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賓利的引擎聲在小區(qū)門口突兀響起時,江夢瑤正對著保安亭的門禁喘粗氣。車窗緩緩降下,成毅那張總沒什么表情的臉出現(xiàn)在視野里,襯衫領(lǐng)口系得一絲不茍,只是眼底泛著不正常的紅血絲。
"上車。"他的聲音比平時更低啞。
江夢瑤站在原地沒動,手指把塑料袋捏得嘩嘩作響:"張嫂說你暈倒了。"
"老毛病。"成毅別開視線,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真皮縫線,"低血糖而已。"
超市冷氣凝成的水珠順著排骨包裝袋往下淌,在地面洇出深色痕跡。江夢瑤突然笑出聲,彎腰把那袋排骨扔進副駕駛座:"陳醫(yī)生十五分鐘后到家里,你要是敢跑,我就把你十年前在幼兒園家長會上睡著流口水的照片發(fā)朋友圈。"
車速快得幾乎要蹭上路沿石,江夢瑤盯著成毅握方向盤的指節(jié)——那里還沾著一點干涸的咖啡漬。書房門沒關(guān)嚴,她推開門時正看見成毅把一板藥塞進西裝內(nèi)袋,玻璃瓶底的標簽露出半個"鹽酸普萘洛爾"的藥名。
"什么時候開始吃這個的?"她突然開口。
藥片在塑料板里的碰撞聲戛然而止。成毅轉(zhuǎn)過身,百葉窗的陰影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:"去年體檢,醫(yī)生說...控制血壓。"
江夢瑤沒說話,徑直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個印著醫(yī)院logo的牛皮紙袋。CT片子從袋角滑出來,她伸手接住時,指腹觸到了診斷報告上"中度抑郁狀態(tài)"那行刺眼的黑體字。
"江夢瑤!"成毅的聲音陡然拔高。
她捏著片子的手抖了一下,陽光透過片基在墻上投下骨骼的陰影,像幅詭異的剪紙畫。樓下傳來熟悉的剎車聲,陳醫(yī)生提著醫(yī)藥箱的腳步聲正從玄關(guān)傳來。
成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門外拽。經(jīng)過客廳展示柜時,江夢瑤眼角余光掃到那個玻璃罩里的木雕兔子——那是她十二歲初學(xué)木工時,差點削掉手指才完成的拙作,此刻兔耳朵上似乎又多了道新的裂痕。
"別讓陳醫(yī)生看到這個。"成毅把她推進衣帽間,鏡子里映出他緊繃的下頜線,"就說...是你自己不舒服。"
衣帽間的感應(yīng)燈突然熄滅,黑暗中只剩下彼此加粗的呼吸聲。江夢瑤的后背撞上掛滿西裝的衣架,金屬橫桿碰撞發(fā)出密集的輕響。成毅的手指還扣在她腕骨上,掌心汗?jié)竦孟駝倧乃飺瞥鰜怼?/p>
"成毅,"她摸索著抓住他的領(lǐng)帶,把他拽得低下頭,"你看著我的眼睛說,你到底怎么了?"
沒有月光的夜晚,城市霓虹透過百葉窗縫隙在成毅臉上流動。江夢瑤第一次發(fā)現(xiàn)他眼下有那么深的青黑,像是很久沒睡過完整的覺。他的喉結(jié)上下滾動,最終只是輕輕掙開她的手,轉(zhuǎn)身打開一盞微弱的射燈。
"沒什么。"他的聲音恢復(fù)了平日的冷靜,甚至還帶上了點自嘲,"就是最近項目壓力大了點。"
衣帽間的門被敲響時,江夢瑤正踮腳替成毅理好褶皺的衣領(lǐng)。她能聞到他西裝翻領(lǐng)上殘留的醫(yī)院消毒水味,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...女士香水味。
"瑤瑤?你在家嗎?"是林薇的聲音,她那個在成毅公司做秘書的表姐,聲音甜得發(fā)膩。
成毅的瞳孔驟然收縮,幾乎是立刻就把江夢瑤往大衣架后面推。鏡子里,江夢瑤看見自己沾著排骨血水的運動鞋正踩在他锃亮的皮鞋上,而他手里拿著的那份本該藏進抽屜的診斷報告,不知何時滑落到了絨面地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