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風卷著桂花香掠過華大校門時,林晚秋攥著中文系的報到單,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邊——那是種熟悉的、略帶粗糙的觸感,像極了高三那年,江逾白反復描摹過她周記里字跡的草稿紙。陽光透過懸鈴木的葉隙落在紙上,“漢語言文學”四個字被曬得發(fā)燙,她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個操場夜晚,江逾白說“華大中文系和物理系離得很近,中間就隔了個天文館”,當時只當是少年人藏在公式里的浪漫,直到此刻站在路口,才發(fā)現他說的是再精確不過的事實。
物理系的迎新點設在東區(qū)林蔭道,藍色帳篷前掛著“格物致知”的橫幅,離中文系的紅磚墻建筑不過百米。林晚秋抱著剛領的《古代漢語》和《文學概論》往宿舍走時,遠遠就看見穿志愿者馬甲的江逾白。他正幫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抬行李箱,側臉在陽光下清俊得像被水洗過,額角的碎發(fā)被風吹得微微顫動——和高三那年在操場講題時的模樣幾乎重合,又多了幾分褪去校服束縛后的挺拔。
“林晚秋!”
她還沒來得及躲進路邊的香樟樹蔭,江逾白已經松開行李箱朝她跑過來。白色運動鞋踩過滿地金黃的銀杏葉,帶起一陣細碎的聲響。他手里還攥著支黑色水筆,筆帽沒蓋緊,藍色墨水在指腹洇出個小小的印子,像極了當年他總在草稿紙上畫的星軌草圖。
“你怎么在這兒?”林晚秋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,后背撞上身后的法國梧桐,樹皮的粗糙觸感讓她想起那本被反復描摹過字跡的周記本。心臟在胸腔里跳得發(fā)慌,懷里的教材硌著肋骨,有點疼,又有點莫名的甜。
“物理系迎新志愿者,”江逾白的目光落在她懷里的《古代漢語》上,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,“看來周老師沒騙我們,確實離得近?!彼謸狭藫项^,馬甲的袖口滑下來,露出手腕上那塊黑色電子表——還是高三時戴的那塊,表盤邊緣磕出的小缺口還在,是某次籃球賽被球砸到的痕跡。
旁邊那個被幫忙的女生突然“哦”了一聲,推了推眼鏡,促狹地沖江逾白眨眼睛:“原來這就是你說的‘坐標在中文系’的重點觀測對象?。拷?,藏得夠深啊?!?/p>
江逾白的耳尖倏地紅了,像被夕陽染過的云霞,他伸手把女生往旁邊推了推:“別瞎說,這是我高中同學?!?/p>
“高中同學需要你提前三天就蹲守在中文系路口?”女生笑得更歡,拖著行李箱跑遠前,還沖林晚秋揮了揮手,“學妹加油,江神的觀測日志里全是你的名字!”
林晚秋的臉瞬間燒起來,像被潑了杯熱橘子汁,從耳根一直燙到脖子。她低頭盯著自己的白色帆布鞋,鞋尖沾著片銀杏葉,是剛才跑過來時不小心踩上的。江逾白輕咳兩聲,從口袋里摸出顆橘子糖遞過來,透明糖紙在陽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,和那晚操場鐵盒里的一模一樣。
“她開玩笑的?!彼f,聲音有點悶,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喉嚨,“不過……我確實查過中文系的課表?!?/p>
糖被剝開的瞬間,熟悉的甜意漫上來,帶著點微酸的橘子香,和記憶里那個操場夜晚的味道完美重合。林晚秋含著糖,含糊地問:“查課表干什么?”
“看看有沒有能一起上的公共課。”江逾白低頭踢了踢腳下的銀杏葉,聲音輕得像怕被風吹走,“比如……周三下午的高數,你們系是不是也在三教上?”
