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正文內(nèi)容]
急診室門口的白熾燈在暴雨中泛著慘白的光。桂月蜷縮在長椅上，張桂源的外套裹住她發(fā)抖的身體。雨水順著她濕透的發(fā)梢滴在地面，匯成一小片水洼。
“你得換身干衣服?！崩罾蠋熯f來一條毛巾，“周主任那邊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了。”
桂月沒動。她盯著自己掌心結(jié)痂的傷口，那是爬排水管時劃破的。記憶像暴雨中的玻璃窗，被閃電劈開一道又一道——王磊的刀鋒、哥哥擋在她面前的背影、鋼管砸在肩頭時濺起的血花……
“張同學？”李老師輕輕拍她肩膀。
“別碰我?！惫鹪旅偷乜s回身子，后腦勺撞上墻壁。消毒水混著血腥味的空氣讓她喘不過氣。
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。兩個警察押著王磊從急診門口經(jīng)過。他右臉腫得老高，鼻梁歪斜，繃帶滲出血跡。
“是他先動刀！”王磊嘶吼，腳踢得哐當作響，“那女的才是瘋子！”
桂月突然站起來。她沖出醫(yī)院，雨水瞬間打濕全身。警車紅藍燈光在雨幕中扭曲成詭異的色彩。她追著車跑，直到摔在馬路牙子上。泥水灌進嘴角，帶著鐵銹味。
信封散落一地，百元鈔票沾滿泥水。
回到急診室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李老師正蹲在地上撿錢。每張鈔票都被淚水洇濕，變成皺巴巴的紙團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桂月剛開口就哽住。
“沒事?！崩罾蠋煱炎詈髱讖埣垘攀掌?，遞來溫水，“你手腕該處理了?！?/p>
消毒棉球按在傷口時，桂月聽見自己說：“王磊劃我那天，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?！?/p>
李老師停住手。
“但我爸不是殺人犯。”桂月盯著滲血的紗布，“他只是保護我們?！?/p>
窗外閃電劃破夜空。桂月想起六歲那年的雷雨天，父親背著她去醫(yī)院，傘骨扎破雨幕。母親在后面扶著輸液瓶，藥水一滴滴落在她掌心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刺耳鳴響。一群人沖進病房，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和翻飛的白大褂。
桂月被攔在門外，鼻尖貼著玻璃，看見哥哥的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。
“準備除顫器！”
“腎上腺素1mg靜推！”
電流擊打聲穿透門板。桂月捂住耳朵，卻聽見記憶中的鈍響——父親倒地時，腦袋磕在灶臺上的聲音。那天也是這樣急促的腳步聲，也是這樣慌亂的喊叫。
“哥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，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?！?/p>
病房里，醫(yī)生摘下口罩，臉色比白熾燈還要蒼白。
“家屬呢？”
李老師下意識抓住桂月肩膀。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正在抽搐，指節(jié)泛青。
“病人失血過多導致休克，手術中出現(xiàn)急性腎衰竭。”醫(yī)生說，“現(xiàn)在需要簽字同意血液透析?！?/p>
桂月盯著同意書上的紅字。筆尖懸在紙面，墨水滴落暈開一團黑影。她想起昨天晚上，哥哥還用這只手給自己換藥，掌心的繭子擦過傷口，疼得她直抽氣。
“張同學？”
筆尖突然折斷。
桂月抓起包默默走向病房，被保安攔?。骸凹覍俨荒苓M去。”
