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灶君，我的食客不是人

老灶頭煙狀的“臉”似乎呆滯了一瞬，那兩點灰燼般的紅芒都凝固了。大概是千萬年來從未遇過一上來就問社保和提成的“灶娘”。

“呵……咳咳咳！”他發(fā)出一連串類似嗆咳的煙波震蕩，“赤能晶？丫頭倒是機(jī)靈……可惜……咱這兒啊……早爛賬纏身嘍……你看這灶……火都快滅了……”他煙指微微一晃，指向灶膛里那團(tuán)青紅蓮花火，“這火……就是命！你的命！也是這‘歸途小館’的命！沒赤能晶喂它……用不了幾天……灶滅……魂散……咱爺倆一塊兒涼涼……至于你那啥‘金’？”他頓了頓，兩點灰燼紅芒猛地閃爍了一下，“用赤能晶……燒出來的灰燼倒是純金的色兒……”

“……FUCK！” 杜小禾意識里發(fā)出一聲無聲的、來自前世社畜靈魂的怒吼，這簡直比上個老板畫的餅還黑！不干活立即死，干活了還可能被榨干剩余價值再死？合著是簽了個賣身契？！

就在這時，鐵鍋邊緣猛地傳來一陣“窸窸窣窣”的異響！

她“望”過去。

只見靠近灶臺那邊、鍋沿邊緣的黑暗中，一團(tuán)幾乎與地面融為一體的、灰撲撲的模糊影子，正艱難地、一點點蠕動著，向鐵鍋的方向靠攏。那影子形態(tài)極其不穩(wěn)定，像一捧勉強(qiáng)聚攏的死灰，邊緣不斷有細(xì)微的塵煙飄散消逝。它似乎極其痛苦，整個“身體”都在劇烈地顫抖、緊縮。尤其讓杜小禾心驚的是，那灰影脖頸的部位，竟然裂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、不斷透出更濃重黑暗的空洞！空洞邊緣灰煙繚繞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反復(fù)侵蝕撕裂著，無聲、卻散發(fā)著絕望的窒息感。

灰影爬到鍋沿正下方，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，緩緩伸出一只同樣灰暗、幾乎要潰散掉的“手”……

啪嗒。

一聲極其輕微、卻異常清晰的敲擊聲。

它用那行將潰散的手，極其微弱地、卻又執(zhí)著萬分地，碰了一下冰冷厚重的鍋壁。

僅僅一下，便如同耗盡了所有生機(jī)，整個影子猛地一顫，徹底癱軟在地，化作了一灘幾乎要融入黑暗的灰氣，只有那個脖頸處的空洞，還在絕望地“呼吸”著更深沉的黑暗。

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瞬間席卷了杜小禾。

這不是求救。

更像是一種……瀕死前，對某種早已失落規(guī)則的、本能般的叩擊與呼喚！

“這……就是客戶？”杜小禾冰冷的“心頭”猛地一抽，“脖子搞這么大個Bug…怎么修復(fù)？連個需求文檔都沒有！”她下意識地吐槽，試圖驅(qū)散那股冰冷的絕望感。

灶臺上的那團(tuán)青紅蓮花火焰，在那灰影敲響鐵鍋的瞬間，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。 顏色似乎黯淡了那么一絲絲。

杜小禾清晰地捕捉到了這個變化！

鍋火……在衰減？

老灶頭煙狀的輪廓劇烈地波動了一下，顯然也感知到了。那兩點灰燼紅芒驟然銳利如刀，猛地釘在杜小禾的“魂”體上：

“丫頭！看到了？這是‘啞膛客’！怨氣鎖喉，失聲墜塵！再不做點啥……”他煙霧指向那灘即將消散的灰氣，“它的殘魂就徹底煙消云散……化作污染這灶臺靈場的‘怨塵’了！這些臟東西多了……灶火只會滅得更快！你……”他聲音陡然拔高，帶著命令式的急促敲打著杜小禾的意識，“快！握住勺子！別管啥KPI了！鍋里就剩點引火的‘油星’了！咱先掙點赤能晶保命再說！”