她愣了愣,突然想起高三最后那幾個月,他總借著講題的名義,把她的數學錯題本寫得比物理還滿。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旁,偶爾會畫個小小的獵戶座,當時她以為是理科生的強迫癥,現在才明白,那些細致的鋪墊里,藏著怎樣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“嗯,是在三教。”她點點頭,眼角的余光瞥見江逾白眼里瞬間亮起的光,像那年他聽到“華大天文系”時的樣子,又像暗夜里突然被點亮的星圖,璀璨得讓人移不開眼。
報到日的喧囂在傍晚漸漸平息。林晚秋跟著宿舍另外三個女生把行李拖上四樓時,腿已經酸得打顫。宿舍是四人間,上床下桌,她的位置靠窗,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物理系的實驗樓,樓頂上的天文望遠鏡正對著天空,像只沉默的眼睛。
“晚秋,你高中是哪個學校的???”下鋪的女生探出頭來,她扎著高馬尾,說話帶著點重慶口音,“我叫陳佳佳,學新聞的,跟你們中文算半個鄰居?!?/p>
“我是市一中的?!绷滞砬飫偘褧鴶[上書架,手機就在口袋里震動起來,是江逾白發(fā)來的消息:“七點,天文館門口見?”
附帶的還有張照片——天文館穹頂的夜景,巨大的玻璃圓頂外,獵戶座的三顆腰帶星清晰可見,像被人用銀線繡在深藍色的絲絨上。
她盯著照片看了半分鐘,指尖在屏幕上敲出“好”,發(fā)送的瞬間,耳尖又開始發(fā)燙。陳佳佳湊過來看了眼,突然吹了聲口哨:“可以啊林晚秋,開學第一天就有約?是男朋友嗎?”
“不是……就是高中同學。”林晚秋慌忙把手機塞進兜里,臉頰燙得能煎雞蛋。
“高中同學約在天文館?”陳佳佳挑眉,笑得一臉了然,“這浪漫程度,比我們新聞系男生送花高級多了??烊グ?,別讓人家等急了?!?/p>
林晚秋抓起帆布包跑下樓時,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粉色。穿過中文系的紅磚墻時,她看見幾個男生抱著籃球往操場走,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的運動會,江逾白穿著紅色運動服在籃球場上投籃,陽光落在他揚起的下頜線上,她當時偷偷在周記里寫“他投籃的姿勢,像把星星投進了籃筐”。
原來有些心動,早在那時就埋下了伏筆。
天文館門口的臺階上,江逾白正低頭看著手機。他換了件干凈的白襯衫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線條清晰的手腕,手里拎著個深藍色帆布包,包上印著物理系的系徽——一個簡化的原子模型。聽見腳步聲,他抬起頭,眼里的光比剛才在林蔭道時更亮了些。
“等很久了嗎?”林晚秋站在臺階下,有點不敢往上走。
“剛到?!彼麖姆及锬贸霰緧湫碌墓P記本遞過來,封面上印著華大的?;?,翻開第一頁,是用鉛筆畫的簡易星圖,旁邊用黑色水筆標注著“中文系宿舍樓——天文館——物理系實驗室”的路線,像道精準的矢量箭頭。
“物理系的晚自習常設在實驗室,”他指著星圖上的某點,指尖落在“天文館”三個字上時頓了頓,“從這里到天文館只要五分鐘,以后……你要是想來看星星,可以叫我?!?/p>
林晚秋的指尖劃過那行小字,筆鋒利落又帶著點刻意的輕柔,像怕劃破紙張似的。她想起高三那本錯題本里,江逾白模仿她的字跡寫的“獵戶座”,突然覺得喉嚨有點發(fā)緊:“你怎么知道我想來?”
“你周記里寫過啊?!苯獍渍f得理所當然,像在陳述一個物理定理,“你說‘想在真正的天文館里,看一次完整的獵戶座’。”
原來他連她隨口寫的愿望都記得。林晚秋低頭看著筆記本,突然笑了,眼眶卻有點發(fā)熱。
七點整,天文館的工作人員準時打開了大門。館內很安靜,只有零星幾個學生在參觀,深藍色的墻壁上貼滿了星座圖,腳下的地板是熒光的,踩上去像走在銀河里。
“今晚有獵戶座的觀測活動,”江逾白領著她往穹頂劇場走,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有點回響,“上周我來幫老師整理設備,聽館長說的?!?/p>
穹頂劇場里已經坐了不少人,他們找了后排的位置坐下。燈光暗下來的瞬間,林晚秋下意識攥緊了衣角,江逾白突然遞過來一只耳機:“戴上吧,解說聲音有點吵?!?/p>
耳機里是他清冽的聲音,比現場解說更清晰:“你看那三顆最亮的星,是獵戶座的腰帶,從左到右分別是參宿一、參宿二、參宿三,它們其實距離地球相差很遠,只是從地球上看剛好排成直線……”
他的聲音混著輕微的電流聲,像晚風拂過操場時的低吟,又像高三晚自習時,他趴在桌上給她講物理題的語氣。林晚秋側過頭,借著穹頂投下的星光,看見他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,左邊嘴角的梨渦淺淺陷著——那是他認真時的習慣,和高中時一模一樣。
她突然想起高三那本錯題本最后一頁,江逾白畫的那個大大的太陽,旁邊寫著“第三排的草稿紙,早就記滿了她的名字”。而她的周記本里,關于他的描寫,又何嘗不是寫滿了一頁又一頁?