“他是我哥?！惫鹪碌穆曇粝裆凹埓蚰ス穷^，“你們不讓我進去，我就坐在這里等?！?/p>
周主任皺眉：“教育局可以安排臨時安置……”
“不要?！?/p>
桂月靠在墻上，外套裹緊身體。消毒水混著血腥味鉆進鼻腔，讓她想起出租屋地板上的汽油味。
走廊盡頭傳來高跟鞋敲擊聲。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快步走來，胸牌在燈光下反光：精神衛(wèi)生中心王主任。
“情況我們都了解了?！彼_病歷，“這種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患者，往往會出現(xiàn)……”
桂月突然站起來。女人胸前的銀鏈子晃得人眼花，和王磊那天戴的十字架項鏈一樣閃亮。
“你們要帶我哥去精神病院？”
“只是評估?！蓖踔魅挝⑿?，“畢竟他父親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桂月?lián)溥^去，指甲劃破空氣。李老師死死抱住她，香水味嗆得她想吐。
“你爸當年也是這么瘋的吧？”王主任后退半步，“聽說他……”
“夠了！”
保安橫身擋住病房門。女人悻悻離開，高跟鞋聲漸漸遠去。
桂月癱坐在地。護士遞來溫水，她搖頭：“我哥什么時候能醒？”
“最快明天中午?！弊o士指指登記表，“但你們得先補交押金?！?/p>
李老師掏錢包，被桂月攔住：“不用你們可憐?！?/p>
“這是教育局的援助金?！敝苤魅芜f來信封，“孩子們都不容易。”
桂月攥著信封走到窗邊。雨下大了，玻璃映出她手腕的淤青，像條扭曲的蜈蚣。
樓下警車閃爍，兩個警察押著王磊從急診門口經(jīng)過。
“是他先動刀！”王磊嘶吼，腳踢得哐當作響，“那女的才是瘋子！”
桂月突然沖出醫(yī)院。雨水瞬間打濕全身，她追著警車奔跑，直到摔在馬路牙子上。信封散落一地，百元鈔票沾滿泥水。
回到急診室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李老師正蹲在地上撿錢。每張鈔票都被淚水洇濕，變成皺巴巴的紙團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桂月剛開口就哽住。
“沒事?！崩罾蠋煱炎詈髱讖埣垘攀掌穑f來溫水，“你手腕該處理了。”
消毒棉球按在傷口時，桂月聽見自己說：“王磊劃我那天，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?！?/p>
李老師停住手。
“但我爸不是殺人犯?！惫鹪露⒅鴿B血的紗布，“他只是保護我們。”
窗外閃電劃破夜空。桂月想起六歲那年的雷雨天，父親背著她去醫(yī)院，傘骨扎破雨幕。母親在后面扶著輸液瓶，藥水一滴滴落在她掌心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刺耳鳴響。一群人沖進病房，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和翻飛的白大褂。
桂月被攔在門外，鼻尖貼著玻璃，看見哥哥的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。
“準備除顫器！”
“腎上腺素1mg靜推！”
電流擊打聲穿透門板。桂月捂住耳朵，卻聽見記憶中的鈍響——父親倒地時，腦袋磕在灶臺上的聲音。那天也是這樣急促的腳步聲，也是這樣慌亂的喊叫。
“哥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，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?！?/p>
第二天清晨，陽光透過云層灑進走廊。桂月靠著墻角睡著了，張桂源的外套滑落到地上。
腳步聲驚醒了她。
醫(yī)生走出來，袖口沾著暗紅血漬。
“病人脫離危險了?！彼f，“但需要觀察一段時間。”
