著的不是碎裂的冰晶，而是踩碎了某個沉睡千年的夢境。她赤著腳站在水王子的宮殿前，裙擺還在往下滴水，混著融化的冰水浸透了石階。

"凡人生火，猶如飛蛾撲燭。"清冷的男聲從頭頂落下，王默抬頭時正看見水王子立在白玉拱橋上。他銀色長發(fā)垂在靛藍色長袍上，瞳孔里盛著靜水湖最深的幽藍，可那抹藍色此刻卻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波瀾。

王默往后縮了縮腳，冰晶在她腳后跟硌出細小的紅痕。她懷里的葉羅麗娃娃羅麗正不安地動了動，小聲提醒："他就是水王子，仙境最古老的圣級仙子之一。"

"你的鞋。"水王子突然開口，視線落在她濕漉漉的腳踝上。那里沾著片翠綠的荷葉，是剛才從湖邊跑過來時不小心纏上的。

王默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帆布鞋早不知丟在哪兒了，腳趾蜷縮著抓緊冰涼的石階。她慌忙用裙擺遮住腳，聲音細若蚊蚋："我...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。"

水王子的長袍隨著他走下拱橋的動作流淌如水。王默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水汽，就像暴雨過后的松林。她下意識后退，后腰卻撞上了巨大的冰棱，冷意順著脊椎竄上來。

"人類的體溫，比巖漿更燙。"水王子停在她面前，伸出的手指在離她額頭三寸處停住。王默能看見他指甲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，指尖縈繞的水珠折射出彩虹，"你的心火，能燒開靜水湖的萬年玄冰。"

王默突然想起舒言說過的話——圣級仙子對人類的力量最為敏感。她緊張地攥緊拳頭，掌心的溫度讓空氣泛起細小的漣漪："我沒有惡意，只是想找回去的路。"

"回去？"水王子輕笑出聲，聲音里卻沒有笑意，"人類世界正在腐爛，你要回哪里去？"他突然俯身，冰涼的氣息拂過王默的耳垂，"回那個用廢水填滿河流，用濃煙遮住星辰的地方？"

王默猛地抬頭撞進他眼底，那里翻涌著比靜水湖更深的悲傷。她想起書包里那張不及格的自然試卷，想起小區(qū)后那條漂著塑料袋的小河，臉頰瞬間發(fā)燙："不是所有人類都那樣！我們...我們在改變！"

水王子的手指終于落下，卻只是輕輕拂過她額前的碎發(fā)。冰涼的觸感讓王默打了個寒顫，體內的火焰卻莫名燒得更旺。她看見水王子瞳孔里的自己——頭發(fā)凌亂，嘴唇干裂，校服領口還沾著草屑，活像個剛從泥潭里爬出來的野丫頭。

"改變？"水王子直起身，袍袖帶起的水流在他身后凝成冰柱，"你們毀掉的仙境通道，要用多少句'對不起'才能修復？"他轉身走向宮殿，水流自動為他開路，"留在這里，直到我查明你心火的來歷。"

王默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水晶門后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腳邊的冰水正在結冰。她慌忙后退，卻發(fā)現(xiàn)雙腳不知何時被透明的水鏈纏住，每動一下就勒得更緊。羅麗從她懷里飛出，法杖頂亮起粉色光芒："他把你軟禁起來了！"

水晶宮內的水流帶著奇異的韻律。王默蜷縮在珊瑚床上，聽著外頭冰層斷裂的聲響。她數(shù)到第一百二十八聲時，殿門突然開了。水王子端著銀盤走進來，蒸騰的熱氣讓他額角沁出細汗。

"喝了。"白瓷碗被放在石桌上，里面盛著乳白的液體，香氣像剛剝開的椰子。王默盯著碗沿凝結的水珠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水王子的手指沾著片楓葉——那是人類世界才有的植物。

水王子在她對面坐下，長袍下擺化作水流滲入石縫。他看著王默始終不動的手，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。冰涼的指尖讓王默瑟縮了一下，卻掙不開他的禁錮。

"怕有毒？"水王子挑眉，自己先喝了一口。喉結滾動時，王默看見他脖頸處若隱若現(xiàn)的水紋印記，像某種古老的咒印。她突然想起奶奶講過的水神傳說，心跳漏了一拍。

