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九盯著蜷縮在墻角的24,眉頭緊鎖:“24?這算什么古怪的稱號?”他的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困惑。
24號只是拼命搖頭,身體縮得更緊,仿佛要將自己嵌進墻壁里,再也不肯吐露半個字。
艾澤蹲在她面前,臉上帶著慣常的笑意,語氣溫和得如同閑聊
“看樣子這位小姐不太愿意聊她的過去呢?!?/p>
他話鋒一轉(zhuǎn),聲音壓低了幾分,“那……聊聊這座蠟像館如何?比如,‘三條規(guī)則’?”
“噓——??!”24號猛地抬頭,空洞的眼窩似乎都因驚恐而放大了,聲音壓得極低,帶著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顫抖
“別大聲說出來……‘它們’會聽見的!”
“‘它們’?”諾倫的聲音平靜地響起,眼睛在昏暗中掃視著四周的陰影。
24號警惕地左右環(huán)顧,如同驚弓之鳥。片刻后,她臉上那副驚惶的表情褪去,換上了一絲詭譎莫測的神情。
身體微微前傾,湊近三人,用一種近乎歌唱般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調(diào)低語
“它們就是它們呀……三條規(guī)則’是這座蠟像館的禁忌,是絕對不能觸碰的底線……”
凌九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:“咳咳……那個,不好意思,剛才……我好像已經(jīng)打破一條了。”
他想起自己觸碰黛詩緹絲“蠟像”的那一幕。
“什么???!”24號像是被無形的針狠狠扎了一下,身體劇烈地一顫,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
“你們、你們怎么能……這么不小心???!”
“呃,是我的錯?!绷杈懦姓J得干脆,但更關(guān)心后果,“除了讓這些蠟像活過來……打破規(guī)則,還有別的麻煩嗎?”
“糟了……糟了……”24號沒有回答凌九的問題,只是喃喃自語,焦躁地開始拉扯自己濕漉漉的長發(fā),力氣之大,竟硬生生將一綹頭發(fā)連同粘連的頭皮一起撕扯了下來
“喂……喂!”凌九倒吸一口冷氣,“你……不會痛嗎?!”那景象讓他胃里一陣翻涌。
“找我了……它們來找我了……”24號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,只是更加用力地拉扯著頭發(fā),聲音里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絕望。
就在這時,一只暗紅色的、仿佛由粘稠血漿凝結(jié)而成的手臂,毫無征兆地從24號自身的腹腔內(nèi)緩緩伸出。那手臂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柔,輕柔地、卻又無比堅定地圈住了她纖細的脖頸。
然后——
咔嚓!
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在寂靜中爆開。
凌九的瞳孔驟然收縮,失聲驚呼:“啊啊——她的頭!!”
24號的身體如同被瞬間抽掉了所有支撐的木偶,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重重垂下,濕漉漉的長發(fā)瀑布般散落,幾乎完全覆蓋了她的臉。
咔。咔。咔。
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骨頭斷裂、錯位、重新組合的聲音,從她低垂的頸項間清晰地傳來。
幾秒后,那顆頭顱猛地抬起!
依舊是那張臉,但表情已截然不同??斩吹难鄹C里似乎燃燒著某種非人的惡意,嘴角咧開一個猙獰、嗜血的弧度。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低沉沙啞的笑聲從她喉嚨里擠出,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(zhì)感。
“殺……”她吐出一個字,冰冷刺骨。
“我要殺了你們?。。 奔饫呐叵查g撕裂了空氣,飽含著純粹的毀滅欲望!
“唔……!??!”然而,她的咆哮只持續(xù)了一瞬,便化為一聲短促的悶哼。
“好好~”艾澤那帶著點慵懶笑意的聲音,不知何時已緊貼在她背后響起
“我聽到啦,兩只耳朵都聽到啦,不要吼那么大聲嘛,耳朵都要震聾了。”
話音未落,一道迅捷如電的手刀精準地劈在24號的后頸上。
24號的身體應(yīng)聲軟倒。
“……怎么……回事……”片刻后,她茫然地坐起身,眼神恢復(fù)了之前的空洞和怯懦,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。
那劇烈的情緒轉(zhuǎn)換,如同電視屏幕被粗暴地切換了頻道,上一刻的狂暴消失無蹤,只剩下脆弱和混亂。
“別、別殺我……”她瑟縮著,聲音帶著哭腔,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她混亂的目光掃過三人
“你們……是被困在這里了吧?就像……其他人一樣……”
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同病相憐的苦澀,“我……我熟悉這座蠟像館的角落……我能帶你們離開!”