原來這場沉默的心事,從來都不是獨角戲。他在他的物理公式里藏了她,她在她的詩詞歌賦里寫了他,就像兩顆沿著各自軌道運行的星,早已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,被同一種引力牽引著。
紀錄片放到獵戶座的演化史時,江逾白突然從帆布包里拿出個小鐵盒,推到她面前。盒子是銀色的,和去年操場那晚的一模一樣,打開來,里面裝著滿滿一盒橘子糖,糖紙在星光下閃著細碎的光。
“你好像很喜歡這個味道?!彼穆曇敉高^耳機傳過來,帶著點不確定的試探。
林晚秋捏起一顆剝開,橘子味的甜在舌尖炸開時,她突然想起高三的某個早讀課,她低血糖犯了,趴在桌上冒冷汗,江逾白當時假裝撿筆,往她桌肚里塞了顆橘子糖,包裝紙上還畫著個小小的笑臉。
“謝謝?!彼牵曇粲悬c含糊,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個?”
“猜的?!苯獍椎亩庠谛枪庀路褐募t,“你高中每次緊張的時候,都會偷偷吃這個?!?/p>
林晚秋的心猛地一顫。她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很好,卻沒想到,那些細微的習慣,早就被他看在眼里,記在心里。
散場時,外面已經黑透了。江逾白送她回宿舍,兩人并肩走在林蔭道上,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,時而交疊,時而分開,像高三那個夜晚的復刻。
“你們中文系的課多嗎?”江逾白踢著路邊的小石子,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“還好,就是要背的東西特別多?!绷滞砬锾吡颂咚挠白?,“你們物理系是不是每天都要做實驗?”
“嗯,周三下午有個光學實驗,可能會晚點?!彼蝗煌O履_步,轉身面對她,路燈的光落在他眼里,像盛著揉碎的星光,“對了,你高數……應該還需要人講題吧?”
林晚秋忍不住笑了:“你還想當我的專屬講題老師???”
“如果可以的話。”江逾白的目光很亮,帶著點認真的執(zhí)拗,“我整理了些高數的重點筆記,明天帶給你?”
“好啊。”她點頭時,看見他嘴角的梨渦又陷了下去,像藏著顆小小的蜜糖。
路過中文系那片紅磚墻時,晚風突然卷起地上的落葉,打著旋兒飄過腳邊。江逾白突然開口,聲音比剛才低了些:“其實……我今天在迎新點,算了從物理系到你宿舍的距離?!?/p>
林晚秋抬頭看他,月光落在他左邊嘴角的梨渦里,像盛著半顆星星。
“勻速走,需要8分23秒。”他說,語氣認真得像在匯報實驗數據,“比高中教室到你座位的17步,長了點,但……我可以走快些?!?/p>
晚風卷起她的發(fā)梢,拂過他的手腕。林晚秋想起那個橘子糖味的夜晚,想起錯題本里藏著的心事,突然踮起腳尖,把手里那顆沒拆的橘子糖塞進他掌心。
“不用走太快,”她看著他的眼睛,聲音輕卻清晰,“我可以等你?!?/p>
江逾白的手指僵了一下,隨即緊緊攥住那顆糖,糖紙被捏得發(fā)出輕微的響聲。他低頭看著她,眼里的星光像是要溢出來,左邊的梨渦深深陷著,像盛著整個秋天的甜。
“那……明天早自習,我去你們樓下等你?”他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“好?!绷滞砬稂c點頭,轉身跑上宿舍樓的臺階時,感覺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。
站在四樓的走廊里往下看,江逾白還站在原地,手里攥著那顆橘子糖,像握著個珍貴的秘密。直到她沖他揮了揮手,他才轉身往物理系的方向走,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。
回到宿舍時,陳佳佳正敷著面膜跟家里打電話,看見她進來,立刻比了個“OK”的手勢,掛了電話就湊過來:“怎么樣怎么樣?進展神速啊!我剛在陽臺看見你們站在樓下說了好久,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?”