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時，王默差點吐出來——味道像融化的雪水混著蜂蜜。水王子松開手時，她的下巴已經(jīng)沾了圈奶漬。他看著那抹白印，突然笑了，是真正的笑，眼角彎成好看的月牙："比我想象的頑固。"

王默慌忙用手背擦嘴，耳朵卻紅透了。她看見水王子指尖凝出的水珠懸在半空，突然明白那些冰裂聲不是自然現(xiàn)象——是這個活了千年的仙子，在用自己的方式關注著闖入者。

深夜的水晶宮泛著幽藍的光。王默翻來覆去睡不著，索性爬起來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。宮殿中央有面巨大的水鏡，此刻正映著人類世界的景象——她看見自己的臥室，書桌上還攤著沒寫完的作業(yè)，窗外的星星比仙境黯淡許多。

"想念你的牢籠了？"水王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王默轉身時撞進他懷里，溫暖的火焰瞬間撞上冰涼的水流，激起漫天水霧。她能看清他長袍下若隱若現(xiàn)的鎖骨，聞到他發(fā)間淡淡的睡蓮香。

水王子伸手扶住她的腰，力道卻在逐漸收緊。王默感覺自己像被裝入琉璃盞的火焰，既害怕熄滅又渴望燃燒。她的手按在他胸口，能摸到那里微弱的心跳——比人類緩慢許多，卻異常堅定。

"放開我。"王默的聲音在顫抖，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別的什么。水王子低頭看著她泛紅的眼眶，突然松開手退開半步。他身后的水鏡泛起漣漪，映出冰公主冷漠的臉。

"哥哥，你不該讓人類踏進水玲瓏宮。"冰公主的聲音透過水鏡傳來，帶著冰碴般的寒意，"女王的計劃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"

水王子揮手關閉水鏡，轉身時眼中的溫柔已消失不見。他看著王默，眼神復雜："明天我送你回去。"

王默愣住了，腳趾無意識地摳著地板上的冰紋。她突然想起剛才觸碰到的心跳，想起那碗甜得發(fā)膩的奶液，還有他指尖懸而未落的楓葉。失望像潮水般涌上來，比靜水湖的冰還要冷。

"怎么，舍不得？"水王子的語氣恢復了初遇時的淡漠，可王默卻看見他緊握的雙拳——指節(jié)泛白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里流淌著藍色的光芒。

王默咬著唇?jīng)]說話，轉身跑回珊瑚床。她用被子蒙住頭，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在水晶宮里回蕩。不知過了多久，她感覺身邊的床鋪微微下沉，冰涼的氣息縈繞過來。

"人類的眼淚是咸的。"水王子的聲音悶悶的，"像被污染過的海水。"

王默掀開被子想反駁，卻看見水王子正用指尖接住她滑落的淚珠。那滴眼淚在他掌心凝結成珍珠，泛著奇異的紅光。水王子看著那顆淚珠，突然苦笑："原來你也不是真的不怕我。"

晨光透過水晶穹頂灑下來時，王默發(fā)現(xiàn)腳踝上的水鏈消失了。水王子站在宮殿門口，銀色長發(fā)在水光中泛著柔光。他扔過來一雙鞋——正是她丟失的那雙帆布鞋，此刻干凈得像新的一樣。

"沿著發(fā)光的水草走，能看見回去的通道。"水王子別過頭，不去看她，"別再來了。"

王默穿上鞋，鞋底柔軟得像踩著云朵。她走到水王子身邊，發(fā)現(xiàn)他耳邊別著片楓葉——正是昨天沾在他指尖的那片。她想說些什么，最終卻只是攥緊了書包帶。

"這個給你。"王默從口袋里掏出顆水果糖，粉色的糖紙在陽光下亮晶晶的，"人類的糖，比蜂蜜甜。"

水王子看著她手心的糖，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去。指尖相觸的瞬間，王默感覺有細小的電流竄過。她慌忙后退，轉身時撞倒了身后的冰雕——那是只展翅的冰鳳凰，翅膀上還刻著細密的水紋。

冰鳳凰碎裂的聲音在宮殿里回蕩。水王子卻只是揮手讓冰屑化作水流，他看著王默泛紅的臉頰，突然低聲說："如果有天人類世界真的需要救贖..."