桂月點點頭，站起身時膝蓋發(fā)麻。她摸了摸口袋，發(fā)現(xiàn)信封里的錢少了十幾張。
“我……”她剛要開口，李老師搖搖頭。
“留著吧?！彼f，“給你哥買點營養(yǎng)品?！?/p>
桂月低頭看著地上的外套。袖口補丁是她縫的，針腳歪歪扭扭。
“我能進去看一眼嗎？”
醫(yī)生猶豫片刻：“五分鐘。”
病房里彌漫著藥水味。張桂源臉色依然蒼白，呼吸微弱。桂月輕輕握住他的手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左手還攥著一根鐵絲，上面沾著干涸的血跡。
那是昨晚掰下來的陽臺柵欄。
她慢慢松開手，怕弄疼他?？删驮谥讣怆x開的瞬間，哥哥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。
桂月屏住呼吸。
張桂源睫毛顫動，嘴唇輕張。
“……光?！?/p>
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。
桂月的眼淚啪嗒掉在床單上。她湊近些，在他耳邊輕聲說：“我在?！?/p>
窗外飄起細雨。樹葉被打濕的聲響像是誰在輕輕叩門。
走廊傳來腳步聲。桂月知道醫(yī)生要來了，便輕輕放下哥哥的手。
[正文內(nèi)容]
急診室門口的白熾燈在暴雨中泛著慘白的光。桂月蜷縮在長椅上，張桂源的外套裹住她發(fā)抖的身體。雨水順著她濕透的發(fā)梢滴在地面，匯成一小片水洼。
“你得換身干衣服?！崩罾蠋熯f來一條毛巾，“周主任那邊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了?！?/p>
桂月沒動。她盯著自己掌心結(jié)痂的傷口，那是爬排水管時劃破的。記憶像暴雨中的玻璃窗，被閃電劈開一道又一道——王磊的刀鋒、哥哥擋在她面前的背影、鋼管砸在肩頭時濺起的血花……
“張同學？”李老師輕輕拍她肩膀。
“別碰我?！惫鹪旅偷乜s回身子，后腦勺撞上墻壁。消毒水混著血腥味的空氣讓她喘不過氣。
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。兩個警察押著王磊從急診門口經(jīng)過。他右臉腫得老高，鼻梁歪斜，繃帶滲出血跡。
“是他先動刀！”王磊嘶吼，腳踢得哐當作響，“那女的才是瘋子！”
桂月突然站起來。她沖出醫(yī)院，雨水瞬間打濕全身。警車紅藍燈光在雨幕中扭曲成詭異的色彩。她追著車跑，直到摔在馬路牙子上。泥水灌進嘴角，帶著鐵銹味。
信封散落一地，百元鈔票沾滿泥水。
回到急診室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李老師正蹲在地上撿錢。每張鈔票都被淚水洇濕，變成皺巴巴的紙團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桂月剛開口就哽住。
“沒事?！崩罾蠋煱炎詈髱讖埣垘攀掌?，遞來溫水，“你手腕該處理了。”
消毒棉球按在傷口時，桂月聽見自己說：“王磊劃我那天，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。”
李老師停住手。
“但我爸不是殺人犯?！惫鹪露⒅鴿B血的紗布，“他只是保護我們?！?/p>
窗外閃電劃破夜空。桂月想起六歲那年的雷雨天，父親背著她去醫(yī)院，傘骨扎破雨幕。母親在后面扶著輸液瓶，藥水一滴滴落在她掌心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刺耳鳴響。一群人沖進病房，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和翻飛的白大褂。
桂月被攔在門外，鼻尖貼著玻璃，看見哥哥的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。
“準備除顫器！”
“腎上腺素1mg靜推！”
