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笙的左手手背上緩緩滲出一顆血珠,那鮮紅的顏色慢慢浸透了原本潔白的創(chuàng)可貼,像是在無聲宣告某種即將失控的情緒。沅棲的目光不經(jīng)意掃過,眉心輕輕一蹙,嘴里發(fā)出“嘖嘖”的聲音,隨即邁開步子快步上前。她動作輕柔地替林笙撕下舊的創(chuàng)可貼,又從隨身的小包里取出新的,一邊嫻熟地替他貼好,一邊低聲抱怨著。
沅棲你呀,都叫你拔針頭的時候慢一點了,這下好了,出血了吧?按住了啊,小心又冒血。
林笙抿緊嘴唇,臉微微一熱,下意識地低下頭,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哼一般。
林笙不好意思,又給你添麻煩了……
沅棲哼,麻煩什么呀,別這么跟我客氣,咱倆不是朋友嗎?
林笙沒接話,但胸口仿佛被一股暖流悄悄包圍,那種溫暖細膩而難以言喻,像是冬日里的一縷陽光,穿透了冰冷的空氣。這時,門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裴浛系著圍裙從屋里走出來,袖子挽得高高的,一看就是剛忙完廚房的事。她抬眼正好看見兩人,神色頓時緊張起來,趕忙加快腳步過來。
裴浛怎么了?怎么了?是不是哪里擦傷了?我這兒有藥呢,快涂點吧!
沅棲媽,您放心啦!就是拔針頭的時候沒按好,已經(jīng)換了創(chuàng)可貼,沒事的!
裴浛那就好。
沅棲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站起身,對裴浛說道。
沅棲媽,我想讓笙笙來咱家住一段時間。
林笙聽到這話,也連忙站起來。
林笙裴阿姨,我就住一小段時間,高考后就走。
裴浛擺擺手,示意兩人坐下。
裴浛住就住嘛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不過那個房間還沒收拾呢,今天你先擠一擠,明天去買床上用品。
沅棲謝謝媽。
林笙謝謝阿姨。
裴浛哎呀,這么客氣干嘛?來,吃飯吧。
裴浛端來一大碗熱騰騰的水煮面,香味夾雜著蒸汽撲面而來。
裴浛你們先將就一下,沒時間做什么好菜了,明天給你們做“滿漢全席”。
一時之間,餐廳里只剩下嗦面的嘶溜聲,筷子與碗碰撞出清脆的叮當音。林笙率先站起身,聲音里帶不可言說的情緒。
林笙阿姨、沅棲,我……想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
裴浛好,去吧,小心點。
沅棲別叫我全名呀,多生硬,叫我姐姐,怎么樣?
林笙耳朵微微泛紅,像是還不太適應這個稱呼,但還是點了點頭,隨后轉(zhuǎn)身走出餐廳的門。
還未立春,剛出門,一股寒氣撲面而來,林笙忍不住縮了縮脖子,把半張臉埋進圍巾里,口中喃喃著:“天氣真冷,希望快點立春?!?/p>
林笙獨自走在一條并不寬闊的小路上。天已經(jīng)有些黑了,但路燈還未亮起,天空像是籠罩了一層黑蒙蒙的薄紗,什么都看不清。她的腳步有些沉重,像是在思索著什么,卻又無法確切抓住思緒。
忽然間,眼前一陣發(fā)黑,耳邊響起尖銳的嗡鳴聲,雙手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。林笙心里一驚:“完蛋了,怎么在這個時候發(fā)作?”痛苦讓她蹲下身子,身體止不住地搖晃,整個人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。就在這一刻,她的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沅棲的身影。強撐著拿起手機,手指僵硬地撥通那個并不熟悉的號碼,“嘟嘟”聲響起后,電話那頭傳來了沅棲疑惑的聲音。
沅棲笙笙,怎么啦?
林笙努力壓制住身體的不適,聲音里染上了些許哭腔。
林笙姐姐,我迷路了。
沅棲好,你等著啊,我現(xiàn)在去找你,給我拍張照片看看你在哪?
林笙顫抖著上傳了一張照片,隨后蹲在地上,雙手緊緊握在一起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她只能等待,等待那個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(xiàn)。
終于,沅棲趕到了。看到蹲在地上的林笙,她二話不說沖上前,一把將她抱住,語氣急切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擔憂。
沅棲笙笙,你怎么啦?不舒服嗎?要不要去醫(yī)院?
好似是感受到了這個熟悉的擁抱,林笙再也支撐不住,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,軟軟地倒在了沅棲的懷里。沅棲沒有遲疑,背起她便朝著附近的社區(qū)醫(yī)院跑去。
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年輕的女醫(yī)生,只是右眼似乎受了傷,用紗布密密纏繞著,給人一種說不出的嚴肅感。沅棲將林笙扶到她面前,語氣焦急地開口。
沅棲大夫,快幫她看看,突然就這樣了。
女醫(yī)生仔細地繞著林笙檢查了一圈,眉頭越皺越緊,最后沉聲說道。
醫(yī)生現(xiàn)在的癥狀是耳鳴、手抖、頭暈、眼前發(fā)黑,初步判定可能是抑郁癥軀體化,建議到心理診所進一步診斷。
沅棲聞言愣住了,抬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女醫(yī)生。
沅棲這怎么可能?抑郁癥?
女醫(yī)生挑了挑眉,語氣略顯不悅。
醫(yī)生你是在質(zhì)疑我的判斷能力?
沅棲不不不,謝謝大夫,有沒有什么藥能讓她緩解一下?
醫(yī)生思索片刻,從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幾個藥瓶和小袋,裝進塑料袋遞給沅棲。
醫(yī)生這些藥一天三次,一次兩粒,有的是一次一袋,配溫水服用,最好是飯前吃,空腹吃會損傷胃。你們先回去吧,后天我為你們預約一位治療心理的醫(yī)生。
沅棲好好,謝謝醫(yī)生。
離開醫(yī)院時,晚風依舊冷冽,但路燈早已亮起,星星點綴著夜空,璀璨得像是童話中的世界。沅棲輕輕攙扶著林笙,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