“沒有啦,就是聊了聊選課的事?!绷滞砬锇呀獍捉o的筆記本放在桌上,翻開第一頁的星圖,指尖輕輕劃過那條連接著兩個坐標的線。
“聊選課需要站在樓下聊十分鐘?”陳佳佳挑眉,伸手點了點筆記本上的星圖,“這圖都畫出來了,明顯是想給你當專屬導航啊。我們新聞系男生追女生,最多就是送杯奶茶,你們理科生真會玩,直接上星圖了?!?/p>
林晚秋被她說得臉發(fā)紅,卻忍不住笑了。她把筆記本放進書包,摸出手機時,看見江逾白發(fā)來的消息:“明天早上七點半,我在你們樓下的香樟樹下等你,帶了高數筆記?!?/p>
后面還跟著個獵戶座的表情,三顆星星排成一條直線,像極了他畫在錯題本上的樣子。
她盯著那個表情看了很久,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,最后回了個“好,明天見”。
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窗灑進來,落在書桌上的橘子糖紙上,泛著溫柔的光。林晚秋想起高三那年的操場,江逾白說“華大見”,那時的承諾像顆埋在土里的種子,如今終于在這片新的土壤里,發(fā)了芽。
第二天早上七點十五分,林晚秋站在宿舍樓下的香樟樹下時,江逾白已經到了。他穿著白色T恤,背著黑色雙肩包,手里拿著個文件夾,看見她過來,眼睛亮了亮:“早?!?/p>
“早?!彼⒁獾剿掷锏奈募A上貼了張便利貼,上面畫著個小小的笑臉,和高三時塞給她的那顆橘子糖上的圖案一模一樣。
“這是高數的重點筆記,”他把文件夾遞給她,“里面標了你們系可能會重點考的部分,例題我都寫了兩種解法,你看看哪種更容易懂。”
林晚秋翻開文件夾,里面的字跡依舊是利落的,卻比高三時多了幾分娟秀,重要的公式旁邊用紅筆標了注釋,像怕她看不懂似的。某頁的空白處,畫著個小小的獵戶座,三顆腰帶星旁邊寫著“距離=速度×時間,但喜歡不需要公式”。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,慌忙合上文件夾:“謝謝你,我會好好看的?!?/p>
“周三下午的高數課,我在三教門口等你?”江逾白看著她,眼里的期待藏不住。
“好?!?/p>
兩人并肩往教學樓走時,遇見不少穿著校服的學生,有幾個物理系的男生沖江逾白吹口哨,他只是無奈地擺擺手,卻悄悄放慢了腳步,讓她能跟上他的節(jié)奏。
路過圖書館時,林晚秋看見門口的公告欄上貼著天文社的招新海報,上面寫著“每周五晚觀測活動,地點:校天文臺”。她停下腳步,指著海報問:“你參加天文社了嗎?”
“嗯,報了理事部。”江逾白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“你想參加嗎?可以報會員,不用值班,每周五晚上可以一起去看星星?!?/p>
“好啊。”林晚秋的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,暖暖的,“那我今天去報名?!?/p>
走到中文系的教學樓前,江逾白停下腳步:“我就送到這兒吧,物理系的早課在西邊的實驗樓。”
“嗯?!绷滞砬锝舆^他手里的文件夾,“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嗎?聽說三食堂的糖醋排骨很好吃?!?/p>
江逾白的眼睛瞬間亮了:“好,十二點,我在你們樓下等你?!?/p>
看著他轉身跑向實驗樓的背影,林晚秋突然想起陳佳佳的話,原來有些距離,從來都不是阻礙。從市一中的第三排到華大的林蔭道,從周記本里的悄悄描摹到星圖上的清晰坐標,他們用了兩年的時間,終于把“喜歡”這兩個字,從草稿紙上的猶豫,寫成了陽光下的約定。
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夾,某頁空白處的獵戶座閃著溫柔的光,像在說“歡迎來到我們的宇宙”。
實驗樓傳來早課預備鈴的聲音,林晚秋握緊文件夾轉身走進教學樓,帆布包里的橘子糖隨著腳步輕輕晃動,發(fā)出細碎的聲響。
第一堂古代漢語課講的是《詩經》,老師在講臺上念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”時,她的筆尖在筆記本上懸了很久,最終沒寫下注釋,反而畫了個小小的獵戶座。陽光透過窗玻璃落在紙頁上,三顆腰帶星的輪廓被曬得微微發(fā)燙,像極了江逾白耳尖的溫度。
課間時,陳佳佳湊過來瞅見她的畫,笑著撞了撞她的胳膊:“還說不是男朋友?《詩經》課畫星座,林晚秋你這是把‘相思’寫在明面上了啊?!?/p>
“就是覺得好看?!绷滞砬锇压P記本合上,耳尖又開始發(fā)燙。手機在桌洞里震動了一下,是江逾白發(fā)來的消息:“剛做完力學小測,比高三的模擬題簡單。你上課累嗎?”