電流擊打聲穿透門板。桂月捂住耳朵，卻聽見記憶中的鈍響——父親倒地時，腦袋磕在灶臺上的聲音。那天也是這樣急促的腳步聲，也是這樣慌亂的喊叫。
“哥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，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?！?/p>
病房里，醫(yī)生摘下口罩，臉色比白熾燈還要蒼白。
“家屬呢？”
李老師下意識抓住桂月肩膀。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手正在抽搐，指節(jié)泛青。
“病人失血過多導致休克，手術中出現(xiàn)急性腎衰竭?！贬t(yī)生說，“現(xiàn)在需要簽字同意血液透析?！?/p>
桂月盯著同意書上的紅字。筆尖懸在紙面，墨水滴落暈開一團黑影。她想起昨天晚上，哥哥還用這只手給自己換藥，掌心的繭子擦過傷口，疼得她直抽氣。
“張同學？”
筆尖突然折斷。
桂月抓起包默默走向病房，被保安攔?。骸凹覍俨荒苓M去?！?/p>
“他是我哥?！惫鹪碌穆曇粝裆凹埓蚰ス穷^，“你們不讓我進去，我就坐在這里等?！?/p>
周主任皺眉：“教育局可以安排臨時安置……”
“不要?！?/p>
桂月靠在墻上，外套裹緊身體。消毒水混著血腥味鉆進鼻腔，讓她想起出租屋地板上的汽油味。
走廊盡頭傳來高跟鞋敲擊聲。一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快步走來，胸牌在燈光下反光：精神衛(wèi)生中心王主任。
“情況我們都了解了?！彼_病歷，“這種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患者，往往會出現(xiàn)……”
桂月突然站起來。女人胸前的銀鏈子晃得人眼花，和王磊那天戴的十字架項鏈一樣閃亮。
“你們要帶我哥去精神病院？”
“只是評估?！蓖踔魅挝⑿?，“畢竟他父親……”
“閉嘴！”
桂月?lián)溥^去，指甲劃破空氣。李老師死死抱住她，香水味嗆得她想吐。
“你爸當年也是這么瘋的吧？”王主任后退半步，“聽說他……”
“夠了！”
保安橫身擋住病房門。女人悻悻離開，高跟鞋聲漸漸遠去。
桂月癱坐在地。護士遞來溫水，她搖頭：“我哥什么時候能醒？”
“最快明天中午。”護士指指登記表，“但你們得先補交押金?！?/p>
李老師掏錢包，被桂月攔?。骸安挥媚銈兛蓱z?！?/p>
“這是教育局的援助金?！敝苤魅芜f來信封，“孩子們都不容易?！?/p>
桂月攥著信封走到窗邊。雨下大了，玻璃映出她手腕的淤青，像條扭曲的蜈蚣。
樓下警車閃爍，兩個警察押著王磊從急診門口經(jīng)過。
“是他先動刀！”王磊嘶吼，腳踢得哐當作響，“那女的才是瘋子！”
桂月突然沖出醫(yī)院。雨水瞬間打濕全身，她追著警車奔跑，直到摔在馬路牙子上。信封散落一地，百元鈔票沾滿泥水。
回到急診室時，她發(fā)現(xiàn)李老師正蹲在地上撿錢。每張鈔票都被淚水洇濕，變成皺巴巴的紙團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桂月剛開口就哽住。
“沒事?！崩罾蠋煱炎詈髱讖埣垘攀掌穑f來溫水，“你手腕該處理了?！?/p>
消毒棉球按在傷口時，桂月聽見自己說：“王磊劃我那天，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?！?/p>
李老師停住手。
“但我爸不是殺人犯?！惫鹪露⒅鴿B血的紗布，“他只是保護我們?！?/p>
窗外閃電劃破夜空。桂月想起六歲那年的雷雨天，父親背著她去醫(yī)院，傘骨扎破雨幕。母親在后面扶著輸液瓶，藥水一滴滴落在她掌心。
監(jiān)護儀突然發(fā)出刺耳鳴響。一群人沖進病房，只能看見晃動的人影和翻飛的白大褂。
桂月被攔在門外，鼻尖貼著玻璃，看見哥哥的臉色比床單還要慘白。
“準備除顫器！”