"我會來找你。"王默搶在他前面開口，懷里的羅麗突然亮起光芒，"到時候不許裝不認識。"

水王子沒回答，只是背過身去。王默看著他長袍上流動的水光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那水流的形狀很像心形。她笑了笑，轉身朝著發(fā)光的水草跑去，帆布鞋踩在水晶地面上，發(fā)出清脆的聲響。

跑出很遠后，王默回頭望了一眼。水玲瓏宮在晨霧中若隱若現(xiàn)，水王子依然站在門口，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。她突然想起他掌心那枚紅色的淚珍珠，還有那句沒說完的話。

羅麗在她懷里嘆了口氣："你知道他為什么不敢看你嗎？"

王默搖搖頭，感覺心臟跳得厲害。晨風吹過湖面，她看見自己的倒影里，映著一雙閃爍著幽藍光芒的眼眸——那是水王子的眼睛，正隔著遙遠的距離，靜靜地注視著她。

\[未完待續(xù)\]王默的帆布鞋踩進淺灘時濺起細碎的水花。晨霧在她腳邊繚繞，那些發(fā)光的水草像綠色的星辰，在湖底鋪就一條蜿蜒的路。羅麗在她懷里不安地轉動，裙擺上的鈴鐺輕輕作響。

"他其實偷偷用靈犀之力凈化了你的鞋子。"羅麗突然開口，聲音壓得極低，"人類世界的污漬，沾在仙境的地面上會留下痕跡。"

王默停下腳步，低頭看自己干凈得過分的帆布鞋。鞋底柔軟如初，鞋面上繡著的小貓圖案栩栩如生——那是她媽媽去年生日時親手縫上去的。心臟猛地抽緊，像被一只冰涼的手攥住。

前方的水域突然泛起漣漪。王默看見自己的倒影里，湖面正在扭曲變形。不是水波的自然晃動，而是某種力量正在撕裂空間。她想起水王子說過的"仙境通道"，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書包帶。

"快走！"羅麗的法杖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，"女王的手下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了！"

王默還沒反應過來，腳踝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住。冰冷的觸感順著皮膚蔓延，這次卻不是水鏈，而是某種黏膩的、帶著腥氣的液體。她回頭時看見水面伸出無數(shù)黑色藤蔓，像毒蛇般纏向她的小腿。

"這是毒汐緋的魔法！"羅麗的聲音顫抖，"她想抓住你要挾水王子！"

王默的書包重重砸在地上，文具散落一地。她拼命掙扎，藤蔓卻越收越緊，黑色汁液滲進她的皮膚，傳來灼燒般的疼痛。那些發(fā)光的水草開始枯萎，綠色光芒迅速黯淡。

"水王子！"她下意識喊出聲，聲音在空曠的湖面回蕩。

回答她的只有藤蔓收緊的咯吱聲。王默感覺意識開始模糊，毒汐緋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，像無數(shù)蟲子在耳邊爬行："人類的女孩，你以為躲得開水王子的庇護就能活下去？"

就在黑色藤蔓即將纏住她脖頸時，一道藍光突然撕裂晨霧。王默感覺腳踝一松，冰冷的藤蔓瞬間化作水汽。她跌坐在水里，抬頭看見水王子站在她面前，銀色長發(fā)無風自動。

他沒看她，只是背對著她伸出手。靛藍色長袍在他身后展開，像巨大的蝴蝶翅膀。王默看見他掌心凝結著一顆藍色水珠，水珠里囚禁著一縷黑色霧氣，正發(fā)出凄厲的尖叫。

"滾回去告訴曼多拉。"水王子的聲音比寒冰更冷，"她動我的人，就要承受靜水湖的怒火。"

黑色霧氣在水珠里扭曲掙扎，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。水王子轉身時，王默看見他嘴角溢出一絲藍色液體。她想也沒想就撲過去，手指擦過他的下巴——那液體帶著海水的咸味。

"你受傷了！"王默的聲音發(fā)顫，指尖的藍色液體在她掌心發(fā)燙。

水王子猛地后退一步，避開她的觸碰。他看著自己沾血的手指，又看看王默掌心的藍痕，眼神復雜："毒汐緋的毒液，對圣級仙子也有效。"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讓她發(fā)疼，"現(xiàn)在知道害怕了？這就是你要回去的世界，處處都是陷阱。"

