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的空氣里還殘留著暴雨后的潮濕氣息，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陸知遙坐在餐桌旁做數(shù)學(xué)題，筆尖劃過草稿紙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陸沉淵在廚房煮咖啡，咖啡機(jī)的嗡鳴與窗外的蟬鳴交織成一片。
這樣的午后本該是平和的，但陸知遙卻頻頻走神。
他握著筆，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廚房的方向。
哥哥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，袖口卷到小臂，動作利落又專注。
陽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背脊和流暢的側(cè)影，連發(fā)梢都鍍上了一層金邊。
不知從何時起，他開始注意到哥哥身上一些以前從未留意過的細(xì)節(jié)。
比如他低頭時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的陰影，比如他思考時習(xí)慣性輕蹙的眉頭，又比如他偶爾看向自己時，那眼神里一閃而過的、讓他捉摸不透的情緒。
“發(fā)什么呆？” 陸沉淵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，將其中一杯放在陸知遙面前，“這道題很難？”
陸知遙猛地回過神，臉頰有些發(fā)燙，連忙低下頭看題：“沒、沒有，就是有點(diǎn)卡住了?！?/p>
陸沉淵彎腰，湊近看他的草稿紙。
他的氣息帶著咖啡的醇厚和淡淡的皂角香，瞬間將陸知遙包裹。
陸知遙能清晰地感受到哥哥靠近時帶來的壓迫感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，握著筆的手指也有些僵硬。
“輔助線應(yīng)該這么畫?！?陸沉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溫?zé)岬臍庀⒎鬟^他的耳廓。
他拿起筆，在草稿紙上流暢地畫出一條輔助線，指尖不經(jīng)意間擦過陸知遙的手背。
像觸電般，陸知遙猛地縮回手，筆“啪”地一聲掉在桌上。
陸沉淵的動作也頓住了，他抬起頭，看向陸知遙，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，隨即又恢復(fù)了平靜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沒、沒什么！” 陸知遙慌忙撿起筆，不敢看他的眼睛，“就是……手滑了一下?！?/p>
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燙，甚至連耳朵都紅透了。
為什么會這樣？
以前哥哥也經(jīng)常這樣教他做題，靠得很近，甚至?xí)龅剿氖?，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慌意亂的感覺。
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一樣的？
是從那個雨夜，他縮在哥哥的床上，感受到他背部的溫?zé)釙r？
還是從看到那些父母的信件，意識到這個家其實(shí)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時？
陸沉淵沒有再追問，只是靜靜地看著他，眼神深邃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才直起身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端起咖啡杯，抿了一口。
但陸知遙能感覺到，哥哥的目光似乎還停留在自己身上，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重量。
接下來的時間，陸知遙再也無法集中精神。
他能清晰地聽到哥哥喝咖啡的輕微聲響，能感覺到對面?zhèn)鱽淼?、若有若無的視線。
他如坐針氈，只想快點(diǎn)逃離這個讓他感到莫名緊張的空間。
“哥，我去房間練琴了?！?終于，他忍不住開口，匆匆收拾好書本，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客廳。
看著弟弟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，陸沉淵端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，指節(jié)泛白。
剛才指尖觸碰到他手背的那一瞬間，那細(xì)膩溫?zé)岬挠|感，像電流一樣竄過他的四肢百骸，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。
他看到弟弟猛地縮回手，臉頰通紅，眼神躲閃，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，像一只受驚的小鹿。
他知道自己嚇到他了。
可他控制不住。
自從那個雨夜之后，那種潛藏在心底的、名為“渴望”的情緒，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，在他以為已經(jīng)被理智壓垮的土壤里，悄然滋長，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。
他開始貪戀弟弟身上的氣息，開始留意他每一個細(xì)微的表情，開始在不經(jīng)意的觸碰中，感受到一種近乎戰(zhàn)栗的快感，隨之而來的，卻是更深的恐懼和自責(zé)。
他是他的哥哥。
這個認(rèn)知像一道無形的枷鎖，時時刻刻提醒著他，什么該做，什么不該做。
陸沉淵放下咖啡杯，疲憊地揉了揉眉心。
他走到畫室門口，推開了那扇厚重的木門。
畫架上，是他昨天剛畫完的畫。
畫中是陸知遙在陽光下彈吉他的樣子，笑容燦爛，眼神明亮，仿佛整個世界的光都聚集在他身上。
陸沉淵的目光落在畫中少年微微揚(yáng)起的嘴角上，眼底翻涌著復(fù)雜的情緒。
他伸出手，指尖輕輕拂過畫紙上少年的臉頰，動作溫柔而虔誠，卻又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。
“知遙……” 他低聲呢喃，聲音里充滿了自己都未察覺的痛苦和掙扎，“我該怎么辦……”
房間里，陸知遙把自己摔在床上，用枕頭捂住了臉。
剛才在客廳里的那種異樣感，還清晰地留在他的腦海里。
哥哥靠近時的氣息，指尖觸碰的溫度，還有他那深沉得讓人害怕的眼神……一切都讓他感到困惑和不安。
他為什么會心跳加速？為什么會感到緊張？
難道就因?yàn)楦绺缡撬?，所以他才對這種近距離的接觸感到不自在？
可以前不是這樣的。
陸知遙猛地坐起來，抓著頭發(fā)，眉頭緊鎖。
他想起了很多以前被他忽略的細(xì)節(jié)。
比如哥哥總是下意識地保護(hù)他，過馬路時會把他拉到里側(cè)，天冷時會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。
比如哥哥看他的眼神，有時候很溫柔，有時候卻又很復(fù)雜，像是藏著很多秘密。
比如那次他收到情書，哥哥那莫名其妙的冷淡和指責(zé)。
還有那個雨夜，哥哥讓他睡在床上，自己卻僵硬地背對著他，以及他醒來時，發(fā)現(xiàn)哥哥看他的眼神里那一閃而過的、讓他心驚的情緒。
這些碎片般的記憶，此刻在他腦海里拼湊出一個模糊的輪廓，一個讓他不敢深想的可能性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 陸知遙喃喃自語，用力搖了搖頭，“哥怎么會……我們是兄弟啊……”
他試圖說服自己，那些都是他的錯覺，是他想多了。
哥哥只是因?yàn)楦改覆辉谏磉叄圆虐阉Ｗo(hù)得太好，只是因?yàn)槟棠痰钠谕圆艑λ裢馍闲摹?/p>
可是，為什么他的心里，會有一絲異樣的悸動？
為什么在想到那個可能性時，他的心臟會不受控制地狂跳，甚至……有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期待？
陸知遙不敢再想下去。他拿起吉他，試圖用音樂來驅(qū)散腦海里那些紛亂的念頭。
指尖落下，卻彈出一串不成調(diào)的音符。
他煩躁地放下吉他，走到窗邊。
窗外，陸沉淵正站在院子里，背對著他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陽光落在他身上，卻仿佛無法穿透他周身那層無形的屏障，顯得有些孤寂。
陸知遙看著哥哥的背影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有困惑，有不安，有一絲莫名的恐慌，還有……一種他不愿承認(rèn)的、想要靠近的沖動。
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，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。
可為什么，他會覺得，他們之間的那層窗戶紙，似乎正在被什么東西，一點(diǎn)點(diǎn)地捅破？
一種微妙的、危險的氣息，正在老宅的空氣中，悄然彌漫開來。
而身處其中的兩人，都已隱隱察覺到了這份異樣，卻又都在本能地逃避著，不敢去觸碰那層看似堅固、實(shí)則脆弱不堪的界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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