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[正文內(nèi)容\]\
清晨的陽光特別好。
薄紗窗簾擋不住那股透亮的金色,像揉碎的金子似的撒進江夢瑤房間,在攤著卡通抱枕的地毯上投下格子狀的光影??諝庵酗h著點牛奶的甜香,是樓下廚房飄上來的味道,還夾雜著成毅慣用的雪松須后水氣息——這個味道從十年前那個雨天開始,就成了江夢瑤定義"家"的味道。
江夢瑤坐在櫻桃木梳妝臺前,咬著下唇跟打結(jié)的長發(fā)較勁。
鏡子里映出張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,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,就是眉頭皺得能夾住蚊子。她昨晚洗了頭,睡覺不老實,發(fā)梢全纏在了一起,梳齒卡在里面扯得頭皮發(fā)麻。發(fā)圈在手腕上硌出紅印子,她"嘶"了聲,用力拽了下梳子,幾縷倔強的頭發(fā)還是纏在上面不肯松口。
"又在跟頭發(fā)打架?"
低啞的男聲突然從門口傳來,帶著點清晨沒睡醒的慵懶。江夢瑤心里咯噔一下,握著梳子的手緊了緊,差點把桃木梳捏斷。她從鏡子里看過去,成毅就靠在門框上,穿著身灰撲撲的家居服——不是他平時那些筆挺的西裝,是件領(lǐng)口有點松垮的羊絨衫,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結(jié)實的小臂。
他手里端著兩個白瓷杯子,熱氣裊裊地往上冒,把他那雙總是冷著的眼睛熏得有點模糊。晨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毛茸茸的金邊,連他那頭平時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(fā)都有點亂,額前垂著幾縷不聽話的黑發(fā)。
江夢瑤感覺自己的耳朵尖在發(fā)燙,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劉海:"沒、沒有啊,就是頭發(fā)睡亂了。"
成毅嗤笑了聲,腳步聲踩著陽光走過來,把其中一杯牛奶放在梳妝臺上。杯子是她挑的那個,上面畫著只歪歪扭扭的兔子,是她十五歲生日時自己畫的,成毅后來找窯廠照著燒了一套。
"別動。"他突然伸手,指尖碰到她后頸的碎發(fā)。
江夢瑤像被燙到似的猛地一縮脖子。
成毅的動作頓在半空,手指蜷了蜷。他清了清嗓子,拿起那杯牛奶塞進她手里:"先把牛奶喝了,涼了腥。"說完自己端著另一杯,走到墻邊看照片。
墻上貼滿了照片。最左邊是十年前的江夢瑤,穿著不合身的洗得發(fā)白的裙子,怯生生地躲在成毅身后,只露出半張臟兮兮的小臉。旁邊是小學(xué)畢業(yè)照,她站在第一排正中間,傻乎乎地比著剪刀手。再往后是初中、高中的各種照片,跟同學(xué)的合影,運動會拿獎的照片,藝術(shù)展上跟自己畫作的合影...
照片里的人一點點長高,表情從拘謹?shù)叫v如花,但每張照片里,或多或少都有成毅的影子——或許是站在不遠處的身影,或許是角落里他遞過來的一杯水,甚至只是照片邊緣那只替她拿畫板的手。
"真是長大了。"成毅的聲音很輕,像怕驚動了什么似的。
江夢瑤握著溫?zé)岬呐D瘫?,感覺心臟在胸腔里咚咚直跳。她偷偷抬眼看鏡子,正好對上成毅看過來的目光。他的眼神很深,像藏著片海,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——有欣慰,有感慨,還有點...別的什么,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發(fā)燒,半夢半醒間感覺他用額頭貼住自己額頭試體溫時的樣子。
"頭發(fā)還梳不梳了?"成毅突然開口,打破了這有點奇怪的沉默。他走到梳妝臺前拿起那把粉色桃木梳,梳子上雕著簡單的花紋,是她十八歲生日時他送的禮物。
江夢瑤喉嚨發(fā)干,點了點頭,乖乖坐到床邊的地毯上,背對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