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影流轉(zhuǎn)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。
艾澤低聲道:“我們到了?!?/p>
出現(xiàn)在面前的,是一間被熟悉紫霧繚繞的房間布局。略有些眼熟,但仔細看去,細節(jié)與記憶中達芙黛爾那間小店有了許多微妙的偏差。
諾倫回溯記憶,仔細分辨,終于意識到了最大的不同之處。
“這里的商品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之前那些“扭曲而有時光積淀之美”的古董擺件大多不見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更加難以形容、甚至只是光影投射般的虛幻之物。
“哎呀呀,”達芙黛爾夫人慵懶的聲音從霧氣深處傳來,“看來有兩位不請自來的小客人啊?!?/p>
艾澤上前一步,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微笑:“我在您給的檔案上動的那點小手腳非常明顯,既然您沒有消去痕跡,那我就當您是默許、甚至歡迎我來拜訪的了?!?/p>
達芙黛爾的身影在霧中清晰起來,她看著艾澤,眼中帶著真正的贊賞:“你很聰明,也足夠謙遜懂得利用規(guī)則,不愧是密斯卡托尼克這一代最受矚目的[津梁]?!?/p>
諾倫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:“[津梁]?”他回憶了一下,“沒記錯的話,是東部那邊,對重要路口的橋梁的稱呼?為什么突然提這個?”
艾澤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,看向達芙黛爾:“……是希德利絲告訴你的?”
達芙黛爾輕輕搖動煙斗:“這只是交易的一部分信息罷了,艾澤·霍爾先生。好了,說吧,你們耗費心力追蹤至此,是為了什么?”
她不等回答,便自顧自地推測起來,語調(diào)悠然:“不如,這次讓我來猜猜看。你并非想要隱秘地追蹤我,否則不會故意留下那么顯眼的標記?!?/p>
“你沒有當場提出質(zhì)疑或交易,而是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來找我,說明現(xiàn)場有你不愿意讓其旁聽這場談話的人……比如,那位焦急的‘姐姐’,或者,??葡壬??”
她的目光變得深邃:“那么,你找我來,必然是為了某種你認為正當且合理的目的。考慮到這間雜貨店的定義……”
她微微一笑,“你是為了進行一場新的交易?!?/p>
“因此,我可以得出結(jié)論了,”達芙黛爾篤定地說
“你想了解的,是與瑟奎茲、與莉莉,或者說,與她們背后那糾纏不清的命運有關(guān)的情報?!?/p>
艾澤撫掌輕笑,仿佛真心贊嘆:“精彩的推理,不愧是達芙黛爾女士~”
他話鋒一轉(zhuǎn):“當然,更準確的說法是,瑟奎茲和莉莉之間,究竟存在著怎樣具體的、不為人知的關(guān)聯(lián)?”
達芙黛爾沒有直接回答,反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
“這真的就是你最終的問題嗎?還是說,你的心中……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,只是需要一份關(guān)鍵的證實?”
艾澤笑瞇瞇地回望著她,兩人之間仿佛有無形的交鋒。半晌,他忍不住輕笑出聲,打破了沉默:“這可真是……我喜歡和聰明人談話?!?/p>
達芙黛爾頷首:“彼此彼此。”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補充道,“順帶一提,艾澤,你的‘因果’,似乎已經(jīng)找上門了哦?”
艾澤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:“我明白?!?/p>
達芙黛爾卻輕輕搖頭,煙霧勾勒出神秘的弧度:“你知道的,我說的并非那位”
艾澤沉默了片刻,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陰霾,最終低聲答道:“…………我明白。”
諾倫聽著這打啞謎般的對話,忍不住插話:“你又明白什么了?”
聽到諾倫的話,艾澤原本微微低垂、顯得有些陰沉的腦袋抬了起來,臉上重新浮現(xiàn)出那種慣有的、輕飄飄的、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笑容:“秘密~”
他轉(zhuǎn)向達芙黛爾,優(yōu)雅地行了個半禮:“那么,感謝您的‘慷慨’與‘解答’,我們就先行告辭了,夫人。”
達芙黛爾笑靨如花,聲音甜膩卻帶著一絲寒意:“好呀,[津梁]先生,我們一定會再見的~”
艾澤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,沒有再多說什么,迅速拉著諾倫,再次踏入了那光怪陸離的維度通道。
他們在扭曲的維度之中快速穿行。某種類似滴水的聲音,詭異地跳過耳廓的捕捉和耳膜的震動,直接在他們腦海中空洞地回響。
胸口的混沌感再次翻涌、膨脹,幾乎要呼之欲出。
不知不覺中,諾倫已經(jīng)屏住了呼吸。
它來了。
他們等候多時、也警惕已久的地獄犬,在他們身后的維度亂流中,緩緩睜開了那雙赤金色的、毫無情感的瞳孔。
那注視并非來自同一層面,而是源于某個遙不可及的高維空間,冰冷地俯視著他們。
充滿原始威懾力的目光如同實質(zhì)的尖銳刀刃,穿透維度屏障,狠狠刺向他們。
無法應(yīng)戰(zhàn),甚至無法理解。只能逃離。
不愿仰視那恐怖的源頭,也無法回頭看清它的全貌。
甚至連低頭俯視腳下流動的光影中可能映出的扭曲影子,都讓諾倫內(nèi)心戰(zhàn)栗不已。
在這不屬于現(xiàn)世的幽暗維度之中,他們甚至不具備抵抗的資格。
“跟我來”艾澤低喝一聲,猛地拉住諾倫。
一枚閃爍著綠色熒光的骰子被他果斷擲出,劃出一道決定命運的弧線。
48
骰子定格的瞬間,周圍奔流的色彩仿佛被無形之力擾動、扭曲。那令人窒息的注視感如同被干擾的信號,驟然減弱、模糊。
地獄犬那恐怖的存在感在他們身后逐漸隱去,被暫時甩脫。
暫時的,卻也足夠了。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喘息之機。
就在這流光溢彩、危機暫緩的詭異空間中,或許是由于高度緊張后的松懈,或許是維度旅行本身的影響,諾倫的意識猛地一沉,陷入了一片突如其來的、逼真的幻境……
……
燈火輝煌的宴會廳角落,傳來一陣被極力壓抑的、絕望的啜泣聲。
一位穿著洗得發(fā)白的舊西裝、頭發(fā)凌亂的中年男人,正對著一位雍容華貴、珠光寶氣的夫人近乎哀求地低語著,額頭沁滿了細密的汗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