“腎上腺素1mg靜推！”
電流擊打聲穿透門板。桂月捂住耳朵，卻聽見記憶中的鈍響——父親倒地時，腦袋磕在灶臺上的聲音。那天也是這樣急促的腳步聲，也是這樣慌亂的喊叫。
“哥……”她喃喃自語，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，“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?！?/p>
第二天清晨，陽光透過云層灑進走廊。桂月靠著墻角睡著了，張桂源的外套滑落到地上。
腳步聲驚醒了她。
醫(yī)生走出來，袖口沾著暗紅血漬。
“病人脫離危險了?！彼f，“但需要觀察一段時間?！?/p>
桂月點點頭，站起身時膝蓋發(fā)麻。她摸了摸口袋，發(fā)現(xiàn)信封里的錢少了十幾張。
“我……”她剛要開口，李老師搖搖頭。
“留著吧?！彼f，“給你哥買點營養(yǎng)品?！?/p>
桂月低頭看著地上的外套。袖口補丁是她縫的，針腳歪歪扭扭。
“我能進去看一眼嗎？”
醫(yī)生猶豫片刻：“五分鐘?！?/p>
病房里彌漫著藥水味。張桂源臉色依然蒼白，呼吸微弱。桂月輕輕握住他的手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左手還攥著一根鐵絲，上面沾著干涸的血跡。
那是昨晚掰下來的陽臺柵欄。
她慢慢松開手，怕弄疼他。可就在指尖離開的瞬間，哥哥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。
桂月屏住呼吸。
張桂源睫毛顫動，嘴唇輕張。
“……光?！?/p>
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。
桂月的眼淚啪嗒掉在床單上。她湊近些，在他耳邊輕聲說：“我在。”
窗外飄起細雨。樹葉被打濕的聲響像是誰在輕輕叩門。
走廊傳來腳步聲。桂月知道醫(yī)生要來了，便輕輕放下哥哥的手。
“哥，等你醒來，咱們換個地方住吧?！彼吐曊f，“找個安靜的小區(qū)，我?guī)湍阏曳莨ぷ?，你繼續(xù)讀書。”
她轉(zhuǎn)身要走，卻聽見身后傳來沙啞的聲音。
“……好。”
桂月愣住了。她回頭，看見哥哥眼睛睜開一條縫，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淤青上。
“誰打的？”
“沒……沒人?！彼乱庾R遮住傷痕，“是我自己不小心?！?/p>
張桂源盯著她看了幾秒，緩緩閉上眼。
“以后……別自己一個人出門?！?/p>
桂月點點頭，眼淚止不住往下掉。
“哥，你好好休息。我在這兒守著你?！?/p>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。水珠順著玻璃蜿蜒而下，像一條條透明的蛇。
桂月在病房門口站了很久，直到護士來換藥。她跟著走進去時，特意繞開哥哥的目光。那根鐵絲不見了，床頭柜上擺著個塑料袋，血跡已經(jīng)發(fā)黑。
“家屬要簽字?！弊o士遞來文件，“后續(xù)治療方案需要確認?！?/p>
桂月接過筆。墨水快干了，劃出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痕跡。她想起王磊被捕時說的話：“你們?nèi)叶际钳傋?！?/p>
“我哥什么時候能轉(zhuǎn)普通病房？”
護士沒回答。她解開張桂源的手腕繃帶，露出底下深淺不一的傷痕。桂月別過臉，指甲掐進掌心。
走廊傳來爭執(zhí)聲。
“……必須強制心理評估！”陌生男人的聲音很硬，“這是規(guī)定?！?/p>
“他不需要精神病院。”李老師的聲音有些發(fā)抖，“他只是受了傷?！?/p>
桂月沖出去。兩個穿制服的人正在和醫(yī)生交涉，胸牌上印著“社會福利中心”。其中一個伸手要拿病歷，袖口露出半截青黑色紋身。
“滾出去！”她撲過去拽對方胳膊。