王默的眼淚突然涌上來。不是害怕，是憤怒。她甩開他的手，抓起掉在水里的書包："我的世界怎樣不用你管！你以為把我關起來就能改變什么？"

"我不是在關你！"水王子的聲音陡然拔高，湖面突然掀起巨浪，"我是在保護你！曼多拉已經(jīng)知道你心火的秘密，整個仙境都會來抓你！"

"那又怎樣？"王默迎著他的目光，感覺體內的火焰正在蘇醒，"逃避從來解決不了問題。就像你們仙子永遠只會指責人類破壞自然，卻從來沒想過該怎么一起改變！"

水花從她指尖飛濺而出，在陽光下凝成金色的光點。水王子震驚地看著她掌心跳動的火焰，那火焰不再是微弱的火苗，而像初生的太陽，溫暖而耀眼。

"你的心火..."水王子的聲音顫抖，"竟然在凈化我的毒傷。"

王默這才發(fā)現(xiàn)他手上的藍色傷痕正在消退。她慌忙收回手，心臟卻跳得更快。羅麗在她懷里小聲說："當人類和仙子真心相通，力量就會共鳴。"

水王子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。熟悉的心跳透過掌心傳來，比上次更快，更有力。王默看見他眼中的幽藍正在融化，像冰雪消融的湖泊："如果我說...我需要你的心火呢？"

遠處突然傳來冰層斷裂的巨響。水王子臉色驟變，猛地將王默推開："快走！冰公主來了！她不能看見你！"

王默踉蹌著后退，看見水王子身后的湖面正在結冰。冰藍色的光芒從遠處蔓延而來，所過之處，連空氣都凝結成霜。她想起水鏡里那張冷漠的臉，想起那句"哥哥，你不該讓人類踏進水玲瓏宮"。

"可是你的傷..."

"走！"水王子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，他身后的水流突然化作巨大的水墻，"沿著水草走，別回頭！"

冰裂聲越來越近。王默看著水王子決絕的背影，看著他長袍上流動的水光，突然想起那雙映在她倒影里的幽藍眼眸。她咬咬牙，轉身朝著通道跑去，帆布鞋踩在結冰的湖面上，發(fā)出危險的咯吱聲。

跑出很遠后，她忍不住回頭。水墻已經(jīng)開始結冰，水王子的銀色長發(fā)在冰藍色光芒中若隱若現(xiàn)。就在冰墻徹底封閉的前一秒，王默看見一片楓葉從墻后飛出，像燃燒的火焰，落在她面前的冰面上。

楓葉上沾著一滴藍色的水珠，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光芒。王默撿起楓葉，水珠在她掌心化作一行字："通道在月圓之夜開啟，帶上你的心火。"

身后傳來冰面破裂的巨響。王默握緊楓葉，轉身朝著人類世界的方向狂奔。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，也不知道水王子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，但她知道，當月圓之夜來臨時，她一定會回到靜水湖。

因為楓葉上的水珠，帶著和他掌心一樣的溫度。

因為那句沒說完的話，已經(jīng)刻在了她的心上。

羅麗在她懷里輕輕嘆氣："你知道嗎？圣級仙子從不輕易承諾。"

王默沒有回答，只是把楓葉緊緊按在胸口。她能感覺到，那片楓葉正在吸收她的體溫，像一顆沉睡的種子，等待著月圓之夜的綻放。

而此刻的水玲瓏宮內，水王子正單膝跪在地上，藍色血液從嘴角不斷涌出。冰公主站在他面前，冰藍色眼眸里滿是失望："哥哥，你為了一個人類...值得嗎？"

水王子抬起頭，掌心躺著一顆粉色的水果糖。糖紙在冰藍色的宮殿里，泛著溫暖的光芒："當你遇見一個能融化你千年寒冰的人，你就會明白。"

冰公主看著那顆糖，又看看弟弟眼中從未有過的溫柔，突然轉身："女王的計劃已經(jīng)開始，你好自為之。"

冰晶大門緩緩關閉。水王子攤開手，粉色糖紙在他掌心化作一片楓葉。他將楓葉按在胸口，那里的傷口正在愈合，而另一種感覺卻在慢慢滋生——那是人類稱之為"期待"的情感，像即將燎原的火種，在他心底悄悄蔓延。

月圓之夜，還有七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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