艾澤蹲下身,臉上笑容依舊:“當然,我們也不會為難你。帶我們找到蠟像《春》,你就自由了。怎么樣?是不是超——簡單”
聽到“《春》”這個詞的瞬間,24號空洞的瞳孔猛地一縮,眉頭也下意識地緊緊皺起,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。
“抱歉,我……”她下意識地想要拒絕,聲音干澀。
但艾澤那支青藍色的玻璃筆不知何時已出現(xiàn)在他指尖,筆尖如同最冰冷的刀刃,輕輕抵在了24號纖細的頸動脈旁。
他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她,墨綠色的眼眸深處閃過銳利如刀的鋒芒。
“24小姐,”他的聲音輕柔得如同情人低語,內(nèi)容卻冰冷刺骨
“你的反應(yīng)已經(jīng)出賣了自己?!惫P尖微微施加壓力,“帶我們找到蠟像,或者……”他頓了頓,笑容加深
“……倒在我手下?哈哈,抱歉,我在說什么傻話呢?!?/p>
“你沒有選擇的余地?!?/p>
他睜開那雙此刻顯得異常冷酷的墨綠眼眸,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(zhì)般彌漫開來:
純粹的力量,絕對的掌控,數(shù)值碾壓的美——這就是傳奇守密人
24號被那毫不掩飾的壓力震懾,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,深深地低下頭,聲音細若蚊吶:“這座蠟像《春》……對你們……很重要嗎?”
“為了找到我的姐姐,凌八?!绷杈诺穆曇繇懫?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,盡管他的眉頭也因艾澤的手段而微蹙
“雖然聽起來有點奇怪……但我記不清她的模樣了。只知道她可能被做成了蠟像,就藏在一個叫《波羅的海之春》的蠟像組里?!?/p>
諾倫在一旁無語的找補“是《波提切利之春》……算了,這不重要。”
24號茫然地轉(zhuǎn)向凌九:“我不明白……你說凌八是你的姐姐,可你……卻不記得她的模樣?”
她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冒犯,惶恐地低下頭,“??!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要質(zhì)疑您……”
“是這鬼地方有古怪!”凌九煩躁地抓了抓頭發(fā)
“它能像橡皮擦一樣,消磨掉人的記憶!搞不好再待下去,我們都要變成瓦妮莎奶奶那樣的傻子了?!?/p>
“瓦妮莎奶奶?”諾倫捕捉到這個陌生的名字。
“我以前的房東?!绷杈艣]好氣地解釋,“除了每個月必須準時交到她手里的房租,其他什么都搞不明白!”
“真見鬼!不該記得的東西偏偏記得這么清楚……”
他語氣里充滿了對這座蠟像館扭曲規(guī)則的憤怒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24號喃喃道,空洞的眼窩似乎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
“那你以后……豈不是會變得和我一樣……什么都不記得了?”
“或許吧,誰知道呢?”凌九的聲音低沉下去,但隨即又揚起,帶著一股執(zhí)拗的倔強。
“但對我來說,這都不是問題!只要姐姐站在我面前,哪怕我忘了全世界,我也一定能認出她!”
他猛地頓住,似乎意識到自己對一個“陌生人”說得太多,語氣又變得生硬
“咳……我和你說這些做什么。你只是個……什么都不記得的可憐蟲罷了?!?/p>
“是啊……”24號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濃重的鼻音
“我什么都不會……什么都不記得……”大顆大顆渾濁的淚珠毫無征兆地從她空洞的眼窩邊緣滾落,“我真是太沒用了……”
那自怨自艾的腔調(diào),那“沒用”的字眼,像一把鑰匙,瞬間打開了凌九記憶的閘門。林晚怯懦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:
“我也想做些別的,但是……但是我太沒用了,只會這些粗笨的活計……”
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凌九的心頭。
“不許哭!”他厲聲喝道,聲音尖銳得嚇了自己一跳,也成功讓24號的啜泣戛然而止
“我平生最討厭哭哭啼啼的人,煩不煩?。?!眼淚給我擦干凈,聽到了沒?”
“在我面前——一不許哭!二不許說對不起!”
他雙手叉腰,昂起了尖尖的小下巴,像個試圖用怒火武裝自己的小斗雞。
看著24號被嚇得僵住,凌九深吸一口氣,語氣稍微放緩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:“還有,誰說你沒用了?老老實實帶我們找到蠟像,就是你最大的用處!明白了嗎?”
“好、好的……”24號順從地點點頭,笨拙地用袖子擦著臉。
見對方如此聽話,凌九緊繃的肩膀這才微微放松,滿意地點點頭
“我們已經(jīng)在這里浪費太多時間了!還不趕緊出發(fā)!說不定那個什么威廉學長,還眼巴巴等著我們?nèi)ゾ人?!?/p>
他試圖用行動驅(qū)散剛才那陣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。
“反、反了!”24號怯生生地指向相反的方向,“蠟像……在工作室里……不在那邊……”
諾倫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落在凌九身上。直到凌九因24號的順從而放松下來時
“怎么了親愛的,你看起來有話想和我說?”
艾澤總是這樣,能第一時間注意到諾倫的欲言又止。
“我只是有些疑惑……這家伙怎么忽然就暴跳如雷,然后又忽然偃旗息鼓了?”諾倫低頭思考
艾澤無奈地攤了攤手,目光掃過凌九故作強硬、實則微微顫抖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弧度:“原諒一個剛失去好友的小孩吧?!?/p>
他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種罕見的理解和包容,“他只是……想讓24號,也讓自己,能稍微好受那么一點點。”
說完,他那標志性的、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。
“當然,”他補充道,語氣輕快起來,“以他自己獨有的、相當‘凌九’的方式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