她盯著屏幕笑了半天,手指在鍵盤上敲:“在學《詩經》,老師說‘風’是表達心意的好方式?!?/p>
沒過幾秒,江逾白回了條語音,點開時他清冽的聲音帶著點笑意:“那今天的風應該很懂我,從實驗樓吹到你們教室,用了1分20秒。”
林晚秋把臉埋在課本里,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窗外的風聲。原來理科生的浪漫,是連風的速度都要算得清清楚楚。
中午十二點,她剛走到宿舍樓下,就看見江逾白站在香樟樹下。他換了件灰色連帽衫,手里拎著兩個保溫杯,見她過來,把其中一個遞給她:“我媽寄的蜂蜜水,說女生喝這個好?!?/p>
保溫杯是粉色的,上面印著只兔子,和他手里那個黑色的形成鮮明對比。林晚秋接過來時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,兩人都像觸電似的縮回手,空氣里飄著點甜絲絲的尷尬。
“三食堂人多,我們去二食堂吧?”江逾白率先打破沉默,腳步快得像在逃離什么。
二食堂的糖醋排骨果然名不虛傳,酸甜的醬汁裹著肋排,咬一口能鮮掉眉毛。林晚秋吃得正香,突然看見江逾白把自己碗里的排骨都夾到她盤子里:“多吃點,你太瘦了?!?/p>
“你自己吃啊?!彼肜飱A了塊最大的,“你不是說下午有光學實驗嗎?得多吃點才有勁?!?/p>
他低頭扒著飯,耳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,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。旁邊桌的幾個物理系男生沖他們吹口哨,江逾白這次沒躲,反而抬頭沖他們揮了揮筷子,像是在宣告什么。
吃完飯往教學樓走時,路過一片桂花林。米黃色的花瓣落了滿地,踩上去軟綿綿的,香氣濃得化不開。江逾白突然停下腳步,彎腰撿起片完整的桂花,小心翼翼地夾進她的筆記本:“做個書簽。”
林晚秋看著他認真的側臉,突然想起高三那年,他也是這樣,在她的周記本里夾過片銀杏葉。那時她以為是無心之舉,現在才明白,那些藏在書頁里的小物件,都是他沒說出口的“我在意你”。
“下周天文社招新截止,我?guī)湍銏髸T吧?”江逾白的手指輕輕敲著筆記本封面,“會員證我?guī)湍泐I,省得你跑一趟?!?/p>
“好啊?!彼c頭時,看見他眼里的光比頭頂的陽光還亮。
周三下午的高數課,林晚秋提前十分鐘到了三教。江逾白已經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本《時間簡史》,見她過來,把書合上:“等很久了?”
“剛到。”她注意到他手里的書里夾著片桂花,和她筆記本里的那片很像。
課堂上,老師講的微積分讓林晚秋頭昏腦漲,她偷偷往江逾白那邊瞟,發(fā)現他正低頭在草稿紙上寫著什么。下課時,他把草稿紙推過來,上面不是公式,而是用微積分的曲線畫的兩個牽著手的小人,旁邊寫著“即使是復雜的曲線,也會有交匯的點”。
林晚秋把草稿紙折成小方塊塞進兜里,指尖觸到里面的橘子糖,突然覺得那些難懂的公式,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