男人愣了一下。桂月咬住他手腕，嘗到汗味和廉價古龍水的味道。保安沖進來時，她還在撕扯那個紋身——就像六歲那天父親扯開醉漢一樣。
“你們都滾！”她嘶吼，喉嚨火辣辣地疼，“別碰我哥！”
張桂源突然坐起來。
監(jiān)護儀發(fā)出尖銳警報。護士撞翻了托盤，藥瓶滾了一地。桂月被按在墻上，鼻血滴在瓷磚縫隙里。她看見哥哥的手垂到床沿，指尖抽搐，像被剪斷的蜘蛛腿。
“沒事了?！崩罾蠋煴ё∷?，“他們走了?！?/p>
桂月推開所有人。外套口袋里的錢還在，濕漉漉地貼著手心。她走到窗邊，發(fā)現(xiàn)樓下停著輛黑色轎車，車窗反光中隱約有人影晃動。
夜色漫上來時，周主任送來盒飯。雞腿飯還熱著，桂月沒動。她盯著哥哥輸液的針頭發(fā)呆，想起出租屋漏雨的天花板，水滴在鐵皮桶里也是這樣一聲一聲。
“你該吃點東西?！崩罾蠋熣f。
桂月?lián)u頭。她摸了摸手腕，淤青開始發(fā)黃。昨天擦破的皮還沒結(jié)痂，碰到衣服就疼。張桂源睡得很沉，呼吸比下午平穩(wěn)許多。
凌晨三點，護士第三次查房后。桂月聽見樓下有動靜。她趴在窗邊，看見兩個男人從車里出來，朝住院部大樓走。其中一人手里拎著檔案袋，封皮是熟悉的深藍色。
和當年法院通知單一樣的顏色。
她轉(zhuǎn)身抓起包。鑰匙串叮當作響，嚇得走廊盡頭的清潔工縮回脖子。電梯顯示12層閃爍不停，她改走安全通道。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，像小時候閣樓上的老鼠跑動。
醫(yī)院后門開著。桂月鉆進雨幕，積水漫過腳踝。她繞到住院部側(cè)門，刷卡機閃著紅光。把臉貼上去時，金屬冷得像父親留下的扳手。
電梯升到16層。她順著安全通道爬到天臺。風卷著雨灌進領口，卻清醒得可怕。對面樓頂?shù)膹V告牌忽明忽暗，照見那個紋身男正往樓下搬箱子。
“想把哥帶走？”她冷笑。
雨水流進嘴角。她掏出手機，找到半年前拍的視頻——王磊踹她肚子的畫面，還有他說的那句話：“你爸才是瘋子。”
按下發(fā)送鍵時，指尖已經(jīng)凍得發(fā)紫。收件人是教育局投訴郵箱。
回到病房時，張桂源眼睛睜著。他看了眼妹妹濕透的鞋，又看向窗外。雨更大了，積水倒映著破碎的霓虹燈。
“餓了?！惫鹪聫陌锾统雠菝?，“我去接熱水?！?/p>
開水房在走廊盡頭。她剛擰開水龍頭，身后傳來腳步聲。鏡子里映出個穿白大褂的女人，胸前別著鋼筆。
鋼筆尖抵住她手腕舊傷。
“桂月同學?！迸寺曇艉茌p，“有些事不是靠躲就能過去的?！?/p>
桂月猛地轉(zhuǎn)身。鋼筆掉在地上，墨汁濺到對方衣襟。她趁機抓起熱水壺，滾水潑出去時，女人尖叫著后退。
“你哥當年就該送去觀察?！彼嬷直郏艾F(xiàn)在又輪到你了……”
桂月抄起拖把橫在身前。熱水還在咕嘟咕嘟流，蒸汽模糊了視線。她聽見自己說：“報警?！?/p>
女人愣住。下一秒，開水房的門被撞開。幾個保安沖進來，身后跟著氣喘吁吁的周主任。
“王醫(yī)生，院長找您。”一個保安說。
女人狠狠瞪了桂月一眼，轉(zhuǎn)身時碰翻了垃圾桶。一張照片飄出來，被水流沖到桂月腳邊。
照片上是棟灰撲撲的老樓，墻皮剝落，陽臺銹跡斑斑。桂月蹲下身撿起時，突然想起某個畫面——父親抱著她從這里跳下去，摔在樓下堆滿廢品的棚子里。
那天他也說了同樣的話：“不會丟下你的。”
熱水終于涼了。桂月倒掉，重新接了一壺?；氐讲》繒r，張桂源已經(jīng)睡著。她輕輕掀開他手臂的紗布，用棉簽蘸酒精擦拭那些陳年傷痕。
心跳監(jiān)測儀發(fā)出規(guī)律的嘀嗒聲。窗外雨聲漸歇，但云層深處隱隱有雷滾動。
津ICP備2022002164號-2 © 2016-2023 iHuaBen.com 版權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:jubao@ihuaben.com
京公網(wǎng)安備11010502036362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