“引火的油星？” 杜小禾的意識掃過灶膛角落那堆死氣沉沉的干癟土豆花生，“用這些？”她又“看”向那無聲痛苦、頸透黑暗的灰影客人，“做菜？”這荒誕感和壓力如同冰冷的鐵箍，狠狠勒緊了她的意識。

就在這時！

那巨大鍋壁上的饕餮紋路猛地閃爍出一陣急促、劇烈的暗紅光芒！紅光如同呼吸般亮起又熄滅！

在最后一次紅光明滅的瞬間——

杜小禾驚駭?shù)亍翱础钡剑吟丫蘅谇胺降奈恢?，那堅硬冰冷的鍋壁之上，竟然極其詭異地映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！

那人影似乎也是女子，身形極其淡薄，幾乎透明，穿著一種樣式古怪、似是而非的短褂布裙。她手中正握著一把黑沉鐵勺，似乎在奮力攪拌著什么（鍋壁光滑如鏡，倒映著鍋底青紅蓮火搖曳的光）。讓杜小禾渾身冰冷的是，那倒影中的女子，動作突然變得極其僵硬遲緩，臉上充滿扭曲的恐懼和痛苦！她的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在快速吸干精魂，皮膚肉眼可見地干癟、枯萎、化為飛灰……最后一點殘影完全消散之前，一粒極細(xì)小的、暗紅色的碎屑狀物質(zhì)（像是…赤能晶？），從她徹底消散的手心位置墜落，融入鍋中火焰。鍋底那青紅蓮花火，極其短暫地、微弱地明亮了一小下，又迅速黯淡下去……

那過程極快，如同一個恐怖的死亡回放。

“看到?jīng)]？！”老灶頭煙影狂震，聲音帶著尖銳的顫音和一絲極力隱藏的恐懼，“上一任……就‘它’那樣的！引火的油星也燒光了，想用自己殘魂當(dāng)柴填灶！結(jié)果呢？連把灰都沒剩下！赤能晶……必須得有赤能晶！掙不到晶……咱就真是死路一條！丫頭！握勺！”

上一任灶娘…用自己填了灶火？！

杜小禾如遭雷擊！那恐怖消散的倒影如同一個冰冷的詛咒，直沖她殘存的意識。

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真實、如此迫近！鍋底火焰的溫暖似乎都在此刻變得遙遠(yuǎn)起來。這破鍋，根本就是個以魂為食的噬命妖鍋！

求生的本能終于壓垮了一切顧慮！

“干！干了！”杜小禾意識里幾乎是用靈魂在咆哮，“代碼跑不通還能debug！總比就地格式化強(qiáng)！五險一金可以緩！提成比例再談！這命！我得先救自己的命?。?！”

那股因為恐懼和憤怒而爆發(fā)的巨大意念，如同無形的洪流，猛地沖出！

她的“魂體”猛地?fù)湎蚰前研辈逶诒涞厣系木薮蠛阼F勺！

虛幻的“手掌”死死握住那布滿裂紋、粗糙冰冷的木質(zhì)勺柄！就在接觸的瞬間——

嗡?。。?/p>

一股極其沉重、冰冷、兇戾、又仿佛能碾碎一切阻礙的力量感，帶著龐大駁雜的怨念和無數(shù)模糊的哭嚎囈語，如同決堤的洪水，瞬間從鐵勺沖進(jìn)杜小禾的意識！

“呃——！”杜小禾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無數(shù)冰冷鐵錘反復(fù)砸擊，幾乎要被這股兇悍的原始力量撕扯得粉碎！眼前景象瘋狂扭曲，巨大的黑鐵鍋、灶臺、青紅火焰、老灶頭的煙影、地上那攤灰氣……都變成了高速旋轉(zhuǎn)、帶著鋸齒的光斑和墨塊！無邊的黑暗和劇痛似乎要再次將她吞沒！

就在這意識即將潰散的剎那！

那緊握的勺柄深處，一絲極其微弱、卻又異常堅韌的暖意，如同寒夜中的一根細(xì)線，悄然滲入！

這股暖意很弱，卻極其熟悉！它源自鍋底，源自那青紅交融、被鹽粒短暫穩(wěn)固的蓮花火焰！它循著鐵勺與魂體的連接逆流而上，雖然微弱，卻瞬間在杜小禾瀕臨崩潰的意識核心外圍，構(gòu)筑起了一層極其纖薄、卻實實在在的暖膜！

這暖膜如同最后一道堤壩，將那冰冷兇戾的反噬巨浪暫時隔絕在外！

杜小禾感到自己幾乎要被碾碎的魂體猛地一震，意識驟然從狂亂的漩渦中拽回了一絲清明！

痛！依舊鋪天蓋地！那鐵勺傳來的原始力量，像一匹暴烈的野馬，在她識海里橫沖直撞！但她沒有被撕碎！那層暖膜雖薄，卻頑強(qiáng)地護(hù)住了她最核心的意識存在！

“哈…哈…成了…有點…樣子了！”老灶頭煙影激動地扭動，帶著不可思議的驚嘆，“這鍋認(rèn)了你！灶火暫時…沒棄你！快！鹽！丫頭！鍋邊有鹽！”

鹽？

杜小禾掙扎著，強(qiáng)忍劇痛和暈眩，順著老灶頭煙霧凝指的模糊方向望去——在那巨大的黑鐵鍋靠近邊緣、緊貼著灶臺方向的位置，果然散落著幾塊顏色灰白、形狀極其不規(guī)則、大小不一的粗糙晶粒！它們像被隨意丟棄的石塊，散發(fā)著一種干燥到極致、沒有任何水分與活力的、純粹的巖土之“咸”。

“程序啟動…還得加鹽？”杜小禾的意識混亂地閃過念頭，但動作遠(yuǎn)比思維快！她驅(qū)動剛剛與鐵勺建立起那脆弱連接的魂體，拼命集中意念，操控著緊握大勺的虛幻手臂，艱難地伸向離她最近的一塊巖鹽晶粒！

那過程如同在萬米深海中負(fù)重前行，每一步都撕扯著魂體。冰冷的怨念和鐵勺的兇戾依舊如刀刮骨！

終于！勺尖觸碰到一塊鹽晶！

就在接觸的剎那！

呲——啦——！

如同電流爆鳴！

那塊被勺尖觸碰的鹽晶，猛地爆發(fā)出刺目得讓人幾乎要瞬間失明的熾烈金光！金光如同實質(zhì)的金針，狠狠刺破黑暗！

而鍋底！

那團(tuán)暫時達(dá)成平衡的青紅蓮花火焰，也如同被瞬間引爆！

轟?。?！

青紅雙色火舌如同兩條被激怒的惡蛟，猛地昂首咆哮，掙脫了鹽粒最初施加的穩(wěn)定束縛！狂暴的青紅烈焰沖天而起，瞬間將整個鍋內(nèi)部染成一片光怪陸離的青紅煉獄！無數(shù)跳躍飛濺的金色火星在那巨大的黑鐵鍋內(nèi)部瘋狂亂竄、爆裂，宛如一場微型但極其狂野的太陽風(fēng)暴！

老灶頭煙影驟然尖嘯，聲音帶著狂喜與急切：“成了！成了！就是這勁兒！鹽晶叩鍋！灶火引燃！丫頭！快！勺起鹽落！讓這火燒盡污穢??！**”

那躺在地上的灰影客人（啞膛客），似乎也被這驟然而起的狂暴火光驚動，那瀕死的灰氣猛地一縮，似乎想逃離，卻又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定在原地，脖頸處那個空洞劇烈地蠕動著，貪婪地、痛苦地“呼吸”著那灼熱的光！

杜小禾被這劇烈的能量沖擊和刺目的光芒弄得幾乎無法思考，她只本能地、仿佛執(zhí)行著代碼深處寫入的指令，用盡所有能凝聚的意念——猛地一攪！一舀！將那勺尖上那塊迸發(fā)刺目金光的鹽晶，狠狠甩向——

那巨大鐵鍋底部，青紅火焰最瘋狂交匯、無數(shù)金芒爆裂的核心深處！

“滋啦——?。。。。?！”

比剛才強(qiáng)烈十倍、百倍的恐怖炸響！

鹽晶落入煉獄火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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